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楚湉与楚滢
高考出分后的晚上下了一场倾盆暴雨。
洗刷了烈日灼伤的温度，酷暑的燥热，属于沐阳的夏日绵绵雨季又到了……
在韩筱筱幼时的记忆力里，每年的暑假都要下暴雨，城市遇到洪涝，那几个地势凹陷的街区每年夏天都要被淹。
今年万幸没有遇到洪涝灾害，但是城市破损的地板上，还是积累了不少积雨低洼。
韩筱筱紧张的坐在楚家司机所安排的专车上，滑动着与楚湉前两日以及今天的聊天内容。
楚湉：太感谢了，我正愁没有证据！
韩筱筱不解：什么证据？
楚湉躲闪的应付，并没有正式回应，她只是神秘地说，你会知道的。
七月的第一天早晨，韩筱筱就收到了楚湉紧急要求她过来的消息。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韩筱筱凝望着车窗外郊区山峰处乌云密布，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楚家郊区的庄园，一如既往的气室装修宏大豪华。
韩筱筱上一次来过，这一次没有那么震惊，略微轻车熟路的她还是有些内心忐忑的走向后院的庭院。
楚家两位双胞胎姐妹早已坐在桌椅上恭候了。
韩筱筱抬眉，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楚湉和楚滢同时到场的场景。
——同时，这是自己第一次与楚滢见面或者是对峙……
她们两个的五官，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姐姐楚湉从小学习流行舞，体态优雅修长，穿衣大胆且开放。
但是一向爱打扮的楚湉高考后却并没有化妆打扮，明明距离高考都已经一个月了，她竟然还是黑眼圈很重，疲惫，仿佛还从备战的状态里没有出来。
妹妹楚滢沉默安静，她一向学习刻苦，黑色眼镜框半永久焊在脸上，极高的度数下眼框微微变形，个子比姐姐矮，穿衣气质成熟得更像姐姐。
但是那相似的杏眼，无法摆脱的五官长相……让人一眼就知道她们俩是双胞胎姐妹。
“筱筱！你终于来了，昨天我向爸爸控诉了她的罪证，爸爸也终于受不了，查了她的房间……”
楚湉起身，拉出凳子邀请，韩筱筱因为全场的低气压没敢落座。
楚湉拿出手机，对妹妹不认识一般不屑，全程用“她”来形容。
“她藏在最隐秘角落的抽屉里，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戚文谦的名字——你的男朋友。”
楚湉声音气得微微颤抖，楚滢却平静如明镜，坦然自若与对方两人抬头对视。
“后面内容被烧了，看不到……但她也亲口承认了，一直以来你感觉被监视，被人观察，被人造谣言的源头都是她——楚滢。”
楚湉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已经气得颤抖。
别人高考后都是如释重负解放，她却苦苦追究疑点，调查亲妹妹一个多月。
最早从高三上学期开始，楚湉偶然有一天电影院放松看了一个喜剧小电影。里面的游戏npc对女主玩家的爱好非常相似巧合。女玩家爱上npc后却发现npc的喜好都是由暗恋她已久的设计师所设计的。
因此，npc如此了解女主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楚湉瞬间就想起了之前与自己短暂经历过合作的舞伴的故事。
当时楚湉心情不好，被充分了解自己、接受自己一切小喜好的舞伴所安慰，她受不了酒精和现场气温的推搡，逾越了规矩，后与戚文谦提了分手。
楚湉看完那个电影就想，那个男生如此了解自己，是不是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后来经过楚湉反复考证，那个男生回忆确实是有人自称是楚湉的妹妹，希望有人照顾姐姐。告诉了他，自己姐姐的小兴趣和喜好……
这个小小的疑点被率先考证后，如同蝴蝶效应的振翅，陶瓷细碎的裂纹一般，经过楚湉不断的沉思，也彻底引发了她的怀疑。
——楚滢不希望任何人与戚文谦有关系。
高考后，楚湉决定顺藤摸瓜，顺着那一丝小小的破绽，揪着证据一点一点的扒开。
高中结束的暑假，楚湉并没有像旁人那样兴高采烈的享受难得的假期，而是一直在寻找楚滢所干过的种种事情。
