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罪键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1章 桃花源记 (11)遥远的道路从这里经过(下)

(接下来的会有微微的剧透)

假如,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后,你会消失地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你的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记住你的消失。

你会干些什么?

如果是陈思宇,他会给所有人好好道别,并且将自己的意志传承下去,让保护的火焰能够时时刻刻在人们心里不断燃烧。

如果是姬座尧,他会举办一场连续三天的音乐会,将自己的老师教授给自己的全部教授给别人,在那场演唱上,他不会演示任何炼金术的东西,因为那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也不是他的老师教导他的。

如果是王宇博,他会毫无波澜的和他身边的少女一起度过这最后的三天,他的理想似乎已经被少女所实现,所以,他会愿意同少女一起消失。

再如果是白鹭庭,她或许会放下自己的工作会责任,和自己所爱之人一同用这三天时间去看看,那些他们不曾到达的地方,就算那里此时已经乌云密布,但他们依旧会在那里举杯痛饮,哪怕她并不会喝酒。

如果是余庆,他……并没有死亡,或者说,他并没有可以被真正定义为死亡的瞬间。

但如果是桐祈呢?

他又会怎么办?

最后的三天已经过了一半,他却没有任何哭闹,哪怕他的心理年龄此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三岁。

他笑着。

开心地笑着。

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他的死去,但又期盼着有人能够发现自己的死去。

很别扭对吧?

这就是桐祈,这个新生的,真正意义上的桐祈啊……

当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听着里面余庆挑刺但是十分专业的分享的时候,他十分的开心,因为余庆已经能够稳定下来了,就算离开自己,他也能在同伴的簇拥下活着,他将拥有爱他的人,有前途的工作,真正的尊重。

但这些还并不够。

余庆的人际交往依旧十分的糟糕,这让桐祈十分的头疼,他可不希望余庆在自己离开后因为没人依靠而变回那个孤僻的家伙。

是的,他还记得,记得他和余庆的约定。

“想要被人依靠的话,我就来依靠你,想要依靠别人的话,你就来依靠我。”

但现在,余庆,或许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依靠了吧,少一个自己应该无所谓吧。

所以,桐祈在那天晚上,也就是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回去了以后,他找到了刘导,并且希望让120的各位能够上台演出。

这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定的群众基础,以免他们那奇怪的性格最后出事情。

当然,紫衣的搞CP也是他拜托的,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能够提高大家的人气,让大家对他们的成见少一些,这确实很重要。

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落下帷幕了。

再过36个小时,自己就会把接力棒交给另一个冷一点的自己了。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啊……

桐祈躺在屋顶,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漫天的星空,听着风的叹息声和树林的莎莎摇晃。

“果然……真的要走的话,还是会有些不舍呢。”

桐祈的心留下了眼泪,但眼眶却是没有一丝的湿润。

假如给你最后的三天时间,你会干些什么呢?

桐祈的话。

他会让自己的朋友们,好好的活着,会操心他们的未来,会为他们的未来而铺路,然后再和他们抛下一切,尽心尽力地玩上一场。

这个三岁的孩子,现在却做着即将死去的父母正在干的事情。

而现在,未来的铺路已经结束了。

遥远的道路,也从这里经过了。

该是孩子,最后的玩耍了。

…………………………

夏日的祈祷逐渐到了尾声,一切将从秋开始再次向着冬天逝去,有人默默地接受着四季更替,而有的人,想要将春夏永远留住。

“余庆余庆!快来啊!哈哈!”桐祈一个人跑到了人群中,并没有多顾虑身后的两人。

“慢点,小心摔着了。”

此时的大街,已经在位今日的活动打起了准备,仅仅是一晚上的等待,整个街道就已经被粉色和桃心占领,广告牌里都是牛郎织女的的图片,似乎一切都在为今晚的活动让路。

“余庆,今天晚上,你来参加活动吗?”白鹭庭在一旁有些害羞地说道,视线时不时盯着余庆头上的那一撮白发和自己腰间的腰包,就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就在自己手中,而完成这块拼图的时候未到。

“你这是要和我求婚吗?”余庆看白鹭庭如此可爱,实在是忍不住欺负一下。

“被发现了?”

