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周灿然的悔
大厦门口，周灿然看着她，张开双臂。
她像一只小鸟，迎着风跑向他，然后扑进他宽广的怀抱。
“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不要，”陈允琳扬起稚气的脸，“我要去志叔的小书店里把我们的拼图搬回来！”
周灿然琢磨着陈允琳的话：“把我们的拼图搬回来？”
“嗯。”允琳点头，“你走的时候我不开心，把我们的拼图都扔到志叔那里装点他的书店了！”
“哇，陈大小姐脾气那么大！那我得赶紧把它们搬回来，免得志叔老了，忘了那是我们的，卖给哪家酒店去当摆设。”
“你不生气啊？”陈允琳推开周灿然，“那么淡定。”
灿然笑着把她拉回怀里：“我可不敢生气，我要是生了气，你不跟我走，那不是便宜了昨天路上遇到的那小子。”
陈允琳点点头：“算你识相！不过我还在生气，你干嘛走不跟我讲？干嘛不让我送你？干嘛在那里装不在乎我？干嘛跑过去又跑回来？有本事你别回来啊！有本事你别搂着我啊！有本事你一辈子不承认你在乎我啊！”心里不知哪里来的委屈，一席话说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她本不想流泪，她觉得哭是懦弱和无助的手段，只是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止不住的一直流……
周灿然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抱着她。他没有办法回答她，只有当爱离开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是那样离不开她。离不开她的笑，离不开她的打打闹闹，离不开她的呆傻痴萌，离不开她偷偷崇拜他时的天真懵懂。
“对不起。”也许这个时候道歉的确有些晚了，但是千言万语似乎只有这三个字能安慰她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受伤的心，灿然用外衣把陈允琳挡在了冷风与尘世之外，只给她她需要的温暖。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渺小下去，只留下他和他最沉迷的世界。
小书店门口，陈允琳看着周灿然把那些他们曾经耗费了青春拼凑起来的世界名画一幅幅地搬进车里。志叔显然有些舍不得，但他眼里写满欣慰，终于这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可以走在一起，也算了却了不少看他们一路走来的人一桩心事。
“哦，对了。”志叔从柜台下面取出一盆花，递给陈允琳，“凌俊让我转交给你，说是你一直想要，他就试着种了一盆，没想到真的活了。”
陈允琳认得那盆花，是她刚从苏梅岛回来的那个夜晚，在酒吧里的服务生递过来的那一盆。当时的凌俊看上去很神伤，流着泪、唱着歌，当时他那样决绝地要把花送给陌生人，为什么这一刻这花又出现在这里，他还执意要求志叔转交给她，他那样确切地算定她还会来这里吗……
“这应该不是给我的。”陈允琳并没有伸手去接，她一脸歉意地看着志叔，“应该是给蔡云寒的。”
志叔却摇头：“他说了，只给你，本来打算当圣诞礼物送你，只是没想到学校里会出那样的事。”
陈允琳苦笑：“您留着吧，就当我送您。”
一直站在一边不语的周灿然这时突然伸手把花接了过来：“是你喜欢的，为什么不收下？”
陈允琳垂下眼来，她知道，虽然灿然人不在国内，但学校里的事只要他想知道，任何人都瞒不过他，凌俊和她的事自然也是如此。当然，她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他什么，即便是那些她试图想向自己隐瞒的事，很多时候他还是愿意说给周灿然听，哪怕说完以后，她在心里继续欺骗着自己。
“不想再想起他了吧，所以不想收下。”
“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把拼图送来，到时候还要搬回去？”
“这个花盆才多大，后悔了自己来取就是。”
“但是花不会一直开着，植物在这样的季节也很容易死。”
陈允琳知道，灿然的头脑总是清醒的，在处理她的事情上，他很少做出错误的选择。她当然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接这盆花，灿然也会帮她把花带回家。于是她只好点点头，说道：“那就拿着吧。”
志叔像往常一样整理着刚到的新书，他有的时候真的惊讶，在周灿然面前，陈允琳从不伪装什么，除了坚强。像现在这样，哪怕是承认在周灿然不在的时候她也许喜欢了别人，周灿然也会欣然理解。这样的两个人，还真的挺有趣。是该说他们成熟好，还是该说他们单纯，还是应该说他们太傻……
回去的路上，周灿然一直凝望陈允琳手里那盆不起眼却格外精神的花：“沈凌俊吗？”
“嗯。”
“喜欢他？”
“也许吧。”其实陈允琳也说不好，他对凌俊的感情是复杂的，也喜欢，但是又充满了抗拒。有的时候她也在想，当学校的论坛里起了风波的时候，她和凌俊两个人都是受害者，也许不该苛求他来安慰她，但是为什么他的不管不顾让她心里那样的不踏实。她喜欢凌俊吗？还是错把他安在了周灿然的位置，单方面地、一味地、错误地认为他应该对她说些安慰的话才算负责。
“喜欢他什么？”周灿然的问题打断了陈允琳的思绪。
她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不知道，我常觉得，你不在的时候，他在就算安心。”
周灿然仍旧显得那么平静：“喜欢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很辛苦。”
陈允琳轻摇着头，眼神像深深的潭水：“他在我心里，总归还是没有你重要。”
“我想要你心里只有我。”
陈允琳却因为这话笑了：“你不是喜怒不形于色吗？吃醋怎么还好意思说出来？”她扭过脸来看着周灿然，终于觉得能有机会戏弄他一把。
灿然却还是那样温暖地注视着她，然后缓缓俯下身子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允琳那双正得意的眼睛。车窗外是属于车轮和汽笛的世界，就像是初春的风，越飞越远。
陈允琳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周灿然会离她这样近，于是儿时的她就想好了对策，当他离得再近一些时，自己就蹲下身来逃走，然后站在他身后笑话他。可是现在，她想躲进他怀里仔细想一想，想一想以后的生活，和以后陪着她生活的人。于是她闭上眼，又一次扑进周灿然怀里。
每当陈允琳左右为难时，就喜欢逃避。有的时候闭上眼也是一种逃避的办法。周灿然知道，陈允琳躲进他怀里的时候，就是真的需要躲进来的时候，不然她那样骄傲一个女孩，就算是低头也不会依赖男人。所以大二以后的陈允琳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没有方向感。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学校便确定了有一天周灿然会离开中国。然而周灿然深知，自己最终的离开方式，彻底让陈允琳失去了在他身上能找到的那一点安全感。所以此刻，他那样愧疚，以至于无言相劝。他甚至不敢在这一刻抱一抱眼前的女孩，因为他觉得这一刻的拥抱只会让她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