第2章 发狂的病人
云层如滚滚浓烟般逼近屋檐,信号塔已被覆盖腰身,管丽恍惚中听到人群逃窜的声音。
只是下雨了而已,为何跑得那么紧急。管丽被杂乱的脚步声吵得晕沉,就那样呆站在了警局大门口,王匪被限制了行动,脑袋不安分地转动张望,四周来往的警员很多,但每个人都很忙碌,甚至没有抽空停下来看他们一眼。
记得那时候,管丽不知道昏躺了多久,只记得一睁开眼,除了医院炫目刺眼的灯光,就是言旭那替她劫后余生的喜悦神情。言旭事后还抱怨,她倒是直接晕过去了,可怜他心惊胆战,可谓是争分夺秒在跟死神博弈,才抢回了她的命!
思及此,管丽伸手将缠在脖子上的围巾拉紧了些。
“管丽姐,你也回来了。”总算有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警员看到了她。
加棉开口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却都往这边眺了眼。管丽全若无知,“言旭他们回来了吗?”
管丽嗓音温柔,办事也认真负责,加棉对她的印象不错。重要的是,他并不一味追随愚昧!
“回来过了。”他双手一摊,幽默道:“可惜又带着方警官走了,看样子有点急。”
“他们是因为迟家大少爷才赶回来的,怎么又出去了?”管丽不解,“难道迟家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因为迟闵已经被移交重案组了。”
“重案组?”她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瞳不自觉收缩。若是普通的车祸事故,重案组绝不可能会插手的,而且迟闵之前无故失踪了那么久,任凭如何费力查找,都探寻不到一丝踪迹,却赶在今天突然出现,还出现得异常“高调”。
管丽思绪又开始有些飘移,但她仍记着自己在押制着王匪,想推着王匪继续往前,王匪却忽然开始抗拒,十分不配合。
“警官,要不就别进去了吧?”王匪笑容诡异,“这里可不是好地方。”
“都已经到了警局门口,这时才想起反抗,不觉得太晚了吗?”加棉眼中嘲讽赤裸,说的话更是毫不留情:“你残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才开始害怕?要不是重案组那边有急事拖着,你甚至无需踏足这里,免得还污染了这里的空气。”
王匪携带炸弹潜入居民区,更伤及了许多无辜,可谓是罪大恶极,但到场的却仅仅只有他们警局的人,言旭更是直接抛下本该一道回警局的她,就匆忙走了。反常行事,管丽并非没有察觉到异样,如今更是可以肯定心中的疑惑并非无端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陡然上升,并且这感觉很强烈。言旭也定是一早就收到了重案组的消息。
加棉怒责王匪的话还在滔滔不绝,管丽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控。她还想打听一下更多的事情,但加棉并不知道更多。
她在局内独自等到傍晚,言旭跟方知青还是没有回来。最后,只能先如约到了医院。
医院急诊室内,华瑶手持听诊器,神情专注,在病人的心尖部位上细细聆听。病人躺在病床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环抱在腹部,掌心却又捂向胸口,嘴里因疼痛而发出呻吟。
片刻后,华瑶直起腰身,深吸一口气,将听诊器从双耳取下,让护士帮忙去给管丽泡一杯茶。
“我不要紧,你继续忙你的。”管丽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尽量不妨碍到她工作,“我先站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病床上的人也不满出声,“医生,我觉得心口好疼,你快给我医治医治。”
华瑶直接抓过桌上的病历本甩在他身上,“各项检查都很正常,心律也正常,护士更是量过血压,血压很稳定。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在说什么?医生,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那病人呻吟得更兴,仇视的眼光追随着华瑶不放。“你是医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华瑶没有半分动容,病人或许是气急了,直接坐了起身,开始拍着腿大喊:“快来人看看,这医生草菅人命!太没有医德了!”
“我来看病,她居然不肯给我医治。”
“简直愧对医生这职业!”
病人前后反差过大,他骂起人来的时候,似乎忘却了身上的疼痛,且面色红润如常,没有方才的虚弱。管丽摸不准情况,但是她清楚华瑶的为人,她决不会对病患敷衍、更不会对工作不尽责。
诊室外的楼道每天来来往往很多人,那些叫嚷声全都传到了外面,不时有经过的人指指点点,向穿着白大衣的华瑶投来异样的目光。
“瑶瑶,这是怎么回事?”管丽如坐针毡,开始担忧起来。华瑶虽勾唇含笑,但脸上倦色明显她,轻拍好友肩膀,示意管丽不用担心。
这时,小护士已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养生花茶,又给管丽安排了一张靠背的软椅。看那病人还要死不活的赖在床上撒泼,华瑶无奈,只能继续劝诫:“若是你没有感到不舒服了,就赶紧走吧。这张病床,请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病人直接手指着华瑶骂道:“你这个庸医居然还敢让我走!”
小护士怒极反笑,为华瑶忿忿不平:“这招你都用过多少次了?你的儿子自己惹事,就连警察都判定是你儿子的问题,华医生根本没有做错。”
“你胡说!不许污蔑我儿子!”病人情绪瞬间被激发,睁眼欲裂朝那护士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华瑶大惊失色,管丽也瞬间从椅子上起身,刚烧开的茶水泼溅了一身,已无人有闲暇顾及。二人连忙上前阻止,管丽发觉眼前这瘦小的中年男人,竟力大如牛,她与华瑶合力,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护士因缺氧,面色已经涨红,她试图用手指掰开那双不断收缩的手,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惊恐!