“啊?”

“额不不不,没有没有,只是想着……”白鹭庭一时语塞,那原本应该如同高天上的冰原一样无法融化的冷脸此时却是红成了关云长。

“我……是想求婚……然……然后,还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见事情败露,白鹭庭也只好作罢,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额……”余庆也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小背包,然后又看了看白鹭庭那白黑渐变的长发,气氛不由得尴尬起来。

“我也有礼物来着。”

“那……那到时候活动上一起送?”

“好的。”

白鹭庭也是没了几天前夜里的那种泰然自若,反倒是因为是求婚所以才感到害羞,不过两人平时就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结不结婚都一样。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两人在十字路口分开。

分开以后,余庆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一对对小情侣们举办着的活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实在是不知道去哪里,所以余庆就只好一个人在街道上乱转,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到一些玩具时会停下来看两眼,也不买,只是过过眼瘾而已。

不知不觉,余庆的视线定格在了一台照相机上,照相机看起来十分老旧,很多地方都有磨损,唯独那面板却是完好的。

“这个……小时候好像见过,但后面就停产了还是怎么着……好像……”

余庆在脑中搜索着这台照相机,突然眼前闪过了那个背负着过去的余庆的影子。

“庆儿,站着别动哦……”

“来!一二三!”

咔嚓!

“快来看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五岁了……”

“祝你生日快乐……”

眼前,一个温柔的女人在给孩子唱着生日歌,手里拿着小块的纸杯蛋糕和刚刚印出来的照片。

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有泪痣,长相虽然不是最美的,但在孩子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她是……谁?”

下一个画面,女人被着火的汽车压住,拼尽全力将孩子扔了出去,而自己却永永远远地死在了接下来的爆炸里。

这段记忆,余庆并不记得。

“她是,你我一生都要背负的罪孽,也是她把你我逼得想要依靠他人,她用一生的时光来爱护我们,最后却因我们而死。”

有人在余庆背后喃喃低语道:

“你不觉得可笑吗?”

突然,那个余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脖子,嘴里不断默念道:

“我们生来如此。”

“我理应如此。”

“我们无处可逃。”

“也不需要逃。”

过去的人,在黑暗中默默念叨着,过去的罪孽,也是永远的心结。

那个,希望自己不存在的孩子。

“喂……你……好……吗?”

“喂!”

“喂!余庆,余庆!你在听吗?你的脸色有点差啊……”

店铺的老板在余庆的面前大声喊道,这才把余庆叫了回来,余庆调整呼吸,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的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啊……啊,抱歉啊,抱歉啊,我有点不舒服,我马上走。”

余庆离开了商铺,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或许在别人看来,此时的余庆就像是一个乞丐吧,一个乞讨着,希望别人能够依靠自己,爱自己的乞丐。

“如果你我不存在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那个余庆再次出现了。

“这就是你我诞生的原因。”

“那个女人让你忘记了,你很快就又要失去了。”

窒息,压迫,恐惧,以及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那些过去一直折磨着余庆的,现在也同样的在折磨着他。

因孤独而产生的窒息感,就像慢慢坠入海底,然后看着上面的波光粼粼,自己却不能动弹。

身上的担子永远在加重,那股压迫感让余庆久久不能平静入睡,所以他才有了重重的黑眼圈,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但那回忆却始终在那里。

恐惧,恐惧他人,害怕被伤害,害怕伤害到别人,温柔将他自己逼迫成了如今的模样,他永远对别人温柔,却始终学不会对自己温柔。

无力……早已不必多说。

余庆大喘着气,哪怕是怪物的身体也无法抵御来自本能的恐惧,灵魂在发出哀嚎,脑子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狂笑,那长满眼睛的可怕的怪物。

“不!不!不要!”

