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凤凰山中存遗恨(一)
昆仑山顶,是千年不化的坚冰寒雪,蓝月被关押在昆仑山顶的冰窟之中。
蚀骨散侵蚀着她的筋骨,让她几次昏厥过去,又几次醒过来。在冰冷刺骨的冰窟中,她必须调动着体内的真气流转,来与严寒相抗衡,借以维持清醒的意识。可这种调动,同样也会让蚀骨散的毒素流转地更快,更加疼痛难忍。
“他如果知道你正在遭受这些,心里一定很痛吧?”闲鹤盘腿坐在蓝月的面前,怀中抱着一块冰,正在用一支簪子,在那冰上雕刻着,偶尔抬头瞥一眼被冰铁索锁着的蓝月。她咬着牙,极力与寒冷疼痛相对抗,昆仑山上晶莹纯净的雪,落在她的身上,竟然带着几分圣洁的意味。闲鹤轻笑一声,继续着手中的活。
“可就是不知道,你与他的江山天下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蓝月双唇没有任何颜色,肤上凝着白白的冰霜,和四周的冰雪融为一体。她嗤笑一声,便有薄薄的霜,被震落下来。
“闲鹤,我劝你最好不要低估我,也不要低估他。我说过,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他都是什么样的人。”她连无间之刑都受得,还怕受不住这蚀骨散?他为她曾经舍弃过已经到手的整个塞洲天下,疯狂入魔,区区北塞太子之位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从来不怕闲鹤口中之事发生,她怕的,是他寻她不见,再度陷入不管不顾的疯狂。
她知道他必定会来救她,可是她怕,他们会分别成为下一个纳兰繁峰和花离雨。
他们身边一直都是接连不断一个又一个的阴谋。
“是吗?”一片花瓣雕好,闲鹤轻轻吹去上面的冰屑,拿出当日从蓝月面上扯下的青铜鬼面具:“老夫便是低估了你们,所以才有今日如此大费周折。你是厉害,但别以为戴了块面具,享受了世人的几句赞美就真的能比肩应明月了!黔驴终会有技穷的时候,尤其是在老虎面前。老夫好歹痴长你们这么多年岁,没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蓝月轻哼一声,懒得再理会闲鹤。
“看来公主很笃定若寒对你一片情深,定会来救你。可你猜猜,你的王叔会不会联合若寒,趁机让你这个碍事的先王公主从这世间消失?巴不得你死在我这昆仑之巅?不过你对我有大用,我可不敢让你就这么死了。”
先王?蓝月的眼睫毛颤了颤,抖落了的冰霜落进了眼睛里,刺骨冰凉。
蓝林还在闲鹤仙师的手上,这些天,她也旁敲侧击过,可闲鹤仙师就是不肯说出蓝林的下落。怕也是在于他们的斗争中吃了太多的亏,不达成最后的目的,他是不会轻易吐露任何的消息的。可是先王只能用于死去的君王身上,现在整个塞洲仍然默认蓝林只是失踪,依旧称蓝林为“大王”,称蓝榆为“新王”。
蓝月咬了咬牙,心脏狂跳。她现在无力求证事实,只能将一切憋在心里。她恨她现在这般无力,竟是什么都不能做。
闲鹤仙师继续雕着手中的冰,冰屑簌簌而落,一朵芍药在掌中缓缓绽开。他用已经苍老的双手持握着花茎缓缓旋转。一百多年了,马上,她可以解脱,他也可以解脱了。
他的笑容还未扬起,耳中便传来她的传音——
“封印石有异动,吾不知该当如何。君若有暇,望速回。”
闲鹤仙师的手颤了颤,自从他费尽千辛万苦到东海寻来了深海鲛人的传音珠,并把传音珠交到她手上后,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澜湖之底如此寂寞,他想着有这传音珠在,他能陪她说说话。她是将传音珠戴在耳边,却也只是戴在耳边。从来都是他思念难耐,絮絮叨叨地说,她从未应承过他一句话,更遑论主动联系他。
封印石有异动?是什么异动能让她几十年来第一次用传音珠联系他?闲鹤仙师一时间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这一百多年来的澜湖之底,常常是她没有任何感情的地望着那块冰冷的石头,而他望着她。那石中封印的是魔化后的楚怀寒,却不仅封印了楚怀寒,也封印了他和她。他恨极了那块石头,恨极了除了她之外的每一代塞女,也恨极了楚怀寒和应明月。
但凡这千年来有哪个节点发生改变,他和她之间或许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