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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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Sushi Kado寿司店

柴小战给方珍珍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被炒掉的情况,改了机票,直接赶到公司。公司只剩下财务总监老曹,连前台大姐都被炒了。

曹总监给柴小战看了看文件。按照合同,公司即使炒鱿鱼,也要赔偿一个月的薪酬。柴小战的工资本来就很低,只有可怜的一万二千元,“周扒皮”肖福庆真是一毛钱也没多给柴小战。柴小战问了问公司未来的发展,曹总监笑着说:“小伙子,连我都被炒了,还有什么未来啊?咱们肖老板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你还年轻,往前看吧。”

柴小战出门打给老邱,老邱正在面试新的公司。姚秋秋每隔一小时就问柴小战新的消息,柴小战只回了一句:“一言难尽,见面聊。”

柴小战一时间像是无头的苍蝇,姚秋秋又一个电话追一个电话地询问状况。柴小战只好先跟方珍珍汇报了今晚会和姚秋秋单独吃饭,又补充了姚秋秋最近的悲惨状况,让她别介意。方珍珍嘴上不说,内心却十分介意。毕竟她跟自己男友的老板搞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校友圈,更有甚者说柴小战为了博上位“捐赠”了前女友给自己老板,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校友圈,就是个八卦圈。能为你付出、帮助你的,都是自己的亲兄弟,剩下的只想看你的笑话。谁混得好了,那必然是全民公敌,嘴上虽然说佩服,内心却酸过柠檬。如果听到谁混得不好了,谁出丑了,“柠檬精”们能迅速获得短暂的安心。

姚秋秋约了柴小战在Sushi Kado吃饭,这家店是全中环最好吃的寿司店之一,但是价格只有那些顶级寿司店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寿司店也有着详细的等级划分。在日本,就算是顶级的小野二郎店里那种不到两千元的套餐,在江城顶级的寿司店,可以做到人均四千元,如果要喝酒,那就没有上限了。

而Sushi Kado是那种街坊店,平易近人,没有菜单,应季的食材应有尽有。捏寿司的师傅也是追求完美,每一处细节都非常精致。人均只需要一千多元,还能免开瓶费。

姚秋秋在短信里已经反复强调她买单,柴小战只好带一瓶酒去,想来想去,和女生喝香槟配寿司比较搭配。

姚秋秋先把自己得到的信息提供给柴小战。肖福庆认为,江城这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想回澳洲陪陪孩子,顺便把离婚的事弄彻底,让姚秋秋放心,自己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既然说离婚就快刀斩乱麻。但是孩子的情况,他也希望姚秋秋理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好久没见,陪完孩子就回来陪姚秋秋。

开始的前几天,两人还通电话,后来慢慢地连消息都不回了,到最后,电话要么关机,要么接通后是名叫Shirley的助理反反复复地说:“肖总很忙,有什么事可以等肖总回江城后再说。”

姚秋秋之所以哭着打电话,是因为突然有地产中介联系她,说有些个人物品要还给她。地产中介看她可怜,跟她说了实情。这房子一直在找人接手,因为是以公司持有的形式购买的,劳斯莱斯也是同一家公司持有,才有了买别墅送劳斯莱斯,这件事在地产圈成了一段佳话。房子已经成交,劳斯莱斯还停在那个车库,只不过主人换了名字,姚秋秋只能挤在合租房里哭。还好女壳王高兴给她发了十二个月的工资,让她手头还有些积蓄,等租约到期,姚秋秋打算去西九龙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小房子,至少自己能单独住。

柴小战把自己的情况也说了,当然隐瞒了柴父的那段故事。肖福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钱拿到自己手,一毛钱也不愿意多给员工,用完了的人,像垃圾一样被他随手抛弃。

姚秋秋说着说着,潸然泪下,柴小战手足无措,也无心琢磨自己的得失,正准备用纸巾帮姚秋秋擦眼泪,一抬头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被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牵着手走进来。姚秋秋也注意到了柴小战惊讶的表情,顺着柴小战的目光看去,四目相对。

中年男人也看出来三个人惊讶的表情,转头问方珍珍:“这两个人是你同学?”方珍珍没说话,尴尬地点了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手从中年男子的手中挣脱出来。

中年男子并未觉察出方珍珍的异样,微笑着和姚秋秋、柴小战打招呼,还主动掏出名片,河西银行江城分行对公业务部副总经理——吴天。

柴小战整天跟着肖福庆东奔西跑,也没有加班费,常常干到半夜,回到家和方珍珍也没什么交集。他只知道方珍珍快毕业了,四处面试,父母也介绍了不少人,想必和这个副经理吴天,应该是工作上的关系。但是手拉手真是不应该啊。虽然一进门方珍珍就把手缩了回去,但是柴小战可看得清清楚楚啊。

