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力战
说它是“生物”，其实有些让人心里打鼓——因为这只曼萨尔虽被冠以魔物之名，但它几乎没有任何一种灰尔所知的生物的特征。它没有眼睛，没有口鼻，没有四肢，就像一滩烂泥。但灰尔知道，对魔力聚合体来说，要幻化出一个外形拟态轻而易举。
曼萨尔就是一种魔力聚合体的魔物。它挂在远处巨树的枝干上，好像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下一刻，它像一团果冻一样弹了起来，消失在布满藤蔓的树木间。
“赶紧离开这儿！”大剑朝商人怒吼道，“回米德·杜奥去，奥弗里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静。你听到没？那是什么？”
灰尔听到了。声音从巨树之间传来，压抑低沉，却异常短促，只是依稀可闻。听起来就像一连串的祷告。
“老天，是那怪物在说话吗？”奥弗里尔喃喃说道，爬上来时走过的根须，“我说得没错，灰尔，那是曼萨尔的祷词……它提醒我们，它的到来是神明对充满恶意的人世间的惩罚……”
“算我求你，你能闭嘴吗？”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提醒我们，”商人撩着外套后摆，继续说道，“那可怕的命运。人类肮脏内心的悲哀。这祷词就是警告……”
大剑不再关心商人说些什么，转而集中精神。他把手放在“冬雪”的剑柄上。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的存在正在靠近。那家伙的现状比德鲁伊们所说的还要严重，这魔物已经几乎成长完毕了，它甚至能幻化出实体并自由行动。
“这是个警告……”奥弗里尔微微吐吐舌头，这是他感到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警告……呃……我们不要忘记……呃……冲突与纷争……”
商人语无伦次，而大剑则聚精会神。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神话中的歌谣：
「聆听审判之祷词吧，愚昧的凡人；世间纷争从未止息，人之罪业永无可赦。」
他们身边的根须表面骤然破开。奥弗里尔尖叫起来。木屑和灰尘中上升起一头通体暗紫、状如弹球的怪物。它舞起宛若一把镰刀般锋利的锯齿状器具——全凭幻化来构成——朝他们劈来。
在根须绽开的同时，灰尔就拔出了剑。他身体一转，割断怪物细而伸长、看着相当单薄“镰刀”。大剑转过身，看到怪物的另一头冲出树丛。它幻化出了强壮的四肢，甚至还有脑袋和布满利齿的大口。灰尔猛地一挥长剑，击中对方的上肢，又利用惯性砍中怪物长满利齿的下巴，接着转而跃向身后的根须边缘，撞断一排耸拉的藤蔓。
“跑啊，奥弗里尔！”
“灰尔！”
“快跑，该死的！”
怪物的形态只是破碎了刹那。伴随着嘶嘶声，曼萨尔自木须间再度现身，粗糙的前爪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剑和手臂的连接处是浑然一体的。大剑背部发力，离开藤蔓群，到空旷处摆开架势。
可曼萨尔一动不动。它的实体体型跟灰尔相仿，模拟出的长剑也和“冬雪”极其相似，让灰尔联想到了曾和他交战的那只变形怪。它头上顶着硕大的触须，躯体也敞开着，给人以高大魁梧的印象。它模拟的五官有一张骇人的脸，有着空洞的眼睛和布满利齿的牙口，上面掠过古怪的表情，就像是狞笑。
神话里的堕神，世间恶意的聚合体。
曼萨尔……
灰尔握紧银剑，在脑海中努力搜寻有关神话中的对这只怪物弱点的描写，同时微微调整身位。曼萨尔对大剑的行动全不在意，只是挥舞着手里的剑，上肢的末端接着没有护手的剑柄。它竖起漂亮的触须，敞开胸脯，长剑老练地划过空气。灰尔听到破空的嘶嘶声，还有剑刃的嗡鸣。
这家伙莫非能学到剑技？
曼萨尔就像是看清了灰尔所想，它向前一步，掀起一道木屑挥向大剑。灰尔挥舞着剑，伴着唰唰声迈开步子，接受了魔物的挑战。
曼萨尔以细长灵敏的肢干控制着剑挪动。那生物跳进根须的缝隙间，垂下双臂，将长剑的剑身藏在树木遮蔽之下。这是随意幻化的怪物才能做到的技巧。
大剑双手握剑——右手握在护手下，左手靠近剑柄的蔷薇——略微向侧面举起，双手高过右肩。他和怪物目光交会，可曼萨尔那空洞的眼里只有不定形状的虹膜，且像金属般冰冷光滑，看不出丝毫神情——连攻击的意图都看不出。
那布满利齿的口中，传来堕神的祷词。这次更清晰，也更接近。
必须审判……人类之罪……
曼萨尔猛冲向前，剑身分开根须，攻向大剑的侧下方，动作快得出奇。灰尔运气不错，他早料到这一剑会从自身右边攻来。他长剑下挥，挡开这一击，随后扭转身体，转动长剑，用剑身挡住曼萨尔的追击。双方的长剑在近身交合，到了这时，速度会决定一切：通过改变握剑的方式，哪一方能更快地由守转攻，就将获得致胜的机会。
此刻，两名斗士都做好了挥出致命一击的准备，重心也都放在右侧。灰尔知道，他们的速度几乎一样快。
但曼萨尔幻化出的双臂更长，因此剑速却慢了些。
大剑飞快侧身，长剑斩开魔物的腰部，随后身躯急转，轻易避开怪物绝望而狂乱的反击。曼萨尔张大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它化作两半，摔进巨树的根须之间。灰尔没有感觉到魔物的魔力消失。银剑对曼萨尔也有实效，但它仍然存活。
“抓住我的手，快！”奥弗里尔大喊，他这时已经爬到了高处，“那个曼萨尔就在根须下游荡！我看到了！”
大剑抓住商人的右手，离开根须和藤蔓，爬上高处的台地。他的身后传来空荡的吼叫，也可能是所谓的祷词。
曼萨尔被重创了，但它还在吸收整片地区的魔力。它还会变得更强。
灰尔转过身，见到暗紫色的怪物探出根须，追赶在后，有力的双腿敏捷地跳跃着。他一言不发，站住了脚步。
在数米高的根须上，奥弗里尔跑得气喘吁吁，突然绊倒在地。商人用颤抖的双手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回过头。他看到大剑拦在曼萨尔的前方，再度横起银剑。
“跑！”灰尔大喊，“我来对付它！”
“灰尔！”
“跑啊，奥弗里尔！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米德·杜奥的德鲁伊！如果我侥幸打败了它，还得让他们过来给我疗伤——”
奥弗里尔呻吟着，又跑了起来。大剑发出怒吼，转向曼萨尔，再度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