“你别伤害她!不关她的事!”华瑶的眼眶已承接不住泪水。
小护士视线开始失焦,危急关头,管丽果断一记手刀击落,中年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愿一般倒地,而且变换了目标,转身向后方的管丽袭击。脖子上的钳制消失,大量空气吸入肺部,小护士弯曲身子开始咳嗽,眼睫已泛泪浸湿。
那如发了疯似的男人,仍在对着管丽胡乱挥舞起拳头,出手快速,又凌乱无章,管丽疲于躲避,逐渐招架不住,华瑶操起一把木凳,就往他身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那凳子竟散了架。人被砸倒在地后,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掌心竟沾满血,面上的怨恨不减,这时医院的保安赶到,将他强行拖拽了出去。
急诊室内恢复了平静,小护士如惊弓之鸟,华瑶帮她处理好了触目惊心的勒痕,才逐渐安抚她惶惶不安的情绪,又开了几片镇定心神的药喂她服下,让她暂时到休息室小睡一会儿。并保证会吩咐保安在门外看守。
忙完这些之后,华瑶与管丽并排坐在楼道的长椅上。
华瑶将一头栗色卷色扎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晚风吹拂起额前碎发,夕阳西斜,暖光在管丽脸上映出一层滤镜,不得不说,两个美人如一道靓丽风景线,引得病患或家属们频频回头。
“那是我曾经一位病人的家属。”
华瑶知道管丽想问什么,直接先出口交待:“之前,救护车送来了一位车祸受伤的年轻人,叫苏胥。他是被担架抬到我面前的,当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鉴于他当时意识不清,医院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但是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发现他除了有些贫血之外,其余都很正常……”
但苏胥还是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并且醒来之后,一直说自己浑身疼痛、手脚没有知觉,华瑶也不敢大意,又将他留院观察了几天。虽然苏胥来时很狼狈,但是华瑶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任何伤。
他的症状,困扰了医院内所有的主治医生。
“直到有一次巡查病房时,听到有人跟他发生争吵,那人我认识,就是开车不小心撞到他的保利婕司机,当时还跟他一块来医院的。”
车主过来医院替苏胥付清了医药费,还带了各种营养品,诚心诚意想协商处理好车祸的事。但是苏胥狮子大开口,俨然一副无赖的嘴脸,甚至嚣张威胁说:“钱若是不给我,那我的病就一天都好不了,我会闹到你公司,让你们家宅不宁!”
所以,华瑶选择报警处理,并出面指证了他。警察出面调查,最后证实了是苏胥碰瓷,意图骗取大笔的医疗费用!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还上了市日报的头条。”
再后来,苏胥受不了舆论压力,患上了抑郁症,经过数月的治疗,病情直转而下,最终跳楼身亡。苏胥的父亲苏哲,自儿子身亡后,经常跑来医院找华瑶麻烦。
“苏胥混入院内住院部,从十一层的窗台纵身跃下!我当时……正在住院部楼下经过。”华瑶将手撑在膝盖上,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管丽叹息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却从来不说。”
“这事发生在你出事前后,我不想再让你担心,总觉得自己能够解决。”其实在管丽被袭击的当晚,那附近的街道上也出了事,华瑶答应过言旭,不会再开口提及。“何况,当时你尚且自身难保,伤势那么重,能侥幸抢救回来都是万幸!”
那天管丽除了脖子上几乎致命的伤口,身上的衣衫更是不整,甚至有些皮肤还被划出道道血痕,华瑶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害过的痕迹,反倒像是猛兽进食时,尖利的爪子下意识撕扯掉猎物的皮毛一样。
除了真正为管丽担忧奔走的言旭与华瑶,其他人更像是手持利刃的妖邪。管丽在雷雨夜被歹徒侵辱的消息不胫而走,局内的同事随波逐流,往受害者身上安上了各种难听的骂名!管丽那段时间,每晚受噩梦缠身,身心俱损,华瑶除了日常在医院任职外,还外修了心理学,想助好友清除魔障,俩人约定每月会面三次,无论风雨。
“苏哲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到你的生活,更伤及了你身边的人。这事理应向警局报备,再者移交法院审理。”管丽将所有流程全部细数,完全当成自己的事分析处理。“瑶瑶,这事我们一起处理。”
华瑶感动之余,却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办,不过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别管这事了,最近警局内肯定很忙吧?”今天,昔安警局附近发生了爆炸。
“那如果还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管丽想协助言旭调查迟闵。
楼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已到饭点,只有两三个推着点滴架的住院病人在。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病人手背上的针不慎脱落,当即有护工上前清洗血污,并重新扎针输液。
“最近换季,身体不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华瑶所在的是市内唯一一所三甲医院,病患流量特别多。“接下来恐怕会有点忙。”
“我明白,不用顾及我。”管丽拍了拍有些鼓起的衣袋,“你为我寻来的药,我都有按时服用。”
华瑶晚上还需要值班,急诊科繁忙,管丽不好逗留太久,在街对面一家饭馆里打包了两份咖喱饭,“这是给你跟护士小姐准备的晚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约。”
医院大门停满了绿皮出租车,管丽随机挑选了一辆车身较为干净的,拉开车门,出租车司机便堆起脸上的肥肉笑打着招呼。
“丽丽。”原本已经准备往回走的华瑶又回头叫停了她。“你对苏哲手下留情了,是吗?”苏哲并不是专业的练家子,管丽手上的力道也并不弱。“那样很危险,以后不要再那样做了!”
其实,在管丽所不知道的日报一角,还记录了苏胥自杀当天的现场。
从十一楼高度坠落,本该当即脑浆迸溅身亡,而苏胥却双目圆睁,全身骨头断裂,右手还抽搐着费力指向华瑶。苏胥身下的水泥地被鲜血大片晕染,华瑶就站在那里,直至他浑身抽搐停止,到死也不舍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