那个余庆的身形逐渐变为一颗巨大的星球,将整个天空笼罩,将暗红色的黑暗带到了此处。

“格赫罗斯……”

余庆本能地念出来了自己的名字,那名字似乎很早就刻在他的灵魂里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记得这个名字的,或许,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记得吧。

“毁灭的先行者——格赫罗斯。”

熟悉的声音再次将余庆拉了回来,余庆抬头看去,他的一切余庆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一丝一毫似乎都能给余庆带来安慰。

“桐祈?”

不,他不是桐祈。

原本应该充满感情的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睛,此时却变成了红色,那红色无情而冷漠,似乎是要将余庆碾死一样。

“你藏地可真够深的,居然想取缔这次的『劫灭』,也难怪,毕竟他是和你的同调度最高的人。”

桐祈自顾自的念着,看向了天上的那颗长着眼睛的星球,那星球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一切事物都在那诡异的波动下归于虚无。

除了桐祈和余庆。

“你就这么想见到她吗?自从她通过『千鹤』回归了之后,你就开始变得暴躁了,真是让我有些感动,过来几亿年,你对她还是那么忠诚。”

“当然,如果不算你亲手杀了她的那点上。”

啪!

桐祈仅仅只是一个响指,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没有那么多负面情绪,没有那颗星球,就连接上的人们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桐祈?刚刚的是?”

“是格赫罗斯在试图通过你的记忆攻击你的精神,让你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这样,他就可以用你的身体了。”桐祈摆了摆手,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而且,你是异类。”

“我没办法看清你的一切。”

桐祈自顾自的念叨着,在人群中慢慢举起了双手,眼中也总算是出现了一丝名为残忍的感情。

“未知就是威胁,所以……”

“死吧。”在那纤细的手中一把被同化成虹色水晶的太刀浮现出来,那正是格赫罗斯的『劫灭之键』。

“住手!”

似乎是蓝眼桐祈的意识重新回到了高地,手中的『劫灭之键』也随之消散。

“抱歉……”

“不……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桐祈只觉得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余庆的身上。

“喂!桐祈!桐祈!”

渐渐的,声音逐渐被耳鸣覆盖,视线最终也没有逃过被黑暗笼罩的命运,而桐祈的意识也在此刻消散了。

…………………………

等再次醒来,桐祈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望着还没有完全习惯的天花板,桐祈缓慢抬起了身体。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房间阳台的窗户看向远处的城市,那里灯火通明,无数的肖灯被放飞到了天上,和天空中淡蓝色的银河一起组成了最美的画卷。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啊……”

“真可惜,还以为今天能好好玩玩呢……”

“没办法了,那就……”

桐祈闭上了眼睛,让世界的声音得以在脑中回想。

“我爱你!请和我结婚吧!”

是一个青年的声音,看样子,他已经单膝下跪做好了成为一名丈夫的准备。

“曹展!我喜欢你……”

看来一位女性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你不在了,但我们的孩子一定幸福的……”

一位年轻的女子抱着手里的孩子,看向天上寄托着人们思念的肖灯,然后又看向一旁丈夫的遗像,笑了笑。

“哎呦!我不想加班!”

“安啦,有我陪着你。”

“好漂亮……我也想和帅气的男朋友过七夕啊……”

“老师,你看到了吗?我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存在了……”

“有她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王宇博……喜欢。”

“不知道姬哥去干什么去了……”

“她,看到了吗?”

“嗯,我看到了,你放的肖灯。”

“怎么又是我一个人过啊……说好的一起单身,为什么就我现在是单身啊……”

“余庆……还没来吗?”

“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

很多人,很多的思念和记忆在此汇聚成了名为幸福的链接,它将所有人联系到一起,然后被桐祈学习,然后感同身受。

幸福是什么?