坐上寿司店的吧台,吴天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这些年的业绩以及和方家长辈的关系,中间还提到和方珍珍的毕业旅行。柴小战越听心越凉,方珍珍跟他提过毕业旅行,不过她说的是和父母一起去的。柴小战一心扑在肖福庆的事情上,自然冷落了方珍珍,方珍珍的情绪变化,他也没有察觉,更是没有多问,哪知这一时疏忽,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柴小战心如刀绞,原本以为自己有个强大的感情后盾,可以四处奔波。谁能想到没有陪好女朋友的下场就是有别人来陪。

姚秋秋看着柴小战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柴小战,本来是找柴小战诉苦的,现在反而是柴小战快哭了。而那个中年男人还在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认识多少富豪和领导,方珍珍虽然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却依然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对这个中年男人的倾慕。

姚秋秋不知道柴小战跟方珍珍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于是赶紧结了账,将柴小战带出了寿司店。

柴小战先送姚秋秋回家,姚秋秋觉得柴小战情绪不稳定,好心地邀请他到自己的家里休息一会儿,只是这邀请太过暧昧,柴小战根本无法应对,自己的头顶已经绿油油一片,更不想再跟这个所谓的前女友或者说是前任老板娘再生出任何瓜葛。

摆脱了姚秋秋之后,柴小战回到家,方珍珍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陪那个所谓的银行副经理推杯换盏……一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管这里叫家了,柴小战不禁悲伤流泪,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了半天,柴小战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家产,唯独存了些宝贝葡萄酒,一个箱子就放得下。柴小战把今天离职得到的赔偿款放到桌子上,算是最后一次给女朋友零花钱。

钱放下的时候,柴小战看到桌子上有两张商务舱机票的出票单——WU TIAN,FANG ZHENZHEN,江城飞巴黎。

心死是什么感觉?或许就是不再对现在的生活抱有任何幻想。

擦干眼泪,安慰自己,还年轻,路还长,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一拍两散、一穷二白、一败涂地。

收拾好东西,柴小战拖着箱子,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悠。这样的时刻,若是在电视剧里,一定会让人想哭。

不知过了多久,泪流干了,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柴小战才想到,今晚连个住处都没有。他打开手机,翻遍通讯录,这大半夜的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身边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一箱酒。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它们既不能充饥,也不能当房子住,柴小战越想越后悔,不该把遣散费都留下,现在连酒店都住不起。

柴小战颓唐地坐在路边,打开宝贝箱子,拿出了肖福庆给自己的那瓶特殊年终奖Domaine Leroy Musigny Grand Cru 2000(勒桦酒庄慕西尼特级园干红葡萄酒),回想着过去几个月的人生。

人生如戏,让人啼笑皆非。

看来今夜,自己仅剩的选择,就是一醉方休了。柴小战熟练地拿起小酒刀,只是这次,没有堂皇的场所,亦没有美人在侧,没有抱负在胸,只剩他这一个孤影,在这天地之间。

端起酒瓶,一口饮下三分之一,不知是因为这酒太烈还是自己的境遇太惨,柴小战终于忍不住在这灯火阑珊的夜痛哭起来。

号了几嗓子,身边突然有人说话:“大晚上的哀号啥呢?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柴小战抬头一看,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站在眼前,络腮胡,一身胡乱搭配的休闲装扮,看着不修边幅,却颇有些派头;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却修长硬朗,双目炯炯有神。

柴小战一声叹息:“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慢慢说,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不能辜负这么好的酒呀。”

听大叔提到酒,柴小战不由得抖擞起几分精神:“你也爱喝红酒?”

“在全世界成千上万的葡萄酒品种中,我觉得黑皮诺是最令人着迷的那一种,亦静亦动,时而充满激情,时而优雅沉静,就像是略经世事的女子,细腻而不失浓烈……”

柴小战来了兴致:“你认得这瓶酒?”

“虽然这款名声不敌罗曼尼·康帝,品质却在榜首啊。”大叔娓娓道来。

柴小战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虽然算不上品酒达人,但是这半年跟着肖福庆也算是见了几分世面,再加上之前纸上谈兵的积累,多少也算半个行家,却没想到高手在民间。在这平淡无奇的街边巷角,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叔,都对红酒有如此的见解,几分失落、几分好奇倒是激起了柴小战攀谈的欲望:“您这是……行家啊?”

