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亡半区

世乒赛一日日临近，国乒的训练越来越密集，队员们的压力越来越大。

张希每天练到晚上十一点，他肚子上的赘肉明显瘦了一圈，盛羽对这个小师弟也颇为照顾，指点打法，还耐心地与他对练。

“张希，你会削球吗？”盛羽问。

“会是会，打的不好。”张希擦了擦汗。

“你的反手已经是世界一流，你应该练练正手和削球，赛场上，应该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

“谢谢羽哥指导。”

“新升上来的顶替赵贤英的牛凯旋，他比你大一岁，是我在省队的师弟，他的削球技术，不亚于赵贤英，你可以找他练练削球，互相进步嘛！”盛羽说。

“牛凯旋，这个名字真好。”张希喃喃地说。

“他心态很平和，比赛对输赢没有执念。”盛羽说，“小希，本届世乒赛，男单冠军，我看好你。”

张希心中激荡，从省队到国家队还没有一个队友像盛羽对他这般好，这般推心置腹。

张希拍了拍盛羽的肩膀，然后抱了抱他，鼓劲地说：“羽哥，你也要加油。”

佟莹莹和樊以沫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鏖战到决胜局，樊以沫两分之差险胜。

佟莹莹回到场边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发现毛巾上有血，她顿时感觉鼻孔里有一股热流涌出。佟莹莹下意识去抹了一把，结果流了一手。

樊以沫连忙跑去，把佟莹莹扶到水管旁，无论用什么都止不住血，这时候女队员都聚了过来，把佟莹莹送去了医务室。

队医也吓坏了，他连忙叫了车把佟莹莹送去了医院，佟莹莹的主管教练陈耕耘也跟了去。

还没走到医院，佟莹莹就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之后，她只听见多重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病房里没有一个人，而她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A城中心医院给出的结论，佟莹莹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立刻做骨髓移植手术，不然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佟莹莹的父母昨天就从老家赶了来，佟父佟母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一脸憔悴地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得知女儿的病情后，佟母的眼泪都没停过，夫妻俩马上做了配型，希望骨髓能救女儿。

佟莹莹还有个素未谋面的亲姐姐，她姐姐十岁的时候因为车祸离世，父母年逾四十才又生了佟莹莹。

佟母扑到佟父怀里，捶打着丈夫，说：“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打球，莹莹快三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就得了这么个病。”

“老伴儿，莹莹喜欢打球！”佟父强忍悲痛，安慰佟母说，“你放心，等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女儿会康复的，一定会的，你不要那么悲观。”

“白血病啊，血癌啊！”佟母痛哭不止，“老天啊，你要是想收人就来收我，放过我的女儿吧。”

佟莹莹患病的消息引得国乒内部大地震，教练们马上组织开会，大家都开始讨论要不要把训练强度降低。

“可我们一代代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陈耕耘率先发言，“也没见其他人身体出问题啊！”

易芳芳神情凝重地说：“先让莹莹专心治病吧！咱们先备战世乒赛，等世乒赛结束，在商量。”

“就按易指导说的吧！”冯爵说，“让蓝心宜替佟莹莹参加世乒赛吧，她一直是国乒背后的英雄，这次正好给她个机会证明自己。”

教练组一致同意冯爵这个提议，让1990年出生的蓝心宜替佟莹莹参加世乒赛单打。

佟莹莹父母的骨髓配型失败了，医生说只好去骨髓库看看有没有能配型成功的，但是几率非常渺茫，而且佟莹莹病情危重，不能等太久。

一开始佟莹莹的父母一直瞒着她，可佟莹莹去网上查了查她挂的药水是治什么病的。

查询结果，让佟莹莹濒临绝望，可是她是个孝顺孩子，不能让父母再伤心，她就承担下一切，佯装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每每父母来探望她，她都笑脸相迎，表现得很坚强。

国乒主力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出征仪式，全队出发S省。

佟莹莹昨天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她知道今日是队友们出发的日子，从早晨开始，她就一直向窗户边张望。强烈的太阳光从透过窗子直射进来，佟莹莹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却又将手移开。

她怕这样好的日光，她感受不了几次了。

房门被人打开，盛羽换上无菌服，带着口罩，手捧一束玫瑰花，走进病房。

“盛羽，你来了！”佟莹莹看着玫瑰花，笑着说，“哪有人看病人送玫瑰花的。”

“莹莹姐不是病人！”盛羽把玫瑰花放到床头柜上，“莹莹姐是我的偶像，百合不适合你，娇艳的玫瑰才适合你。”

“盛羽，世乒赛开始了！”佟莹莹落寞地说，“却没咱俩的份儿。”

“没事的，莹莹姐，咱还有下届！”盛羽安慰她说。

“你还有，我没了！”

盛羽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继而微笑地看着她：“怎么会呢？”

