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谜人的太太
到前院来，赵氏正带着大儿媳张氏和三儿媳大赵氏在灶房里熬猪油。
一阵阵油香弥漫在空气中，令被臭气熏的头晕脑胀的柏蕊、李氏、刘氏三人精神一振。
“咕咕咕~”柏蕊的肚子饿的叫了起来，眼泪也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刘氏哈哈笑起来，拿帕子给柏蕊擦擦嘴，拉着她的手就走。
“跟着你那羞眯的娘啊，没得吃！”
刘氏到了厨房门口，也不进去，把柏蕊往厨房里一推。
“娘！熬的差不多了吧，俺换身衣服来帮您把不？”
“哎呦，好多猪油渣啊！炒起菜拌起饭都香滴很啊！”
“每回二嫂子回来，咱都能打打牙祭呢！蕊儿，快，跟奶奶讨点零嘴吃！”
刘氏倚在门框上，搓着手上的灰泥。
赵氏看着两个儿媳妇熬猪油，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老六家的，话真不少，你娘在家这么教你的啊。”
说完转头看了柏蕊一眼，眼里多了点笑意。
“给蕊儿洗了手脸的再来吃，奶给你留了猪油渣，别人咱都不给！”
“哎～谢谢奶！”柏蕊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
六婶儿说的没错，二伯娘林氏一回来就能吃点好吃的！
在这古代，没油没盐没糖的，馋死了！
不用人领，柏蕊迈着小腿来到水缸边，李氏赶紧上前帮女儿洗手洗脸。
“六弟妹，你快洗洗，蕊儿我帮她捯饬就行！”李氏笑道。
“成，你洗吧，我洗洗歪歪去，浑身臭死了，也确实累的慌！”
还没等婆婆赵氏说啥，刘氏便打了一盆水回了自己的西屋去。
懒婆娘！
赵氏常规吐槽儿媳妇。
搭眼看见李氏还未清洗，说道：“老五家的，你去帮老七家的喂喂鸡！都喂了半天了还没完，在娘家咋学的活计！”
“知道了，娘！”李氏顺从道。
这下柏蕊又心疼她娘李氏了，每个人的活计都已经分派好了，凭啥她娘多干？！
就因为李氏脾气好，温顺！？
柏蕊刚要找理由给她娘李氏开脱，就被李氏在手心里捏了一把！
自己这个闺女，不吃亏的性子，脾气强的很，样样都想出出头，将来找个啥婆家啊。
李氏头疼。
柏蕊一忍再忍，再忍后三忍终于为了不让李氏担心忍下去了。
现在她没说话没啥人听，强顶只会让人嚼舌根子，说李氏不会教孩子。
她倒不惧流言，但是李氏不行，特别怕别人戳脊梁骨！
这是古代人的通病！
在这落后世界，流言蜚语可是能把人逼死的啊！
“奶～”柏蕊甜腻腻的讨好。
“蕊儿啊，奶给你好吃的，你抓多少就给你吃多少！”
赵氏逗着孙女玩儿。
“老大家的，你把那碗凉了的油渣给蕊儿拿，别烫着她！
咱看看小闺女能拿多少喽！”
“来，蕊儿，捧着！”张氏抓了一把要往柏蕊手里放。
“啊，等下，大伯娘！”
柏蕊摆摆手示意张氏先不着急。
只见柏蕊左胳膊紧夹着身体围成弧形，右手拢拢着左胳膊。
这样就用两条胳膊和身体摆了个小小的漏斗形状。
柏蕊满脸堆笑：“好了，大伯娘，你快给俺抓几把！”
张氏觉得小人真有意思，赶紧抓了两把，抓第三把的时候大碗里的猪油渣就剩下小半了！
张氏看见婆婆赵氏的脸已经阴下来了。
这两板油也就熬个四五碗油渣的样子，赵氏已经开始心疼了！
柏蕊也看见了，不由的催促，想多捞点就多捞点。
“大伯娘，你把碗底给俺倒上吧，俺这还能盛，奶说了，让俺都拿着！”
死丫头!
赵氏登时被堵的开不了口。
旁边的三伯娘赵氏乖觉，忙开口道：“大嫂，这油渣太腻了，别给蕊儿吃多了，积食！”
张氏停在半空中的手瑟缩了一下，把剩下的又小心放回碗里。
“蕊儿，吃多了积食哩！两把够了，你能吃好几天哩！”
唉，看着瑟缩懦弱的大伯娘，柏蕊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甜甜笑：“哎，俺知道了，谢谢大伯娘、三伯娘！”
“啊~奶，张嘴~”
柏蕊没立刻走，而是从她怀里那堆油渣里挑了个大的，惦着小脚硬要塞到赵氏嘴里这才回屋。
“呦，真是个孝顺的，娘你以后有福了，这么小的小蕊儿有了好吃的都知道第一个孝顺娘呢!”