楚滢既然做过，那肯定会留下证据，只要自己一点点找到证据，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楚湉最早问到了家里的司机，她去江城漫展遇到韩筱筱和戚文谦幸福的模样时，自己彻底妥协想找他道歉放手的那一天。
司机说一早上就接到了楚滢的电话，她以“叔叔我最喜欢你开车的技术”为由询问他去了哪里。
司机不理解，但是老实回复：我先是送大小姐去江城，然后她突然大早上要去沐阳市三中……
楚滢后来听后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再继续了。
司机是这样回忆的，他从来没有删电话记录的习惯，楚湉因此找到了楚滢打给他短短半分钟的聊天对话。
一般人没有通话录音的习惯，这也只是司机口头上对于当时感到突兀插曲的回忆。
楚湉一直紧揪着任何关于楚滢细节不放，把那些漏洞不断的扯大，露出……
她逐渐发现，韩筱筱每每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楚滢往往都不在场。她在家似乎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无法做到监视他人的幸福时，泰然自若地与自己和家人同处一室。
她还找到了和楚滢一起出去过的女生，确认她的对话证据，慢慢整理线索……
有的时候身体真的调查得很疲惫，楚湉也曾想过，妹妹所做跟自己影响不是很大……自己为何要如此坚持呢？
但她脑海里第一想到的首选原因，就是她不想看见韩筱筱和戚文谦又重演自己当时误会而分手的场景。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戚文谦，想做出弥补。
还有一个原因……
楚湉在收到韩筱筱直接证据的那夜，终于彻底使父亲信服，她终于有机会进入妹妹一直紧锁的房间，发现了楚滢的第二部旧手机，她 QQ微信电话号都是双份，上面是她彻底无法摆脱的罪名。
楚湉将自己所收集到的所有的证据说完后，将储存证据的手机摊在桌子上。
同卵双胞胎基因造就相似的五官，同出一辙的杏仁眼里映射出对方。
“我这么坚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们小时候明明关系很好，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们俩喜欢同一个男生，就造就了我们姐妹关系，从此之后分崩离析吗？”
“真的至于吗？楚滢，爸爸找到了你要求旁人帮你监视，在网络上大肆造谣的旧手机……”
“你要怎么弥补筱筱我无所谓，我不要求别的，我只想要个你的解释而已……”
气愤、失望、痛苦的情绪在心底发酵成泪意弥漫在楚湉眼眶里。
“你却拒绝答复，只说你想见筱筱，你想亲自对她说……”
“韩筱筱既然已经来了，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俩共同等你的回答呢？”
听到楚湉长长的赘述证据，韩筱筱震惊的目瞪口呆。
其实她心底一直有隐隐的疑惑共同指向楚滢。
知道她对自己的男友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但她一直认为楚滢是好人。
哪怕对简阿姨的哀悼是刻意的，目的只想见戚文谦，但是她愿意这么做，再如何也对当时的戚文谦而言，是一种安慰。
毕竟一直戚文谦说他一直以为母亲的逝去是没人在乎，想不到楚滢还记在心里，还说喜欢她的设计。
那时戚文谦还有些感激于楚滢。
但是只要与戚文谦在一起，明明是在三中，却只能收到别的学校的旁敲侧击的谣言，总能受到他人的注视。
似乎自己与戚文谦在一起动了谁的蛋糕似的。
但是楚湉查到了一切，罪魁祸首正是楚滢。
那么一切的疑惑，也就说得通了。
……那楚滢做的这一切的原因，真的只是喜欢吗？
仅仅是喜欢一个男生，做这么多这么恶心的行为也太离谱了吧？
还有，楚湉也说了，首先认识戚文谦的是楚滢，戚文谦后来遇到自己中间有很长一段空窗期。
那楚滢为什么不趁自己没出现的时候捷足先登呢？
当他与姐姐分手后，楚滢立马安慰，如果她当时这般做了，那自己与戚文谦不就彻底没有机会认识了吗？
失去了又后悔了？那何必又如此大费周折地又想拆散呢？
