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陆犯清源
这个男人，作者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把他称作曹千仁还是陆清源的男人，在听了路星尘的话后，像中了美杜莎的妖法一样石化了。
好久，他才缓缓转过头来，涩声问：“我，我没听错吧。”
“你觉得呢，陆清源。”沈冰冷笑着说。
“找到你真不容易啊，陆教授。”韩林双手叉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清源几次张嘴欲言，都噤然无声，唯有身子难以自制的狂抖。
“自我介绍一下，”路星尘站起身来，“天河城时空缉查部缉查六队队长，路星尘。这是我的两个队友，韩林，沈冰。”
陆清源像解穴似的，身子晃了一下。
“我听说过你。”他打量着路星尘，“去年有个轰动全区的时空偷转科技信息案，就是你破获的，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没想到，没想到来得是你。”
路星尘微笑不语。
沈冰把玩似的拿起案子上的鞭子，似无意的抽了一下，惊了陆清源一个哆嗦。
“你是没想到我们会来，还是没想到我们会抓到你？”她问陆清源。
陆清源苦笑一声，自惭地捂住半边脸，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破桶，说：“路队长，能先给我口水喝吗，我实在是太渴了。”
“当然。”
路星尘走到桶前，里面的水浑浊不堪，他尽量澄清舀了点干净的。陆清源完全不在乎干不干净，抢过来便伏头牛饮，很快便喝的一滴不剩。
然后得到极大满足的他倚在铁架上，花了好长时间喘匀了气。
“其实，我早就盼着你们来抓我了。”
他怆然道，一脸的生无可恋。
“从我登陆的第一天，我就希望能返航回本世界，可惜我的回归路径被我自己破坏了，没办法回去。我知道我犯得罪不轻，本世界肯定会派人来抓我，这是我仅剩的可以回去的希望了。谢天谢地你们来了，并且找到了我。我愿意回去接受任何惩罚，只要让我回去。”
韩林啧声说：“看得出来，你受了不少罪。”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项震寰，他就是恶魔。我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快点，拜托你们，现在就把我引渡回去吧。”
他作双手合十状，不期然眼睛里又落下了泪水。
一个大男人，竟然委屈成这样。
路星尘从旁边摸了个坐位，好整以瑕地翘起二郎腿来，“不着急，我们回去还要写报告，有些事情受累跟你打听一下。比如……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韩林和沈冰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任务流程里压根就没有这一项询问事宜。
而队长要多此一举，除了好奇心作怪，八成是故意要剖析一下陆清源的伤口来解解恨。
两人乐得听听陆清源的糗事，左右各自坐好，来听他讲。
陆清源看着眼前这三个和自己来自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心中得到了久违的回归感和踏实感。
这让他稍微收起刚刚的狼狈，变得从容了一些。
他似乎被压制久了，也愿意向三个人倾诉一下自己的悲惨经历。
他讲了起来。
要讲自己的经历，就要先说曹千仁与项震寰的过往。
曹千仁，本是先帝贴身太监，主管过内侍省，统领过御林军……
“等等。”沈冰打断他的讲述，“你说，你是个太监？？”
陆清源面色一红，窘迫不已，“是我登陆的这个宿主，不是我……”
“哦……”沈冰拖着长音点头，“陆教授，您继续。”
他继续讲。
曹千仁是先皇帝面前的红人，御赐殊荣在宫外建造府邸。
他为了做大势力，广收义子，把一干义子都养在府里，而少年时期的项震寰，就是他的义子之一。
虽作义子，但他却从不把举振寰当儿子看，动辄打骂不说，偶尔还对其进行一些不可言说的折磨。
但项震寰意志力极强，诸般调教都忍受了下来。
日子久了，曹千仁居然觉得，此子是个可造之才，便把他举荐入军中。
后来项震寰在军中数立战功，以至拜将封爵。
那之后项震寰常年戍边在外，虽然不再与曹千仁见面，不过逢年过节，项震寰都会备下厚礼，叫人送到曹千仁的府上。
即便后来项震寰挂印定居玄都城，孝敬也没有间断过。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今年年初。
新皇登基，以曹千仁为酷吏，罗织罪名，大范围诛杀前朝重臣功臣。
曹千仁本以为自己得到新皇帝的重用，可想不到，新皇杀完重臣，便卸磨杀驴，将曹千仁革职抄家，赶出了京城。
这位曹太监自知树敌太多，曾经被他得罪过的好多人，都巴不得要将他剔骨剥皮。
没有容身之地的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玄都城还有一个义子，平日里很是恭顺孝敬，便仓皇投奔而来。
可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项震寰的囚禁毒打地狱套餐。
项震寰瞒着所有人偷偷把他锁入地牢，换着花样折磨他。
有时候项震寰会连续好几天不给他饭吃。