“嗐,算不上。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年轻啊,就得是意气风发,该吃吃、该喝喝,人生肆意。你看你,这不美酒在手中吗?”

提到自己,柴小战的思绪又被拉回来:“我现在一无所有,就只剩下这点儿酒了。”

“有此美酒还不够?咱俩能遇到就是缘分,何不共饮一杯?”大叔话锋一转,柴小战明白了,这是来讨酒喝了。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落到如此境地,就算是再名贵的酒也难品出其中的曼妙滋味,有个愿意听自己说两句的人,也不错。”

柴小战立刻同意,邀请大叔共饮。

“不急不急,美酒应该有美食搭配。”大叔摆摆手继续道,“走吧,去我那儿,看在你这爽快的分儿上,我也给你露一手。”转身向后走去。

柴小战鬼使神差地跟在大叔的身后,走街串巷,融入夜色之中……

大叔的厨房里早就放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牛肉,像一座小山,他一边翻着肉,一边嘟囔着:“现在你们这些小孩儿就知道吃和牛,那玩意儿腻得要死,你们怎么吃得进去?今天你小子有口福了,我准备了好久的佛罗伦萨牛肉才到香港,你吃生的没问题吧?”

“您这是要做sashimi[1]吗?”

“没文化,佛罗伦萨哪有sashimi?那叫Carpaccio[2]!不过,今天你小子不会吃那么俗的传统菜式,米其林餐厅里的牛肉全都是垃圾,我给你整的是意大利大排档才会做的肉。”

“您这是奔着mediem rare[3]搞?”

“肤浅!咱们今儿吃的是rare[4]!”

“可以可以,人生还是第一次吃生肉。”

大叔很随意地在锅上给这座小肉山封边,又很随意地将其扔进烤箱,找了根专门给牛肉测温度的肉食温度计插进肉里,又随手拿了块粉红色的晶体:“再来点喜马拉雅玫瑰盐,绝对完美!”

来不急惊叹大叔的厨艺,晚餐潦草地吃了几口就落荒而逃的柴小战早已经饥肠辘辘。拿起刀叉大快朵颐,鲜香的汁水、滑嫩的肉在唇齿之间流传,迸发出让肾上腺素迅速飙升的绝妙体验。

肉的中间是全生,烤箱的温度还没有完全渗透进肉山,温暖的肉带着果冻一般的口感,虽然看到血水横流,但这种果冻般的肉质配上浓郁的肉味,确实是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鲜爽感,再配上Leroy Musigny Grand Cru(勃艮第女皇拉露)浓郁到极致的优雅……

柴小战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爆裂出来,不禁感慨:“人生原来还可以这么过!”

大叔也不谦虚:“这肉,你也就去佛罗伦萨能吃到,不辜负你这天下第一Musigny(慕西尼)吧?”

美食美酒当前,推杯换盏之间,醉意蒙上柴小战的心头,之前的种种烦恼,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一阵嘈杂的电钻声传入柴小战的耳畔,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赶紧上下查看,衣服还在,背包还在,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那么说明,肾也还在……唯独自己的家当,那一箱的红酒不知去向。

柴小战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不到六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张单人床占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前一张书桌,床边一个简易衣柜,是这个小屋里所有的配置。

推开门,客厅空无一人,茶几上放着昨天喝空的酒瓶、被吃干抹净的餐盘,柴小战的回忆开始慢慢苏醒:昨天跟一个奇怪的大叔回家,大叔给自己煎了一块美味的牛排。酒过三巡,柴小战抱着大叔,将自己这半年的经历连带着家世背景、前仇旧恨筛豆子般地悉数道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想到昨天的失态,柴小战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确实,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跟别人倾诉,太久没直面自己的内心了。或许因为陌生,才让自己卸下了防备。不管怎样,都要谢谢那个愿意倾听的人。

顺着电钻声,柴小战来到卫生间门口,想跟大叔道谢,然后寻回自己的那箱酒。

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无人应声,只听电钻声时断时续地传出,柴小战试探着用力推了一下门,门突然开了,门后的人打了个趔趄。

此人并非昨夜的大叔,而是一个与柴小战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手举电钻,穿着已经洗得稍微变形的格子睡衣,头发蓬乱,戴着酒瓶底儿厚的近视镜。这个人起身端详柴小战:“你就是新来的?”

柴小战讶异:“新来的什么?”