于此刻的众生百态,他都能感受得到,而他感受到的就是答案:

是对于未来的等待。

是对于承载之物的感慨。

是对于爱人的爱意。

亦或是对于过往的交代。

是对于所爱之人的信任。

是朋友的陪伴。

是黄金的璀璨。

是空梦的自由。

是遥远的道路在此刻经过。

是遥远的道路在这里经过。

一切瞬息万变,千万条不同的道路在此刻汇聚成那所有人的幸福。

万千的道路不断交织萦绕……

由此绽放百花齐放的奇迹。

这就是名为『真我』的永恒。

当人们的一切情绪,责任,一切的过往化作道路。

桐祈会铭记他们。

他会将道路的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将他们带往永恒的终结。

但是不知为何。

他所记录的那些道路里并没有他自己。

桐祈想要下床,可是却发现他此时对身体的掌控度却是少的可怜。

“你醒了?”

余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原来他一直趴在床沿等着自己醒来,或许是因为他的特殊性,导致桐祈一直没有察觉到他。

“嗯,醒了哦。”

桐祈给与了回应。

“没事吧?”

“没事哦。”桐祈笑着,明明眼前的一切已经变得黑白。

要我带你出去看看吗?

桐祈知道,按余庆的心思,肯定会这么说,这是两人之间独到的默契,就算不说,也能理解对方想做什么。

“要我带你出去看看吗?”

看吧,果然。

接下来,他会想要拿出准备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然后结结巴巴地送给自己。

“那个……”

桐祈将手指放在余庆的嘴上阻止了,阻止了他继续说话。

“你今天不是还约了白鹭庭吗?”

“啊……啊那个……”

“你是想知道你身体里的是什么吗?”

桐祈将话题导向其他的地方。

“这个是挺想知道的……但……”余庆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用右手闹着乱糟糟的头发,毕竟被猜中一些心思,还是很尴尬的。

“我没事,真的。”桐祈挤出了为数不多的笑容,但那天蓝也早已被猩红替代,他骗的了其他人,但又怎么能骗得了他自己呢?

“去吧,等回来了,咱俩再好好给我过生日。”

“你记得啊……”

“那是自然,毕竟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

“是啊,不知道这个时候,那地方是不是还下着雪。”余庆看向窗外,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哪怕梦妻让他忘记了桐祈会死去的记忆,但他却还是感觉有生什么东西在让自己不要离开桐祈。

“好啦,别绪旧了!快些走吧!”

“别赶我啊!”

桐祈把余庆赶到门外,正要关上门时却停住了,他的视线在余庆那有些过长的头发上打量着,像是在审查孩子作业的家长一样。

“你进来,我给你把头发剪了。”

桐祈慢慢招手,像是一只可爱的招财猫。

“我还是快去白鹭庭那……”

余庆刚刚想逃,却又被桐祈抓了回来。

来到梳妆台前,桐祈将余庆按在了座位上,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剪刀和梳子。

“你为什么老是不喜欢剪头发啊?以前的理由是没钱,现在可以随便剪了你又不想剪?”

“额,没有必要嘛对不对……”

“有必要!”桐祈像是严厉的家长,按着余庆的脑袋,对着那长的有些过头了的头发剪去。

黑红相见的发丝不断掉下,余庆也终于是从野人变成了阳光少年,虽说整体的差别也就是剪了个刘海和狼尾就是了。

“好了!我的手法怎么样?”

桐祈看着镜子里的帅气青年,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豪,就像是孩子在炫耀自己做的手工一样。

“额……不太习惯眼前没有刘海的感觉……”余庆把刘海扒拉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日本动漫里的发型一样。

“好二啊。”

“无所谓,我感觉舒服就可以了。”

“嗯嗯,这才是余桑嘛。”

桐祈一边满意地笑着一边从后面抱住了余庆。

“怎么了?”

“余庆,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有一天,我被残骸替代了,变得目中无人,变得不再是我,你会怎么办?”

