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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给陈超带来麻烦的是一件外套。
一天,陈超穿了一件新外套来学校,立即在同学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因为那年冬天,电视台和市里几个大商场楼体上全是这件外套的广告,价格同样令人咋舌。
下课后,很多同学围着陈超看他的外套。有人问起价格,陈超也毫不避讳。我也无不羡慕地问他什么时候买的,他说是陈叔叔过年回国休假给他买的。我也想试一试“过把瘾”,可对我一向十分大方的陈超却面露难色,说刘阿姨特别交代过,绝不能借给别人,我当然可以穿,但放学时必须还给他。
听他这么说,我便没好意思再提。之后的几天,除上下学路上外,陈超一直把外套叠放在纸袋中。北方的冬天很长,教室里的暖气时好时坏,但陈超宁愿冷着也不肯在教室穿上外套。我觉得倒也不至于如此,他却私下里告诉我,他其实也是怕这件外套被张平和“光头党”看上。
果然,不久后,外套还是被张平一伙“借”去了。
“光头党”来找陈超那天我也在场,一个比陈超矮一头的男生嚣张地看着他,说:“平哥有点事,借你衣服穿两天,你没意见吧?”陈超不想借,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说天气冷,自己只有这一件外套。我也帮陈超圆场,说他个头大,衣服尺码也大。但话音未落,那个男生却突然转向我:“你是哪儿来的?关你屁事?不想挨揍的话滚一边去。”
外套很快就被拿走了,不久之后就穿在了张平身上。陈超以“天气冷”为由偷偷找张平索要过几次,张平的“小弟”给了他一件褐色外套,说:“平哥跟你交换。”
但那件褐色外套也是张平之前从其他同学身上“借”来的,陈超只穿了半天,便被真正的主人要了回去。
外套被“借”走没多久,刘阿姨就找到了学校。那天下午,我也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给陈超“做证”。当天陈超拿回了自己的外套,张平也当着老师的面给陈超道了歉。
我和陈超都以为,张平一伙一定会受到学校处分,教导主任也跟刘阿姨承诺说,一定严肃处理此事。但后来这件事却一直没有结果,张平和“光头党”依旧在学校耀武扬威。我问陈超,他说学校后来又跟他妈说,这事儿没法处理——外套是张平“借”去的,没说不还。
“那几个人身上穿的戴的很多都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借’的,这个老师不管吗?”
陈超说老师的说法是,如果有其他同学向学校反映情况的话,学校会处理,但那些与他的衣服被“借”是两码事。而且老师也批评了他,说不该穿这么贵的衣服来学校,“给你和学校双方都添麻烦”。
“我以后不在学校穿那件衣服就是了。”陈超最后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
几天后的放学路上,我和陈超走到铁路桥附近,被几个社会青年拦住,对方不由分说便动手打我们。我挨了两拳后从地上捡起了砖头和他们对打,边打边喊陈超快跑,还趁机拽了他一把。但陈超却一直呆立在那里,既不还手也不跑,任凭一个比他矮一头的男孩扇他耳光,不管我怎么叫都没反应。
到家后我把我俩挨打和外套的事讲给了父母。母亲也觉得学校处理措施不当,当即给刘阿姨打了电话,还建议她第二天一起去学校反映情况。可刘阿姨那边却不置可否,母亲还有些不开心。
第二天早上,父亲送我去了学校。在班里见到陈超,我问他昨天下午怎么样,他只说没事。又问他那些人是谁,为啥要打我们,陈超说跟张平有关。我再问别的,他就不再答话了。
那天父亲去找了班主任老师,但老师说事情发生在放学之后,又是在校外,学校管不了。更何况我也不能确定那几个人是本校学生,建议父亲去派出所报案。父亲没有去派出所,但之后的半个月一直坚持陪我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