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孕来
进了堂屋，众人挤挤挨挨的坐在炕上板凳上，屋里一角堆着满满的礼物匣子。
赵氏挨着炕柜盘坐在炕上，旁边是一脸笑容眼神莫测的林氏。
能挨着赵氏坐一向是老柏家儿媳们的殊荣，刚生柏甜蕊那一年里，那里就是李氏的专座，为此李氏还受到了妯娌们的“排挤”。
后来李氏没再怀孕，那个位置一直空着。
赵氏也没让哪个儿媳妇再挨着她坐。
都是些无福之人！
赵氏不愿意与这些“没下蛋”的儿媳们坐在一起，沾染了晦气！
此时柏老爹与赵氏都是一脸的喜色，看见柏甜蕊和李氏都含笑点头。
伯娘婶子们挤挤挨挨坐在炕梢，脸上都挂着心不在焉、敷衍的笑。
唯独大伯娘张氏看起来有些开心。
看来林氏顶不住同意过继的事儿了！
大伯娘要有个儿子了，虽然不是自己生的，柏甜蕊想。
但是在柏甜蕊印象里，林氏作为一个被林秀才两口子捧在心尖上的古代独生女，性格一向是要强的。
能受到了这委屈？
“蕊儿回来了，来来，到二伯娘这里来，二伯娘带了新鲜的果子来，还热乎着呢，正好吃！”
林氏笑眯眯的冲着柏甜蕊招招手。
“哎，二伯娘，您好久没来了，蕊儿可想您了呢！”
作为柏家的“大腿”，柏甜蕊可得好好拍拍马屁。
柏甜蕊向来嘴甜会哄人，哄死人不偿命么！
作为柏家三代唯一的孩子，柏甜蕊同村头的栓柱一样，是个宝贝蛋子。
只可惜不是儿子！
看着柏甜蕊白嫩可爱的小脸，所有人心里再次叹息！
尤其是林氏心中尤其憋闷，如果柏甜蕊是男孩的话，哪还有什么过继的事儿！
当初李氏生了柏甜蕊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李氏总会生儿子，大不了多生几个呗。
哪成想三年了，李氏的肚子再也没有了消息。
一想到照儿要被过继到柏家，林氏心中就无比心痛。
看看柏家这经年的瓦房，这么多年只能东修西补的，连最好的堂屋里都露出白灰墙后的砖石来。
不体面。
看看厨房，经年的油垢和柴灰抹的到处都是，邋邋遢遢的。
再看看后院，浇满土肥的菜地还有猪圈、鸡圈，在暑气的闷蒸下散发出阵阵臭气!
脏死了！
恶心死了！
看看瑟缩在墙角的大哥和喜上眉梢的大嫂，这么龌龊憋缺的夫妻真的能把照儿教好吗？
照儿以后进学怎么办？前程怎么样？
如果进学不成难道就要娶个农村婆姨，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生活？
别的且不论，就这一家子叔叔婶子们，每日为了鸡零狗碎计较，照儿会不会不厌其烦？
将来要奉养这么多叔叔婶子，他的照儿怎么受得了啊！
如果将来照儿过的不好，将来会不会怨她这个娘，林氏心里哆嗦了下，心中闪过万般想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娘的总是为子女考虑的多。
幸好，林氏想到她娘跟她说的话，还有转圜。
摸了摸小腹，孩子，你来的是时候！
林氏终于真心的勾了勾嘴角。
看到林氏的动作，在柏家生活了三年，对生孩子这事情高度敏感的柏甜蕊立刻怀疑起来。
“二伯娘，你每天都吃好吃的果子啊？都吃胖了呢！”
柏甜蕊“天真”的问。
一屋子的人听到可爱的童言童语都笑起来，愣了一瞬，李氏反应过来：“二嫂，这是又有了？”
“可不是呢，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赵氏高兴的说道。
“恭喜二嫂了，二嫂真是有福之人！”李氏赶紧道喜。
“谢过五弟妹了，甜蕊也是极讨人喜欢的，弟妹也不要着急，缘分到了就好了!”
林氏说话滴水不漏。
本来公公婆婆提出过继这事儿后，林氏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甚至都想过宁愿夫妻感情不和也不能同意。
是林氏她娘劝她先拖着，缓兵之计嘛，容她娘好想想办法。
没想到怄气的这几个月真的来了办法!
林氏又怀孕了！
这下林氏的娘林夫人便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教给了女儿。
林氏便劝柏老二李吉义，只说照哥儿已经一岁多了，认人了。
如果公公婆婆要过继，过继肚子里的岂不是更好，从小带大的孩子与柏家更亲近！
再者万一……万一怀孕生子的这期间里有妯娌怀上了呢？
为了争取丈夫的支持，林氏没把肚子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女孩的话说出来，只是话里话外的暗示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有宜男之相！
果然，柏吉义也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便赶忙回家同爹娘商量。
其实，在内心深处，柏吉义是十分希望过继自己儿子的，毕竟只有儿子姓了柏，才算认祖归宗！
况且柏家现在要面临断子绝孙的绝境了!