有时候却一顿饭要他噎下六碗干饭，如果吃不下，就是一顿痛打。
他还会把狗吃剩的饭拿来给他。
身体刑罚更是数之不尽。
或者拿他当沙包揍一顿。或者解开锁链，拿着鞭子抽他，让他满地爬。或者在他身上划个小口，在伤口上撕盐疼得他死去活来。
更恐怖的是，项震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刀子在他身上割下块肉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伴酒吃下。
曹太监在这种非人的炼狱折磨下，坚持了小半年。终于有一天深夜，他在惶恐惊悸中痛苦的孤独死去。
而就在那个节点，为了逃避另一个世界的刑责，远渡时空而来的陆清源正好中了这个大彩票，穿越到了他的身上。
刚登陆到曹千仁身上的陆清源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况时，是极度惊恐的。
如果是正常穿越，他完全可以原路返路。但正因为他当初穿越时的破釜沉舟，让他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
他试图自救，但发现自己身体机能已经处于半报废状态，没有任何可能独力挣脱当前困局。
在经历了项震寰的第一次毒打之后，他开始央求。并尝试向项震寰解释，说自己不是曹千仁，说真正的曹千仁已经死了，说自己叫陆清源，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不拉不拉不拉不拉。
他甚至试图给项振寰解释光的原理，粒子的结构，以及空间壁垒的机制，希望他能懂得穿越是怎么一回事。
项震寰当然不信，认为他是被打傻了在胡说八道，为了让他清醒，还打得他更狠了。
在这种情况下，陆清源近乎崩溃，仅剩下的希望，就是本世界的时空警察会来抓捕他，虽然这看上去很难，但却是他唯一能逃脱地狱的可能了。
而时空警察们不负所望。
“我要谢谢你，路队长。”
陆清源说，一脸的真诚。
路星尘面无表情，听到他的惨痛经历，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
“我有一点特别好奇。”他走过去那案子上的笛子拿在手中，“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笛子，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听到了音乐声，你恐怕就没得救了。”
陆清源解释说：“是这样的，昨天，也或许是前天，抱歉我在这下面待得时间概念有点乱，记不清多久了。反正就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项震寰忽然跑来地牢，主动向我问起了穿越的事情，他之前从来不肯听我多说一句，这次却主动询问我，让我感觉很惊讶。”
韩林说：“应该是前天，我们在影壁墙上写下了你的名字，怪不得他当时的反应那么震惊，原来，他之前已经听你说过了。”
陆清源恍然，说：“怪不得，他一遍遍问我的名字。因为我之前告诉过他，我是在原来世界是教音乐的，为了证明我没说假话，便叫他随便找件乐器来，然后他就给我拿来了这个笛子。”
路星尘颔首，“原来如此。然后他就相信你了？”
“没有，他更困惑了，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才走。”
“……”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现在可以帮我返航了吗？”陆清源可怜兮兮的看着三个人。
“当然，我们稍后就可以开始。”
路星尘搓了下手，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遍。
“陆教授，当我知道了你所犯之罪，我本来心里想好的，不管你是谁，找到后一定要暴打一顿。可看你这么惨，我实在下不去手了。”
陆清源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双手挡脸的动作，喏喏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喝了一点酒……我知道，这不是理由，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只希望得到一个公平人道的审判，无论结果怎样，我都安心接受。”
“你有为你做过的事情忏悔过吗？”
站在韩林后面的沈冰忽然问了一句。
陆清源明显愣了一下，才慢慢说：“我，我有。”
沈冰摇了摇头，“不，你没有，如果你忏悔，那么就该坦然接受你现在的遭遇，并视其为赎罪，但你却这么委屈，明显你没有忏悔之心。”
“路队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源一副要哭的样子，用央求的眼神看着路星尘：“我已经认错了，法律会自来审判我，你们还要我怎样？”
“别激动。”路星尘安慰他，“我朋友只是表达一下她个人的看法。”
他回头看向韩林和沈冰，说：“好了，询问到此结束，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现在开始准备引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