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说起我的二姑，她绝对是最好的姑姑，对我们一直以来，是极尽疼爱与关怀，母亲离开后，她常隔三差五骑车赶来我们家，把我们所有的衣服与被套，总之能洗能换的，都换下来，拿去清洗，洗好又帮我们做好饭菜。

做好后，她顾不上吃，再风尘仆仆骑车赶回自己家中，为丈夫、孩子做午饭，她的一生，为亲人、为父母、为儿女总是操碎了心。

爷爷与奶奶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大姑长得花容月貌，遗传了父母外表上所有优点，却身体羸弱，一出生就病魔缠身，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甚至连每日简单的洗衣做饭都没法完成。

第二个孩子，就是我的父亲，因为大姑身体虚弱，需要父母花大量的时间来照顾，父亲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他的奶奶带到身边亲自照顾与教养。

第三个孩子就是二姑，到二姑七八岁正准备上学之时，奶奶生下一对龙凤胎后，因爷爷的出轨，精神崩溃，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

面对病妻与年幼的子女，爷爷把三女儿送去妹妹家寄养，大儿子一直在弟弟家与老母亲一起，现在家中剩下就是两个儿子与大闺女、二闺女。

大闺女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爷爷就找到二闺女商量，问她能不能从此不再上学，专门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姐弟与母亲，因为爷爷每天还有数不清的病人等着他医治。

懂事的二姑答应了，从此，她就成了姐妹中，唯一的一个文盲。

当大姑成年后，爷爷帮大姑定了一门亲事，但这门亲事，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因为爷爷把自己那貌美如花的大女儿，许配给了一个家徒四壁，模样平凡，老实巴交，还有些木讷的男人。

面对家人的迷惑，爷爷解释道：“大女儿从小病魔缠身，肯定是无法许到好人家，就算凭着我的身份，帮她找到好人家，她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在乡村地区，人们要的更多是劳动力，谁愿意娶个虚有其表的药罐子。

这些年，她能活着，也是一直靠我帮她吊着这口气，去了别人家，肯定不会这样细心照顾，一定会受各种气，这样过门没多久，小命应该不保了。

人啊！穷不死，累不死，但常常受气，肯定命不长久，这个男孩，我有详细了解，父母早亡，虽然贫穷，但老实巴交，任劳任怨，对我闺女也是一片诚心，她跟着他是穷了些，但最少她不受气，有人天天贴心照顾她，这样她还能多活几年。”

大姑嫁过去后，三年里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两位表姐都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肤白貌美，避过父亲样貌上的雷区。

大姑父虽然木讷，不太聪明，但平时生活中，无论是地里还是家里，大部分活都是他包揽劳作，对大姑极尽体贴，对女儿，他如视珍宝。

生下两个孩子后，大姑的病情日渐严重，爷爷警告她，不许再生孩子了，两个女儿足够。

但三年后，大姑又偷偷怀下孩子，因为她想着没能为体贴入微的丈夫，生下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她心中有愧，就不顾生命危险再次生子。

这次，她是如愿生了一个儿子，但也在刚生下儿子后，她就香消玉殒了，留下家人伤痛欲绝，后来在长辈的安排下，把刚出生的孩子，送给一户富裕人家收养，大姑父就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女儿艰苦度日，从此再未娶妻。

在二姑十七岁时，爷爷也帮她订了一门亲事，就在大姑家河对面，当二姑父上门提亲之日，二姑见到未来的丈夫，她立马天雷滚滚，怒发冲冠。

因为她看到二姑父，皮肤黝黑，身形清瘦，一张大马脸，并且还龅牙，不是只有两颗门牙外露，是四颗大龅牙，又黑又黄暴露在外，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二姑虽比不上大姑那样花容月貌，但也长得五官端正，肌肤雪白，并且她身体健康，聪明贤惠，这些年来，一直在家里帮父亲打理家庭，也算井井有条，她不明白，父亲干嘛把她许配给这样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

爷爷劝道：“你别看他样貌丑陋，但他有文化，有高中文凭，是他们村里文化最高的秀才，你从未曾上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能找到这样的丈夫，你不亏。”

听爷爷这样一讲，二姑气不打一处，她为什么没上学，还不是为了帮家里吗？现在倒过来嫌弃她是文盲了，她怒吼道：“总之我不会嫁的，大姐！你就给安排嫁给一个木讷的普通男人，现在你又要把我嫁给一个如此丑陋的男人，要嫁你去嫁，我死也不嫁。”

爷爷严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不听。”

“我就是不听，如果让我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我宁愿去投河自尽。”

“啪！”爷爷一记大耳光，狠狠地打在二姑的脸上，厉声道：“你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做主。”