大赵氏捂嘴笑道。
慢慢嚼着油渣，满嘴的香气，赵氏的脸色好点了。
张氏看到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感谢大赵氏。
柏蕊兜着猪油渣回了东次屋，她爹柏吉信正在炕上闭目养神。
给她爹也塞了一口猪油渣以后，柏蕊指挥着柏吉信从西厢房的炕柜里拿了一个碗，小心的把猪油渣都倒进去。
“奶给的，爹，你给俺摘几片大树叶子吧。”
柏蕊高兴地说。
他娘疼孩子，柏吉信也高兴，听到这话，翻身下炕，一会儿便拿来十几片梓树的嫩叶子。
梓树的嫩叶比较宽大，还可以包饭吃。
柏蕊抓了一口油渣在嘴里，唇齿留香，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柏吉信看着自家小闺女的可爱模样，也觉得幸福极了。
又觉得亏欠闺女，投胎成了他柏吉信的闺女，连吃口好的都难得！
幸福的享受了一下美食，柏蕊拿了一半出来，约莫均分成三份，包在梓树叶里。
拿着包好的梓树叶，柏蕊又噔噔噔的跑到堂屋西边的次间里。
“太太，我给您带好吃的了。”柏蕊喊道。
进了门发现太太正盘坐在炕上出神儿呢！
真美啊，好一幅美人图！
太太约摸不到四十岁，穿着黛青色圆领的葛布衫裙，头上用一根包银的双尖簪在后脑简单挽了个扁髻，是标准乡下干瘪老太太的打扮。
但是太太皮肤白皙、头发乌亮，眼睛深邃又带点忧郁，体态优美，背部挺直，眼角一丝儿皱纹也没有，真是难得的美人儿！
七婶儿柳氏和八婶儿陆氏也算公认的美人儿了，就连她们在太太面前也黯然失色！
柏蕊就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太太，三年了，看了一遍又一遍，总是看不够！
果然美人已经超越了性别，不论男女都爱看！
要说柏蕊的太太为啥这么年轻，因为这不是她的亲太太！
现在的这个小太太是她太爷老柏头纳的小老婆！
小太太比柏蕊她爷柏老爹还小十几岁呢！
柏蕊听她爹八卦过，据说故事非常俗套：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名从他乡逃荒、饥寒交迫的少女晕倒在了柏家门前。
老柏头一碗热汤下去，少女回了命。无依无靠的少女感念柏家的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老柏头纳少女为平妻，低调的给各个亲戚送了消息就罢了，并没有再摆席。
当时亲戚间议论纷纷。
有说老柏头喜新厌旧，本来想休了发妻娶新欢的，奈何发妻生儿育女、贤惠持家，于是老柏头便改了主意，迎娶新欢做平妻，坐享齐人之福。
也有说是少女是从那什么黑窑子里逃出来的，跟着老柏头也比去吃人的地方强，而且没看老柏头娶亲都没摆席面么，定有蹊跷！
还有说老柏头对原配还是更有感情，没看就算娶了年轻的小媳妇也没摆席，这是给大老婆面子呢!
乡下生活贫苦而忙碌，柏家一直也没回应，新媳妇也娇羞的很，从未抛头露面，因此这件事很快就淹没在东家长西家短里，渐渐被淡忘了。
总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柏蕊的亲太爷和亲太太已经双双投胎去了，家里辈分最大的是这个年纪尚轻的小太太！
“蕊儿，进来，太太给你留了好吃的！”
太太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露出了八颗又白又齐的牙齿，两边的梨涡时隐时现！
柏蕊差点又看呆。
两条小腿利索的爬上炕，从怀里掏出两包梓树叶包的油渣，打开放在炕桌上。
“太太，快来吃好的油脂渣！”
柏蕊把两包梓树叶放在太太和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你一包，我一包！”
太太转身在炕柜里拿出一小碗盐水黄豆，笑眯眯的放在柏蕊坐的炕桌一边。
“太太给你留的黄豆，小蕊儿，快吃吧!
吃完了太太给你梳头发，把咱们的头发梳的又黑又亮！”
柏蕊看看太太乌亮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稀疏的黄毛，无奈的说：“太太，你头发真好，又俊，根本就跟俺们不是一个画风的！”
画风？
太太一愣，没有多想，只当是柏蕊的童言童语。
是啊，在自己这十几年的半囚禁生活里，心就像枯死一样，与周围人隔绝着，竟然从来也没有试着融入。
自从有了小蕊儿，生活里才多了些乐趣。
看着眼前孩童左手拿着黄豆、右手拿着油脂渣，单眼皮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眸子黑亮的惊人，烦恼着先吃哪一个。
炒黄豆？还是油脂渣？
好像这是天下最大的烦恼了！
难道这就是安居乐业么，太太一时间怔忡起来！
只见柏蕊张着大嘴把黄豆和油脂渣一起塞到嘴里，细细品尝着，叹道：香！
嘻嘻，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