“……”

心里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某人在海底的呐喊,十分的迷糊,但却总能让人听到那仿佛祈求一样的哭声。

那声音不知来自哪里,就好像是自己喊出来的,但又不像。

“或许,这对来说像是场梦。”

“等梦醒来,你睁开双眼,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也出来都没有美好过。”

“但当那时,能够面对那些不美好的你,早已获得了改变世界的勇气与决心。”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动漫里,一位老师讲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真的被替代,那么我哪怕拼上性命也会唤醒你。”

“为什么?”桐祈弱弱地问道。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如果我想要依靠他人,我就来依靠你,如果我想要被依靠,那么你就来依靠我。”

“换而言之,在你需要依靠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一定会去到你身边,哪怕帮不上你,也依旧如此。”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余庆的眼神里充满了决心,那觉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他人所干涉的,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这样啊……”桐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一方面,他很开心,因为被自己最重要的人坚定的选择,这是最幸福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并不想让余庆过多的接触到那个桐祈,祂是一个绝对理性的神,和祂产生关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余庆。”

“嗯,我在。”

桐祈的手在余庆的耳朵上轻轻地抚过,余庆的耳朵上就出现了和桐祈耳朵上一模一样的羽毛耳饰。

那耳饰的羽毛哪怕在室内的灯光下依旧能够看见它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你回答的这么好,我得给你些奖励呢!好好保管,以后我要检查的!”桐祈笑着,摸过余庆的耳垂,然后轻轻拉了一下。

“嗯,我一定会的。”

……………………

他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

我向他挥手告别。

他也笑着跟我说待会见。

果然,还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个我。

我看着远处宛如繁星般闪耀的纸灯。

它们已经飞上了那个高度,然后一个个地在空中燃烧殆尽。

化为火焰的残渣。

化为天边的一抹红霞。

该走了。

我十分清楚。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哪怕是格赫罗斯。

我相信余庆一定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因为他们俩很像,都很别扭,很固执,很钻牛角尖,也很孤独。

其他人,也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那个我会不会把我安排的东西搞得一团乱就是了。

虽说如此。

还是不想走啊。

羽毛的含义是鸟儿在飞行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也代表着曾经触碰到的天空,更是鸟一生都在磨砺的作品。

所以送给他是再好不过了。

其他人也有各自的礼物。

他们会记住我的吧。

一定会的。

在最后。

我拿起了笔和纸。

回忆了一下过去看过的书。

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那是对我这几年来人生的总结:

逝者为蜡,生者为芯。

放下笔,也放下了一切,我将自己融入蜡烛,成为过去的骑士,成为虚假的幻影。

……………………

思念被放飞到了天空中。

过往的吞咽也在此刻暂时的被遗忘了。

一座人工湖上,这里架起了两架中式的木桥,以及两座半圆的茶亭,月光和星光以及魈灯的光亮被湖面全部收入其中,宛如月面一样散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光芒,那光芒为这桥上的人们提供了足以看清相爱之人的光,所以这里也就没有必要有其他照明工具了。

此时,这里的人们已经散去了大半,只有少部分在这里相靠望月的情侣们依旧在这里,但却没有人踏入一旁的茶亭之中。

因为在那里,坐着一位美丽的白发女子,她从活动开始就在那里等着了,一直等到了活动结束却依旧不愿离开。

但哪怕是这样,也依旧没有人不懂氛围地去搭讪,因为他们清楚,她在等的人一定会来,就像过去那些别扭又自负的诗人总是会喜欢白鹭一样,那个别扭的人总是会喜欢洁白如雪的白鹭庭。

白鹭庭今天少见地脱下了平时土气的运动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唐服,脸上更是带着金色羽毛边框的面纱,向下看这唐服,唐服上用金色的线条缝着数十只展翅而飞的丹顶鹤,鹤翼延伸到裙摆,那仿佛中华风水画的裙摆尾部将上半身承起,像是在黑白山间遨游的鹤群,而被这鹤群所围绕着的仙人,便是此时的白鹭庭。