“我在网上查了，急性白血病除了骨髓移植，治愈的希望几乎没有。”佟莹莹强撑着微笑，可眼角的泪水已经出卖了她心中的崩溃。

盛羽情难自禁地扭过头去，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故作轻松地说：“网上查病，癌症起步，都是吓唬你的。”

“盛羽，别安慰我了，我已经接受了。”佟莹莹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都没休息过，如今我倒是能好好休息了。”

“我给你做骨髓配型，我给你捐骨髓！”盛羽说罢就去医生办公室，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唐苏苏。

唐苏苏也是从病房里走出来，脸色惨白，她明明看到了盛羽，却没跟盛羽打招呼，而是匆匆离去。

“苏苏，你等等。”盛羽叫住了她，她只能驻足停留，盛羽绕到她面前，担忧地说，“苏苏，你这是……这是生病了么？”

“没有！”唐苏苏的语气有些急促，明显不愿意跟他多说话，而是想马上离开。

可没走几步，唐苏苏就向后倾倒，盛羽急忙从后面扶着她，她倒在盛羽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盛羽抱着她赶紧往急诊室跑，十几分钟后，一位女医生走了出来，盛羽急忙问：“医生，她没事吧？”

“你是患者男朋友吗？”女医生摘下口罩说，“她每次痛经都是这么严重吗？以前吃着药没？”

“痛经？”盛羽小脸一红，“其实，其实我不是……”

“给她打了针止痛药，等醒来再观察半个小时，就能走了。”女医生说完，疾步离去。

盛羽轻轻地做到病床旁，望着还在昏睡中的唐苏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盛羽以为唐苏苏刚才从病房里走出来，是得了跟佟莹莹一样的病。

唐苏苏的脸颊渐渐地恢复了红润，她张开眼睛，看着盛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苏，你醒了就好！”盛羽说。

唐苏苏尴尬地将身子转到另一边，对他说：“没事，都是老毛病了。”

“你是去探望病人吗？”盛羽问。

“是的，我的同学得了白血病！”唐苏苏加重了语气，“而且是最末期，已经错过骨髓移植的最好时机了，可惜，她才二十多岁。”

“我队友也病了！”盛羽沉声道，“就是那个佟莹莹，我想你知道的。”

“佟莹莹？”唐苏苏转过身子，“她也得了白血病？”

“是的，我正准备给她做配型呢！”

“那我也去配型吧！”唐苏苏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岂料脚下一软栽到盛羽怀中，盛羽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还是好了之后再说吧！”盛羽说，岂料唐苏苏竟然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盛羽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得说，“苏苏，你别哭了。”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平。”唐苏苏坐回病床上，抹着眼泪，“佟莹莹为国家争来那么多荣誉，却得了这种病。”

“莹莹会好的。”盛羽坚定地说，“我想老天也不会那么残忍，莹莹会找到合适的骨髓的，一定会的。”

唐苏苏打开手机，把一个电话号码转发到盛羽手机上，对他说：“这是一个联系全国骨髓捐赠的志愿者，我希望可帮到莹莹姐。”

“我替莹莹，谢谢你。”盛羽感到无比温暖。

观察过后，唐苏苏被盛羽送出了医院，然后再折返去做了骨髓配型。

2015年S省世乒赛进行了抽签仪式，男乒抽了个下下签，范翼，容超然，黄恒，张希四人都在上半区，就一个牛凯旋在下半区，32进16的时候，牛凯旋就被日本队的东野太郎给淘汰了。至此，男乒下半区失守。

而上半区四个中国选手，集体挺进16强。

网友们戏称，这是又打了一届全运会。

此次世乒赛，小将张希成了夺冠的热门选手，可他想要挺进决赛，就得在八分之一决赛击败范翼，四分之一决赛击败容超然，在半决赛击败黄恒。

这对张希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张希对范翼前一晚，陈耕耘亲自找他谈话，陈耕耘本来对张希充满希望，可这个恼人的签位，陈耕耘已经失眠两天了。

“陈指导，我会尽力的。”张希笃定道。

“范翼和容超然，我不担心，我只担心黄恒和东野太郎！”陈耕耘郁闷地说，“你要是……算了，多说无益，竞技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做好自己。”

“莹姐怎么样了？”张希问。

提到佟莹莹，陈耕耘就心痛，从小师妹到弟子，陈耕耘已经和佟莹莹相识十多年。陈耕耘有时候很自责，他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超负荷训练和长时间的高压害莹莹得了病。

陈耕耘爱怜地摸了摸张希的脑袋，安慰地说：“你莹姐一定会康复，一定会重回赛场，小希，我希望你明天可以带着你莹姐的梦想闪耀世乒赛。”

