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积极防御,以攻助守,力争作战主动权
如前所述,赤壁战后至曹操去世前夕,三国南北对抗的总体发展趋势是以孙、刘两家的扩张进攻为主流;曹操为了巩固后方、发展经济,对这两个敌手采取了收缩战线、内迁边民的退让防御对策,避免与他们进行决战。即孙资所称“挠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忿”(127)。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实行单纯的消极防御,曹操在此期间多次采取过“以攻助守”的积极防御策略,即采取主动攻势来挫败敌人的进攻图谋,并且收到满意的效果。曹操把孙权当作头号劲敌,先后率领中军主力四越巢湖,开赴淮南,可是如果仔细分析这几次远征,就会发现他在建安十四年(209年)和建安十九年(214年)只是兵临合肥,分别停留了三五个月就挥师北还,没有与吴军濒江交战。曹操的另外两次南征分别在建安十七年(212年)冬至十八年(213年)春、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冬至二十二年(217年)春,都是在进攻濡须口不利、战事胶着的情况下主动撤退,并未倾注全力破敌。笔者按:曹操在赤壁失利后焚烧剩余的战船,此后在谯县“作轻舟,治水军”(128),多数船只体型较小,适于内河航行而不宜在大江作战。孙吴舟师不仅熟悉水战,其装备也远胜对手,“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129)曹军在水战上并无胜算,也没有能力运送大军和粮草过江,孙权只要避而不战,曹操的南征注定是无功而返。正因如此,有些官员在出征前提出异议,试图劝阻他的军事行动。如傅干谏曰:“若贼负固深藏,则士马不得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大威有屈而敌心未能服矣。”(130)但曹操不为所动,坚持出征,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笔者分析,傅干的建议道理明显,身经百战的曹操焉能不晓?他屡次兵进淮南,却不与孙权持久战斗,其真实目的应是采取“以攻助守”的积极防御策略,在敌人的主攻方向频频以重兵压境,令孙权时时需要紧张应对,借此打消其北伐行动,并非有渡江歼敌的决心。例如建安十七年(212年),孙权“闻曹公将来侵,作濡须坞”(131)。吴军全力准备迎战,就不会再去进攻淮南等地了。曹操两次进兵濡须,也是伺机作战。若是有隙可乘,就给敌人以杀伤,“攻破(孙)权江西营,获权都督公孙阳”(132);倘若无懈可击便收兵撤还,即使不能重创敌人,自己的实力也没有多少损耗。如孙资所言,曹操的这些进攻是“见胜而战,知难而退”(133);就是以主动出征来震慑孙权,使其不敢进攻,借以达到消除或减轻扬州前线防御压力的目的。上述作战意图,曹操不便泄露明说,傅干等人又缺乏远见,自然看不出其中蕴藏的深意了。
另外在战术层面上,曹操也力倡在局部防御战斗中实施“以攻助守”的策略,以阵前出击的积极进攻来打击敌人,并且获得奇效。例如建安二十年(215年)他远赴汉中,临行时给驻守合肥的张辽、李典等预留了作战方案。“太祖征张鲁,教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孙)权率十万众围合肥,乃共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134)胡三省曰:“操以辽、典勇锐,使之战;乐进持重,使之守;薛悌文吏也,使勿得与战。”(135)众人畏惧敌众我寡,各怀顾虑,只有张辽充分理解了曹操指示的含义,决定出兵迎击。“诸将皆疑。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诸君何疑?’李典亦与辽同。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飨将士,明日大战。”(136)结果在强敌尚未完成攻城作战部署之前冲入其营,给予对方严重杀伤,重挫了吴军的锐气,孙权顾忌曹魏兵将的勇猛,不愿蒙受攻城的损失,只是在城下观望。“(孙)权守合肥十余日,城不可拔,乃引退。(张)辽率诸军追击,几复获权。”(137)此番防御战斗的胜利,固然归功于奋勇杀敌的合肥将士,但曹操事先运筹帷幄,确定了“以攻助守”的作战方针,则是魏军能够以弱胜强的前提。孙盛对此评论说,合肥守军“县(悬)弱无援”,形势非常不利;可是吴军自恃众多,必有轻敌懈怠之心,这些都在曹操的预料之中;张辽等人乘其立足未稳主动迎击,应有获胜的可能,结果会使双方的士气和斗志发生转换,从而增强魏军坚守的决心。“且彼众我寡,必怀贪惰;以致命之兵,击贪惰之卒,其势必胜;胜而后守,守则必固。”他还称赞曹操精通兵法,料事如神。“是以魏武推选方员,参以同异,为之密教,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妙矣夫!”(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