白鹭庭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感到些许的孤独,她清楚以余庆的性格,一定会因为各种原因迟到,所以自己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她视线时不时看向桥口和自己手中准备送给余庆的礼物,心里开始变得慌张,倒不是因为这与众不同的衣物,而是因为此时她要干的事情。

求婚,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啊。

她自己都没想过结婚还要求婚。

在她脑补的和余庆的未来生活中,两个人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然后余庆和桐祈来当她的助理,大家一起工作,看着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繁荣昌盛,多好的。

至于其他的,她没考虑过,像是情侣之间应该干的事情她更是连想都没想过,对她来说,和余庆待在一起,度过每一天就已经是幸福了。

所以现在的她才会如此紧张,因为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考虑过的范围。

从心理上来看,抛开过去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影响,白鹭庭就是一个十九二十岁的小姑娘。

“白鹭庭。”

“呀!”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白鹭庭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礼物也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拿好礼物盒,看向叫自己的人。

只见余庆少见地穿上了西装和皮鞋,打理好了头发,手里也拿着一个礼物盒。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到了白鹭庭的旁边。

紧接着……

就没有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

余庆心里:

神啊!白鹭庭今天好漂亮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该怎么搭话!感觉怎么搭都不合时宜啊啊啊啊啊!而且我还迟到了!她不会生气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鹭庭心里:

天啊!余庆今天好帅啊啊啊!但是!但是!我接下来该干什么?直接求婚?不对!女性求婚!怎么都很怪啊啊啊啊!为什么我现在才意识到啊啊!

余庆心里:

接下来要干什么?被求婚?靠!早知道早上就不嘴贱了!!!

白鹭庭心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余庆脸上已经露出尴尬的表情了啊!

余庆心里:

完蛋了完蛋了!白鹭庭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啊啊啊啊!

两个人就这样头脑风暴了五分钟,然后又仿佛双向奔赴的爱情一样看向对方。

“白鹭庭!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准时到!”

“请和我结婚!”

“诶?”余庆看向白鹭庭手里递过来的礼物盒,眼里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混乱感。

“啊?”白鹭庭直接宕机,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措手不及。

此刻,白鹭庭冰雪之花的人设彻底废了,虽然余庆就没信过什么人设。

白鹭庭凭借着这几年处理文件的冷静立刻整理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平静下混乱的心情。

“咳咳。”她轻咳一声,暗示翻篇,不过多亏了这青春恋爱剧似的小插曲,终于能从沉重的气氛中走出来。

“余庆。”

“我在。”余庆的视线忍不住看向白鹭庭的眼睛,那双无论怎样都那么纯洁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爱意。

白鹭庭将手中的礼物重新递了过去,余庆也将礼物递了过去,两人就这样交换了各自的礼物,虽说并不符合现代人对于七夕的定义,但互相交换礼物中所表达的感情,互相倾诉对于彼此的情意,感慨期盼着的重逢,不就是所谓七夕吗?

“这个,现在就可以打开的。”

“还是你先打开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不知为何两人总是以一种奇怪的形式进行着各种意义上的双向奔赴。

“那我先打开了。”

余庆看着白鹭庭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心里忍不住有了几丝期待。

随着礼物盒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栈发夹,准确来说的话,是一栈由黑白色的鹤羽所组成的发饰,那正是余庆千年后依旧携带着的那款。

“这个是?”

“是发夹哦,专门找姬座尧定制的,用来夹在你那一撮白毛上的。”白鹭庭笑着,拿起了发夹,缓慢地贴近了余庆,温柔地为她带上了发夹。

“看看怎么样?”

