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4年夏
英格兰
在行军过程中,王后再次怀孕了。两头疲惫不堪的骡子拉着她的轿子。这次怀孕至关重要,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孩子。
亨利不再去她房间过夜了。当然,一个好丈夫不会在妻子怀孕期间与她同床;可是他也没有来找她谈话或征求任何建议。她的父亲再次拒绝在法国开战,亨利对阿拉贡的费迪南的愤怒和失望转移到了费迪南的女儿身上。就连亨利的小妹妹玛丽公主与查尔斯大公的婚姻也被否决。国王发誓他不会再接受外国人的建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英国人的意愿。他对王后的西班牙侍女们也恶语相向,对她们的问安不予理睬。凯瑟琳本人,她的父亲,她的祖国,被她丈夫公开侮辱,而此时她只能静静地坐着,双手交叉在圆圆的肚子上,等待这场风暴过去。
亨利宣称他将不会再依赖任何人的建议和帮助,可实际上,他根本毫无作为,沃尔西全权审阅所有文件,国王只负责签名。有时候他甚至连名都懒得签,沃尔西可以用自己的私人印章签署任何命令。
沃尔西主张与法国人和平共处。甚至国王的现任情妇也是法国女人,是玛丽公主的女仆之一,那女人在法国宫廷是个臭名昭著的妓女,国王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像只猎犬一样对她穷追不舍。与法国有关系的所有事情都被称为时髦,无论是妓女、缎带,还是联盟。国王似乎将十字军东征忘得一干二净,准备与英格兰的宿敌结盟。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怀疑沃尔西是企图用婚姻来保住和平的英国人——亨利的妹妹——曾经娇纵跋扈的玛丽公主——即将像一个囚禁在龙岩石上的处女一样被献给法国国王。
我对这一切深感怀疑;但我没有告诉凯瑟琳。在她很有可能怀着男孩的时候,我不会让这些事情使她烦心。算命先生和占星师向国王保证,这次他的儿子肯定能平安出生。英格兰的每一位女士都在祈祷凯瑟琳这次能顺利为国王生下一位继承人。
“我怀疑贝茜·布朗特并不会为我祈祷。”她痛苦地说道,她指的是前不久刚进宫的那位金发小美女,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当然国王也包括在内。
“我相信她会的,”我坚定地说,“而我宁愿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也好过都去关注法国女人。贝茜爱你,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比起其他的姑娘,国王确实更喜欢她,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国王邀请她跳舞,她也无法拒绝。”
但其实贝茜根本不想拒绝。国王为她写诗,每晚都与她共舞;他调笑她,她像小孩一样咯咯地笑着。王后坐在宝座上,考虑到自己越来越沉的肚子,她决心休息并保持冷静。她用手指跟着音乐打拍子,假装很高兴看到亨利,兴奋得满脸通红,像个男孩一样疯跳着舞,朝臣们都鼓掌叫好。当王后发出离开的信号时,贝茜和我们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但众所周知,她和其他一些姑娘们会一起偷偷回到大厅,跟国王一直跳到天亮。
如果我是她的母亲布朗特夫人,我会把她从宫里带走。一个年轻女孩子即使能得到国王一时的喜爱,也摆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但是布朗特夫人在遥远的英格兰西部,贝茜的父亲约翰爵士则很高兴看到国王喜欢他的女儿,他在此事中看到了能使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
“她的表现比其他人好,”我默默地提醒凯瑟琳,“她没有要求过什么,也从未顶撞过你。”
“她有什么可说的?”她突然大怒,“我做了妻子该做的一切,在他离开国家的时候打败了苏格兰人,帮助他统治国家,在他外出打猎的时候帮他审阅文件,在他背信弃义的时候还是努力维护与我父亲的约定,甚至在他把我的父亲和同胞当作骗子和叛徒时,也都静静地坐着听。我忍受了那个可耻的法国情妇的挑衅,现在又来了一个布朗特。为了阻止托马斯·沃尔西强迫我们与法国结盟,为了不让英格兰和西班牙成为废墟,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们都沉默了,凯瑟琳以前从未和她年轻的丈夫顶过嘴。但他以前也不像现在这样虚荣和自私。
“贝茜有什么了不起的?”凯瑟琳气愤地说道,“她会写诗,谱写音乐,唱情歌?她很机智,她很有才华,很漂亮。这些真的重要吗?”
“你知道你有什么事没完成,”我温柔地说,“但你会做到的。如果他有了孩子,他将会充满爱心和感激之情,你可以带他回到西班牙联盟,离开托马斯·沃尔西的摆布,远离布朗特的迷惑。”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我会做到的,”她说,“这次我会给他生一个儿子。所有事情都取决于孩子,有了孩子他就永远不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