但是媳妇说的也有道理，照哥儿已经记事儿了，且不说能不能适应柏家的环境，便是感情上也与大哥大嫂不亲近，不如且看媳妇儿这胎是男是女。
如果是男孩，那便让大哥大嫂自小养大，大哥大嫂也好真心疼爱孩子；如果是女孩，那到时候再过继照哥儿也不迟。
虽然也心疼孩子在老家受罪，但世上没有两全法，如此做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柏老爹和赵氏两口子听了柏老二李吉义的打算，也觉得不错。
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半年一载的！
因此这次林氏一回柏家来，空气中都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但是偏偏就有人不开眼。
“弟妹，怎么云哥儿和照哥儿没来，俺还怪想俩孩子的呢！”
柏甜蕊搭眼一看，哦是四伯娘小赵氏。
柏老三、柏老四都娶了同村的赵氏女子，加上婆婆家里三个赵氏。
因此柏老三、柏老四的媳妇儿分别被外人叫成老三家的大赵氏和老四家的小赵氏。
虽然同是姓赵，但两人的脾气秉性大不相同。
小赵氏平日里就大大咧咧，心里不承事儿！
说的好叫没有心机，说的不好听就叫没有眼色！
今日柏老二和林氏回柏家来了，平时一同回来的两个孩子没来。
在场的人都约莫知道原因并且默契的没有提起来。
不开眼的小赵氏！
蠢妇！
林氏心里暗骂了一声，她当然是故意没带两个孩子回来，一想到儿子要成别人家的，她心里就堵得慌，因此故意没带儿子回爷奶家来。
如果是别人这样问，还有可能是故意的。
众人一看开口的是小赵氏，便也没有计较。
小赵氏不长心眼子、没分场合的说话惯了！
“二伯娘，云哥哥咋没回来，他上次说写了大字林爷爷会奖励小燕子风筝，俺俩说好一起放风筝玩呢！”
柏甜蕊十分想念这个古代的小表哥，但是鉴于小表弟敏感的身份，此时不应提起他们才是。
正在纠结中，瞌睡就来了个枕头啊。
林氏心中一喜，马上顺着话头说下去：“对啊，乖蕊儿，你哥哥在家里练大字呢，马上就要进学了，可马虎不得！”
“弟弟啊”，林氏顿了顿，“弟弟今日有些流鼻涕，我便把他留在家里了，莫再见了风。”
“好蕊儿，二伯娘下次给你带好看的风筝啊！”
“哎，谢谢二伯娘！”
柏甜蕊一插科打诨，气氛又放松下来，之后气氛一直还算融洽。
接近晌午，赵氏看了看天，便叫张氏和大赵氏准备午饭。
林氏见状，赶紧从炕上下来，给柏老二李吉义使了一个眼色。
“爹娘，吉义和我不在家吃饭了，照哥儿还淌着鼻水儿呢，我得回去看着呢！”
赵氏刚要留人，就听柏老爹开口了：“吉义啊~”
“哎，爹。”
“孩子身体是大事儿，你快领着媳妇儿家去吧！今儿不留你吃饭了！”
“哎，知道了，爹。”
可是今个儿为了老二两口子特意准备的菜呢！
赵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么多年，在儿子们面前一般不会驳老头子的嘴！
赵氏色（shai）迷，可稀罕柏老爹了！
哼，俺就知道，娇生惯养的小姐吃不惯俺农村的饭！
赵氏心里腹诽着儿媳妇，面上就带出一些来。
林氏一看，不欲多惹事端，便赶紧告辞，坐上马车走了！
柏老二和林氏一走，赵氏便领着儿媳妇们上前检看礼物。
只见这些礼物里有猪腿一条、白肉两板、烧鸡两只、点心两匣子、果子两包、素手绢十方、宝相花缠枝的荷包十个及绣线若干。
翻看一番，赵氏对礼物还比较满意。
十方手绢明显是婆母及妯娌们一人一方的，但是赵氏却没有分给众人的意思。
柏甜蕊拉了拉李氏的衣角，给了十条帕子，明显也算上了柏甜蕊。
李氏心里苦笑一下，把柏甜蕊悄悄带出门，娘两个继续切猪草去了。
“你奶也太抠门了！老二家的拿来的帕子明明就是一人一条嘛！”
柏老六的媳妇刘氏帮着李氏切猪草。
柏甜蕊坐在旁边编狗尾巴草玩儿。
边切猪草边唠闲嗑:“嫂子，你说咱不要那绣了花的荷包，给咱们一方素帕子也好啊！”
“你瞧瞧，身上用的这条都快捋出洞来了，难不成真破了再补块补丁！”
“呵呵呵，嫂子，俺还没见过帕子打补丁的人呢！”
刘氏说着就把自己逗笑了！
年轻的媳妇子谁不爱俏，只是赵氏却没有将帕子们分下去的意思。
儿媳们的心里期盼落空了。
“嗨，都说咱家日子过得不好。其实也不算那最难的了！
都能用帕子了说明还是能过的的！不过苦点！
我娘说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才穷呢！
一家人只一条打补丁的裤子--谁出门谁穿！
裤子都只有一条，哪来的帕子用！”
李氏说道，两个人看看身上青色的麻料衣服，虽然粗糙但也完完整整的，又笑成了一团。
唉还是没见过世面啊，不知道物质生活极大丰富是什么样儿的，容易满足！
柏甜蕊在旁边感叹。
忙忙碌碌的切完猪草，李氏和刘氏又用稀薄的黍子面糊糊拌好猪食。
两人把猪食倒进槽子里，看着半大的小猪欢快的吃完才回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