白鹭庭的手中凝结出了一片冰镜,里面倒影出了余庆的模样。

但相比于自己的模样,余庆更在乎白鹭庭的表情:

白鹭庭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满意,在她看来,这个发夹十分适合余庆。

“嗯,很好!我很喜欢,谢谢老婆大人!”余庆温柔地笑着说道。

“喜欢就好,也不往我花大价钱买了那么多的材料。”

白鹭庭说着回忆起了自己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设计图纸,心里可以说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了。

“那接下来,就是我的礼物了。”

“闭上眼睛,我来帮你带上。”余庆说着坏笑道。

“嗯。”白鹭庭闭上了眼睛,心里十分的期待,虽说无论给什么礼物,白鹭庭都会很开心的。

头发上传来了触感,看起来也是发饰一类的吧。

“好了!睁开眼睛吧。”

白鹭庭睁开了眼睛,面前的冰镜里倒映出了自己的面容,以及头发上的那红色的发饰。

真的是各种意义上的双向奔赴呢。

那发饰仿佛是专门为白鹭庭设计的一样,采用的是丹顶鹤的设计元素,形象是整体为黑白色的步摇(古代贵族的一种发饰多为贵族女子佩戴,如皇后娘娘等),在顶处刻画出了一顶意向的鹤头,在上面镶嵌着一颗红色的水晶,鹤头下,还延伸出了一条中国红色的发带,此为中华的含蓄美,再配上白鹭庭此时的装扮,就更像是中国古代隐居于山中的神仙了。

“你觉得好看吗?”白鹭庭的脸通红,有些别扭地问道。

“嗯,很适合你。”

余庆也给出了诚恳的回答。

“那就,太好了。”

白鹭庭的眼睛微眯,十分幸福的朝着自己心爱的人吻去。

………………

在那之后,两人吃了饭,喝了点小酒,在恋爱的酸臭味中结束了此次约会。

白鹭庭的家里:

“你能不走吗?”

白鹭庭抱着余庆的腰死死不放手,她的脸上泛着潮红,看来是喝了不少酒。

“乖啦,又不是明天见不到了,好好的,把解酒药喝了。”余庆摸着白鹭庭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因为活动结束了,所以忙活了整整三天的商家们早早的关了门,两人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只好回家自己做了。

两人也是吃着吃着就喝上了,虽说余庆酒量差,但在外出的这两年里被桐祈罐了不少,所以才没倒下,但白鹭庭却是彻彻底底的醉了。

不过也是可爱,白鹭庭醉了以后,什么也不干,也就趴在余庆身上,然后呼呼大睡,可余庆一有动作,她就像是那曹操一样立马就醒来。

“喝了的话,我想让余庆亲我。”

因为两人现在是平等的关系,所以白鹭庭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有点小孩子讨价还价的感觉就是了。

“好好好,快些喝吧。”

终于,在余庆又哄又骗下,白鹭庭可算是安稳地睡着了。

再看看自己,衣冠不整,浑身上下都是白鹭庭的香水味,脸上还有三道唇印,这要是放外面基本可以把余庆定义成在外面鬼混的渣男,但谁能想到这些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啊?

“晚安。”余庆轻轻地为白鹭庭盖上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就在门关了的那一瞬间,白鹭庭睁开了眼睛,她看起来有些失望。

“笨蛋……老老实实住下来就可以了。”

…………………………

回到家里,余庆疲惫地将脸上的唇印擦掉,然后将外套随意地丢在了沙发上,他伸了伸懒腰,然后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此时,外面已经没有了亮光。

只有月光和星星的光打入了房间,那淡蓝色的光映射着房间里的一切,可是却唯独没有那个余庆最熟悉的身影。

他走了。

不知为何,余庆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又不知为何,眼泪渐渐地流了下来,划过了脸庞,滴在了地上。

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里,可是却并不知道失去了什么。

在梦妻的暗示下。

余庆毫无准备的接受了桐祈的死亡。

哪怕那个身影就在自己的面前。

哪怕明明应该很熟系,却如此陌生。

“你回来了,余庆。”那尊神明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眼里的猩红似乎能将一切吞噬那样。

桃花源记:上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