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流泪的鹿
内蒙古，敖鲁古雅。
睁开眼，只见郁郁葱葱的白桦林掩映日光，脑后软绵绵毛茸茸的一起一伏，左右一瞄，或站或卧的十几头驯鹿已经将画架和颜料盒包围。
睡眼惺忪的少女搓了搓凌乱短发，枕在一头健硕的白驯鹿身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伸手一摸，从草丛里拾起眼镜戴上，起身走向画架。
画架上铺展一张四个角起卷的桦树皮，画中是一只低垂的鹿脑袋，漆黑的眼睛水灵深邃，像要哭出来，一对犄角张扬雄伟，中间捧着圆月、山脉和蜿蜒河流，圆月正在融化，亮晶晶的液体淌进山川，一直流到驯鹿眼底，如金色的泪。
整幅画充分利用了桦树皮原本的纹理，线条呈焦棕色，上色柔美朴素，却有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悲。
此时，画板、画架、少女的手上和衣服上，甚至是卡在画架前的漫画书都沾满了凌乱颜料。
“啊！”少女赶紧捧起漫画书，挑起衣摆仔细擦拭——封面是一对手牵手的少年，名为《山海之外》。
“这么喜欢BL的话，不如认识一下我哥带来的两个朋友。”
扎高马尾、穿白风衣的红发少女突然出现，吓得短发少女旋即把书收起来，连连后退：“喂，你是鬼么？”
“什么？”红发少女皱眉。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短发少女大声抗议。
“哦，教授让我动静不要太大，说会吓到你的鹿群，没想到你胆子比鹿还小。”
这时，已经苏醒的高大白色驯鹿站了起来，和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同时走向两人，分别来到短发少女和红发少女身后。
少年一双碧眼，浅褐色皮肤，冷冷注视对面。
“等等，”这下轮到短发少女蹙眉了，她盯住少年，“你来干什么？”
“和你一样被录取了，”红发少女摊开手解释，“校长让我们来给你送东西，顺便熟悉一下。”
“什嘛！你们还录取了他？”短发少女瞬间炸毛，被惊醒的十几只驯鹿纷纷循声望来，“你知不知道，秋天都被他家狼吓得不产崽了！”
“秋天？”红发少女震惊。
“一头母鹿。”少年开口，面不改色，“秋天不是被卢卡吓的，是吃了狼毒花。”
“狗屁狼毒花，我从来没在这里见到过！”
“因为你不去后山。”
“后山全是狼，谁敢去？”
“那儿猛兽多，安排狼群是为了保护进山的人。”
“狼？保护人？哈哈哈哈……”短发少女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几只鹿起身，往远处走了些。
“停！”红发少女受够了他们旁若无人的争吵，跨到中间推开两人。
不等短发少女止住笑，红发少女便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唰啦！”亮出一部手机和一张卡：“这是学生证和附赠的联络工具，学生证如何使用我已经不想教你了，反正开学之后会再教一遍。”
短发少女接过东西，红发少女松开手，转身就走。
“等等！”短发少女赶忙拉住她，表情诚恳又抱歉，显然事态发展成这样并不是她的本意，“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么？”
“枭北辰，和你吵架的这位——”枭北辰指了指一脸冷漠的少年，“雪村沐夏。”
“谢谢你北辰，亲自跑那么远来给我送东西。”短发少女换了个人似的，抓着枭北辰的手憨笑。
对方却无情地把手抽回去：“我该走了。”
“等等等等！”短发少女迅速俯身，从画架下面的篓子里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鹿崽木雕——
“我自己雕的，送给你！”
“哇，好像啊！”枭北辰惊讶地收下木雕，这才露出笑容，“谢谢你，开学见啦！”
“喂！”少女板着脸将一只狗狗木雕塞给雪村，“我不喜欢狼，所以雕了狗。”
雪村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谢谢。”
两人离开后，少女兀自把玩手机，也不知按了哪个键，一道机械女声忽然响起：“录像开始。”
一直在少女身边的白色驯鹿吓了一跳，几个跳窜远离她。
“怕什么？”少女从篓子里端出饭盒，将手机放在画架上，摄像头正对自己，坐下开始吃饭。
仍卧在少女身后的几只驯鹿见状，也起身出镜。
“啧，”少女皱着眉抬头，“我看了那么久狗狗吃播，播一下让狗狗看怎么了？之前电脑不好拍，这个多方便！”
“哈哈哈哈哈哈……”白色驯鹿再也忍不住，放声笑出来，竟是个少年的声音。
“幺鲁，奶奶给你植入芯片不是让你笑我的。”少女斜睨它。
“对不起真的太好笑了，”幺鲁笑得“噗通”倒地，四蹄朝天打起滚，“呵哈哈哈哈哈……”
那边，少女移回目光，以幺鲁的狂笑为背景，继续面不改色地吃咸菜拌饭，发出响亮的“稀里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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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叮叮……”
一个蓄着银色落腮胡、眉目深邃、锃亮银发梳至耳后的蓝眼男人站起身，一手撑桌，一手摇铃。
这是一间明亮的宫殿，穹顶上布满描绘兽与人和谐共处的壁画，穹顶中心悬挂枝形吊灯，透过周围一扇扇相连的三角窗可以看见繁星夜空。
宫殿正中置一张红木长桌，两边与会者交头接耳，刚才摇铃的男人就在长桌尽头，身后是一面高大矩形彩色琉璃画，画上的飞龙挺胸垂头，一对金瞳炯炯有神，像在审视世人。
见大家安静下来，男人放下铜铃，深吸一口气，坐回位置，肃然目视与会者们。
“先讲一些琐事吧，”男人双手交叉，“南宫女士，听说您儿子常率领狼群进出后山？”
“是的，为了保护走山路的村民。”与会者中，一匹带着耳麦的碧眼白狼看向他，是妩媚动听的女声。
“好吧，不过拜托您提醒他离保护动物远一些，从上周到现在，林业局已经给我打了三次电话，尽管我相信那不是雪村干的。”
白狼歪过脑袋，眼神湿漉漉的。
“老枭，您侄子此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不错。”男人看向一位同样留络腮胡子但明显比他年轻十几岁的中年人。
“我也这么认为。”中年人推了推眼镜。
“但是他两个月内已经花光了上万美金，”男人双手交叉于脸前，“我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给他发奖学金。”
“当然要，这肯定是药家那小子干的。”中年人理直气壮，“这是他和他那个混蛋父亲唯一相同的地方。”
“那这便是勇者应得的奖励了。”男人淡淡一笑。
“哐当！”红木大门打开，穿毛领夹克的棕发墨镜男大步进来，眉开眼笑：“哇哦，诸位我错过了什么呀？”
“来的正好，博士，”男人望向他，“最近不少居民投诉说你的实验室总在夜间发光，弄得村里的狗叫个不停，影响人休息。”
闻言，屁股刚碰到座椅的博士立刻弹起来：“一派胡言，我是在创造雷电！”
“好的我如实向他们说明。”男人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刚准备交头接耳的与会者们立刻安静。
“你们都知道，我的异能是以特制药水为媒介帮助异能者恢复前世记忆，”男人分开交叉的双手，“并且每用一次就会耗去六分之一的生命，所以从不轻易使用。”
“是的校长。”一位红发齐腰的白裙女子肃然开口，“感谢您帮助保护我弟弟，如果由教会来确认他的身份，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这使莫昱被迫卷入到我们的世界中，并且会一直受前世记忆的干扰，直到……”校长轻叹一声，再度抬眼，“了却前世夙愿。”
话音落处，他贴着桌子推出来一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