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诅咒(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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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3年秋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

他们的作战计划非常成功。托马斯·霍华德把詹姆斯四世沾着血的外套献给了凯瑟琳。国王的姐夫和同僚都已经死了,已经丧偶的玛格丽特公主带着十七个月大的婴儿独自生活,苏格兰是我们的了。

凯瑟琳沉浸在嗜血的喜悦中,当她在房间里跳舞、用西班牙语唱着战歌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保持冷静;但她完全遗传了她母亲的铁腕统治,要求抓捕苏格兰地区所有的领主,我们不得不说服她,英国君主不能如此凶残。她把詹姆斯四世血迹斑斑的外套和撕裂的旗帜送到了在法国的亨利手中,以便他知道她比任何一位摄政王都更好地守护着王国,她已经击败了苏格兰人,整个宫殿都为我们拥有这么一位英雄王后而庆祝,她不但守护了王国,并且还怀着孩子。

一个夜晚,她突然生病了。我陪她一起睡在床上,听到她疼痛的呻吟声。我转过身来,撑起一只手看她的脸,以为她做了个噩梦,正准备叫醒她,我突然感觉到脚上湿湿的,匆忙跳下床,看到睡衣已经被她的羊水浸湿了。

我冲出门外,大声呼喊着侍女们,让她们去叫助产士和医生,然后跑回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现在还早,但还不算太早;也许她的婴儿能在突如其来的早产中幸存下来。当凯瑟琳向前倾斜时,我托着她的肩膀,当她向后靠着喘息时,我将她的汗涔涔的脸擦干净。

助产士大声叫她用力,然后他们突然喊道:“等等!等等!”我们听到,我们都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抽泣。

“是我的孩子吗?”王后问道,他们拎起他,他的小腿扭动着,脐带晃来晃去,他被放在她松弛而颤抖的肚子上。

“一个男婴,”有人惊呼,“我的上帝,这真是一个奇迹。”他们剪断脐带把婴儿紧紧包裹起来,然后将温暖的被子掀开,把男婴放在凯瑟琳怀里。“英格兰的又一个男孩。”

“我的宝贝。”她低声说,脸上充满了喜悦和爱。我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圣母玛利亚的肖像,好像她把上帝的恩典抱在怀里。“玛格丽特,”她低声说道,“给国王捎个信儿。”

她的脸突然大变,婴儿的活动越来越微弱,后背拱起,像是要窒息。“怎么回事?”她问道,“他怎么了?”

奶妈刚刚解开自己的衣扣,现在吓得连连后退,不敢碰婴儿。助产士抬起头来,大叫道:“快拍他的背!”好像他必须再次出生一回。

凯瑟琳说:“救救他!救救他!”她从床上坐起来,将孩子抱给助产士,“他究竟怎么了?怎么了?”

助产士将嘴巴覆在婴儿的鼻子和嘴巴上,吸吮出了黑色胆汁并吐在地板上。事情非常不妙。显而易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小小的婴儿呕吐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甚至从他闭着的眼睛都有像是油脂的东西从他苍白的小脸上流下来。

“我的儿子!”凯瑟琳哭喊道。

他们像是救溺水者那样拍打他,把他放在护士的膝盖上,捶打他的背。但孩子已经没了呼吸,手指和小脚趾发青。显然他已经死了,再怎么拍打都救不活他了。

凯瑟琳倒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脸上,好像希望自己也这么死去。我跪在床边,伸手去拉她的手。她抓住了我。“玛格丽特,”她不愿让我看到被子下面那张了无生气的脸,“玛格丽特,写信告诉他,他的孩子已经死了。”

当助产士清理完毕现场,医生发表完了意见,她就开始写信给国王,并命令托马斯·沃尔西的使者前去送信。在这胜利的时刻,她必须告诉即将胜利归来的征服者亨利,尽管他能够证明自己的英勇,但他依旧无法拥有一个孩子。

我们等他回来;她沐浴完毕,穿上新衣服。她试图保持微笑,我看到她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但根本做不到。她试图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高兴,为他的回归而高兴,并为他们的未来充满希望。

国王没有看出凯瑟琳只是在假装快乐。为了他,凯瑟琳已经习惯装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他只是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的传奇故事。宫中一半的人都得到了打赏,这阵势就像是他已经攻下了巴黎一般;但是没有人提及的是,教皇并没有像承诺的那样,赐予他“法国基督教之王”的称号。他长途跋涉,经历各种艰险,但什么都没有得到。

对他的王后,他表现出一种阴沉的怨恨。这是他们的第三次失子,这一次,比起悲伤,他似乎更加困惑。他无法理解自己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娶到了心爱的女人还能打胜仗的男人,为何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像金雀花国王爱德华那样每年生一个孩子,他现在应该拥有四个孩子了。为何现在他却膝下无子呢?

这个男孩拥有君主应该拥有的一切,得到了王位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人民爱戴,所以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根本无法理解。我看着他在这场悲剧中困惑不已。为了证明自己仍是个高高在上的国王,他与在法国并肩作战的人们一起重温胜利;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转向王后,无法理解他心爱的女人为何就是不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