“新来的房客啊,你好,我叫林富礼。”说着年轻人伸出手。

柴小战犹豫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房客?我……应该不是吧……?请问这是不是有位老先生?”还没等林富礼开口,只听客厅传来开门声,昨夜的大叔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进了门,见到柴小战熟络地打招呼:“你总算醒了,你可真能睡,你要再睡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柴小战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柴小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大叔将买回的物品码放到冰箱里,顺便烧了一壶热水,招呼林富礼一同坐下,神神秘秘地从冰箱最里面掏出一个冻得发白的金属密封盒,拆开内部的铝制密封袋,又码放三个透明的大玻璃杯,将铝袋中的茶叶放入杯中。

此时,炉灶上的热水发出沸腾的声响,大叔将100摄氏度的沸水倒入杯中没过茶叶,等十秒,再把更多的水加进去,将杯子推到柴小战和林富礼面前。

“龙井?”一杯茶而已,为何如此神秘?柴小战不由得发问。

“是,也不是。”大叔神秘地摇头,“这是狮峰龙井。”

柴小战也算是个品酒高手,虽然茶酒之间的基本原理相通,但是文化差距甚大,茶里的门道柴小战了解不多,但听到“狮峰龙井”这四个字还是忍不住惊讶,这种茶以价格昂贵和产量稀少而闻名,即使是2008年,也要五千块钱一斤。

林富礼根本不懂什么龙井不龙井的,100摄氏度的沸水入杯,初饮只觉烫,不免抱怨。

“这便是狮峰龙井的绝妙之处了。”大叔顺着林富礼的抱怨娓娓道来,“普通龙井都建议用80摄氏度的水温,来保证茶的鲜香不会被高温破坏,好一点儿的敢用90摄氏度的水温。但全手工炒制的狮峰龙井,能用100摄氏度的开水。因为顶级的龙井,不怕高温。你强任你强,明月照大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柴小战一眼。

柴小战听出了大叔在旁敲侧击地鼓励自己,心里多少有几分感动,但是如今自己落魄到这步田地,别说是狮峰龙井了,恐怕连普通龙井都算不上……

“再说产量和产地,狮峰龙井年产量极少,就算你到了杭州,开车进了狮峰龙井村,一家家商铺卖的狮峰龙井99%是赝品。大部分是江西和福建产的,少部分是浙江本省产的。”

“然后是保存,狮峰龙井需要层层密封冷冻起来,首先是防止氧化,阻止气流的进入;其次是低温,降低活性,让龙井的香气封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这龙井的品种,只讲究一个‘鲜’字。鲜味没有了,一文不值。”

“最后是价格,最贵的尖货是全手工炒制的。即使是2008年,也要五千块一斤。最出名的炒茶大师就是陆洲东和唐小军,水平不分伯仲。”

“五千块一斤的茶?”林富礼惊呼,然后撂下杯子,直呼喝不起。

这勾起了柴小战的好奇心,这大叔不知什么来路,表面上平平无奇,喝着五千块一斤的龙井,却沦落在这样的市井之地,难道是看破红尘的“富二代”?但转念又打消了猜测,这种在电影里出现的桥段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呢?有了肖福庆的前车之鉴,柴小战已经看淡了这些表面的浮华,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自己的落脚之地。

柴小战打断了大叔的话,起身准备道谢辞行。

这时大叔又开了口:“房租三千五百元一个月,正常情况押一付三,最低限度可月付,你昨天的故事不错,值得打个八折,四舍五入,我算你两千五百元吧,就是你昨晚睡的那个右手边的隔间,周边的价格你可以打听一下,没有比这更低的了。我是你的房东,也是你的室友,你可以叫我老姜。水电费按月结算,你、我还有小林三个人均摊。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随便使,反正也没几个钱。冰箱里呢,要是有吃的,看下保质期再吃,钥匙在门口的鞋柜上,出门的时候记得带,其他的应该就没啥了。”

老姜噼里啪啦地一通介绍,柴小战还没有缓过神来,刚要开口询问,又被接上话茬:“知道你兜里没钱,昨天晚上家底你都交代清楚了,你那箱酒呢,暂且押在我这儿,等房租补上,酒领回。”说完就开始细心收拾桌上的小铝盒,端着茶杯转身进了屋。

林富礼也松了一口气,对柴小战说:“厕所毛巾架坏了,我刚才简单地重新钉了一下,不过估计不大结实,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先去赶论文了。”说完也进了屋。

真是奇奇怪怪的室友,热情又冷漠的境遇,莫名其妙的一天,突然降临的落脚地,似乎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糟。柴小战回到自己不到六平方米的小屋,抬头看着空旷的天花板,恍若隔世。

注释

[1]生鱼片。

[2]牛肉薄片。

[3]三分熟牛排。

[4]半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