“我会的。”张希深邃的眸子充满了坚韧。

接下来这几日，张希仿佛开了挂一样，八分之一决赛4：0击败了范翼，四分之一决赛4：1击败了容超然，顺利挺进四强。

半决赛前，盛羽也去了世乒赛训练馆，来当张希的陪练，也给队友们带来了佟莹莹的小希。队友们一致决定，打完世乒赛集体去医院给佟莹莹做骨髓配型。

盛羽拿起球拍与张希对打，盛羽好几个正手快攻，张希根本就无法招架。

张希内心不禁感叹，若不是盛羽被禁赛，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张希尽量避其锋芒，专攻盛羽的反手，盛羽的正手世界第一，反手也不弱，这时候盛羽及时换了发球方式，让张希猝不及防，回球下网。

“小希，难道你就不能多换几种发球吗？”盛羽说，“竞技场上千变万化，球路要活才行。”

“哦，我记住了，我以后会练。”张希说。

“其实，明天跟黄恒那场比赛，就是你练球的好时机！”

张希有点不明所以，问：“羽哥，让我在比赛中练球？”

“对啊，反正你一定能晋级，黄恒是个攻削结合的选手，他的球路就很活，小希，多好的练球机会啊！”

“羽哥，你这么相信我能晋级？”

“小希，你的水平在那摆着，要坚定信心，相信自己！”盛羽朝他爽然一笑，“你的第一个三大赛冠军，近在咫尺！”

世乒赛单打半决赛，在两个中国选手之间展开，全场坐满了球迷，前排迷妹都高举着灯牌，为他们两个加油。

张希和黄恒先后如此，张希穿了红色的球衣，黄恒穿了一件黑色的球衣，他们的胸前都绣着一副闪亮的五星红旗。

盛羽和队友们坐在内部席，由于是内战，没有场外指导，陈耕耘和年功勋坐在教练席紧张地看着张希和黄恒。

从第一局的第一个球，两个人丝毫都没保留，拳拳到肉地无限对打。

观众很诧异，黄恒一向很慢热，这次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可见他对这张决赛门票多么渴望。

张希也毫不示弱，控短之后好几个发球抢攻，让黄恒毫无办法，只好放弃削球用正手硬上。

第一局二人一度战至九平，九平之后轮到张希发球，他不再高抛发球，而且发了个长球，让黄恒猝不及防回球下网。

张希率先拿到第一局的局点，然后张希又换成高抛发球，发到黄恒的反手位，黄恒回球过界，张希拿下第一局。

局间的时候，范翼拉拉盛羽的衣角，低声说：“小希这一局换了好几种发球方式了，这小子该不会在练球吧！”

盛羽笑而不语，继续关注比赛。

第二局，黄恒开始削球，张希铆足力气扣球，单板质量极高，黄恒削了几板开始反攻，张希瞅准时机也开始偶尔削几板，力道掌握的极好。

第二局，二人的比分交替上升，随着黄恒削球过界，比分又来到了九平。

轮到黄恒发球，张希一个反手拧拉直接得分，黄恒只能目送。

黄恒也随即改变了发球方式，张希回球，黄恒正手爆冲一板，却又被张希打了个回头。

张希已经把大比分领先优势扩大到2：0，局间黄恒有些心急，只能喝瓶冰水冷静一下。他比张希还要渴望世乒赛的单打金牌，因为他已经获得了世界杯冠军，想更上一层楼。

果然第三局黄恒的无谓失误开始增多，张希打法多变，彻底打乱了黄恒的节奏。

6：11，黄恒输掉第三局。

第四局，黄恒已然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拼命搏杀，反观张希局分3：0之后，内心也起了波澜，打的有些保守。

黄恒11：7赢下第四局，暂时1：3落后。

第五局，张希迅速定下心神，没有再给黄恒喘息的机会，11：8赢下第五局，4：1击败队友黄恒，晋级世乒赛单打决赛。

赢下最后一球的时候，张希振臂欢呼，他很高兴，距离他夺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陈耕耘激动地冲上前去，紧紧拥着张希，为他的胜利而庆祝，张希获得了全场观众的掌声。

张希离场的时候，遇上了盛羽和范翼，与他们二人亲切击掌，张希对盛羽说：“羽哥，你看我今天打的怎么样？”

“很好！”盛羽说，“这场比赛，你打出了水平，而且还练习了多种变化。”

“原来是你让小希在赛场上练球的啊！”范翼恍然大悟，指着盛羽，“你呀你，你想想你在场上练球被冯指导骂了多少次，你还在这里乱教小希。”

“小希有能力！”盛羽说。

“好吧好吧！”范翼嘟嘴说，“我没能力行了吧，每次单打我都紧张的要死，所以我还是专心连我的双打吧，队友在侧并肩作战，我安心很多。”

“小希，加油，决赛一定要敢于出手。”盛羽拍了拍张希厚实的肩膀，“东野太郎不是你的敌手。”

“羽啊，干脆你当小希的教练算了。”范翼无奈抄着手，“我看你比冯指导还能叨叨。”

“我哪有能力当小希的教练啊！”盛羽充满希望地看着张希，“小希未来一定是大满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