二姑哭喊着回到房间，这天开始，她在房里绝食抗议。

爷爷一看二姑这架式，深知这二闺女性子刚烈，不能来硬的，真把她逼急了，真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爷爷去房里对二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道：“这男孩子样貌配你，是差了点，但他性情好，有文化，又斯文有礼，将来肯定不会与你吵架。

就你这坏脾气，强势霸道，如果不找这种品性好的男人，三天两日会打架。

而且他聪明有头脑，你又勤奋节俭、贤良淑德，他会动脑筋，将来你们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差。

他家就住在你大姐家河对岸，这样你也能常帮忙照顾到你大姐与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不至于她们那么孤苦无依。

另外，他们那个村庄，良田百亩，只要你不怕苦不怕累，勤快种，就有田种，这辈子绝对不会饿着。

哪像我们竹林村，看起来是山清水秀，但可耕种的良田太少，大部分是旱地，日日一餐饭两餐杂粮，艰苦度日。

在他们那边，可以一日三餐有米饭吃，你这辈子都不会饿肚子。

你看他长得多高，这农村人有几个长得他那么高大，比我比你大哥都高大。

你说他又瘦又黑，黑瘦健康呀，你爸我是医生，他身体怎么样，我还看不出来，你们兄妹是肌肤雪白，但这样的皮肤在农村有什么用，完全不经晒，一晒就发红起泡。

看看你大哥，出门干个农活，非得穿长袖戴草帽才能出门，要不晒一天，第二天定会全身滚烫红肿。

这孩子其他五官其实都还好，就是牙齿丑了一点，你要是实在看不过眼，将来你们有钱了，可以去大医院找牙医弄弄，自然就好了。”

就这样，在爷爷的连哄带骗下，二姑最后还是嫁给了二姑父，但嫁过去没多久，二姑就深感后悔呀，因为二姑父有一个极度偏心的母亲，与一个又蠢又坏的姐姐。

二姑父上两个姐姐，下一个弟弟，大姐老实巴交，二姐心计多心眼坏，都已嫁人，但二姐就嫁附近，所以常回娘家居住，他的母亲非常偏爱弟弟。

二姑才刚嫁过去没多久，婆婆就要与他们分家，但却只分给他们半年的存粮，让他们自生自灭。

二姑无奈，心想第一年，苦就苦些，只要有田种，熬过今年，来年收割粮食时，自然就好。

这时，她正怀有孩子，也不顾身体劳累，与姑父一起种下大量良田，加上又每天清粥小菜，营养严重不足。

第二年，诞下一名女婴，这个小表妹与我同年出生，但却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

从此，二姑只要看到我，就会泪水涟涟，想起她那可怜的女儿，她看到我就说，她那女儿如果还在，应该就与我一般大了。

虽然后来，她生有两个健康的儿子，但她一直遗憾没有女儿，直到十年后，她终于再生下一个女儿，她对女儿那个心结，才算慢慢解开。

姑姑是勤劳的，姑父也是体贴的，他们的生活在他俩的共同努力之下，越过越好，但渐渐地，姑父发现这妻子勤快是真勤快，但也过于勤劳。

她不只是自己勤劳，还要鞭策他与她一起任劳任怨，动不动就说：“你看看我大哥，我大哥一年到头忙个没停，忙完外面忙家里，就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你要多向他学习。”

而且妻子还有一颗既慈悲又爱奉献的善心，她不只顾家庭，还喜欢顾娘家，顾娘家父母就算了，还要照管她姐姐与两个孩子，三天两日去接济姐夫家，这样的后果，就会没日没夜地劳作。

姑父受不了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个无底洞，他开始只愿种够他们自己家庭生活的田地，再多他就不愿意种了。

面对丈夫的不满，二姑是能理解的，既然丈夫不愿意，那这一切，她就自己做，这是她生活里的苦果，她只能自己来独自承担。

姑父因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一直在村里担任村干部，当空闲下来时，常与一些猪朋狗友一起，渐渐染上打牌、打麻将的恶习，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常常上桌就不肯下来，姑姑做好饭菜，也叫不回来吃饭。

姑姑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她哪里看得下去丈夫如此不争气，惹火她了，她会拿着竹枝条冲到牌桌前对着姑父，像打儿子一样，当头当脑一顿猛抽。

从此，二姑与二姑父在村里出了名，人人都知道二姑父家有一个母夜叉，常会拿着竹枝条追打老公，有时别人远远看到二姑拿着竹枝条走来，就会急忙跑去通风报信：“志军！快跑，你家母老虎拿着竹枝条来打你了。”

二姑父一听，立马落荒而逃，他们这种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逃的情景，不时在村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