韩筱筱说出了以上自己的疑点。
楚滢居然笑了，她推了推眼镜，这是她今天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首次开口。
“韩筱筱……你果然很敏锐聪明……”她说，别过头，视线望向别处，她看着远处山峰的云雾缭绕，说出了一个令众人都震惊的消息。
“为什么做这一切的原因——因为，我不喜欢戚文谦而已。”
“啊？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韩筱筱比楚湉更是激动，因为这简直出乎她的意料，更使得她更无法理解楚滢做这一切的契机。
“我不喜欢他。”楚滢淡漠的眸子终于回归庭院内。
嗯，提到他的名字，心跳还是微微不受控制，跳得急促。
“我的……人生很无聊，你知道吗？楚湉。”
楚滢直接提起姐姐的名，直呼其名。
她坐下，“记得我们小时候关系还不错，虽然小孩之间难免出现打打闹闹，小时候经常打架吵架……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姐姐，也从小都喊你姐姐……”
“但是……父母从小就把我们拿一起比较，我虽然学习比你好，但这好像似乎是我唯一比得过你的地方。”
“你的社交能力，你外向的性格，你四肢的协调……从你找到自己擅长的舞蹈领域开始，我就感觉跟你越来越远了……”
凉风吹过湖泊，原本池塘里两片相近的树叶，却被冷风吹。
“爸妈比起我，更喜欢我的学习，学习也只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而已……我真的很痛苦。”
“没有能交心的朋友，生活寡淡无味，每天日复一日的学习……然后我遇到了戚文谦……”
“那不就还是因为喜欢吗？”
韩筱筱和楚湉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还是因为喜欢吗？除了喜欢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么极端？
“你们世界这么狭隘吗？男女关系只有喜欢。”
楚滢又笑了，她笑容和姐姐一样的明媚，还是丰富的笑脸更适合楚滢。
“我只是把他当知己而已，他确实长在我审美点上，我曾经确实喜欢过……”楚滢闭上眼睛，她其实并没有说实话，害怕颤抖的瞳孔暴露了自己的真心。
无论如何，亲口说出他的名字，心动还是止不住的……
“当时拆散你们俩确实是因为喜欢——问题是他并没有如我所预料的，考上一中。”
楚滢深呼一口气，回头，诉说实话时，心跳早已恢复正常。
“他如果考上一中了，我可能真的会跟他在一起，但是我看不中没考上重点高中的男生——为什么这样做，拐弯抹角的想拆散你们……”
“因为，你们两个只是我平淡生活的玩具而已……”
楚滢高傲的撑着头，无视韩筱筱听见这句话的愤怒，继续不紧不慢的诉说。
“我说了我的人生一直很无聊，我只想找点乐子而已，我不能接受戚文谦和楚湉分手后，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他适合更好的，我看不惯他跟别人在一起……所以我一直以来一直在那观察你，想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你的经济条件，我就想看看你们俩能坚持多久……”
“你养过仓鼠乌龟，金鱼这种小动物吗？”
“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戚文谦，楚湉——我对你们都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是想观察一下你们人生的喜怒哀乐，我高考成绩650分，一切985全国顶尖大学任我挑选，我只是一直把你们当动物一样，观察你们罢了……”
楚滢的话如同火星子撒在火药上，气得韩筱筱和楚湉火冒三丈，呼吸急促。
她淡定的甩手就走，急速的步伐却暴露了内心的恐慌。
楚滢竞速，快步走向离家不远的山峰顶上。
走快点，就不用面对她们了。
雨后山顶雾气充沛，水泥路上潮湿，湿润的空气令她感到格外的清爽。
从拆散姐和他开始，自己主动找陌生人交流接触，对着他的舞伴亲口说出我是楚湉的妹妹。
她依旧执迷不悟的观察、接触戚文谦，把所有的心思写在那个日记本上时……
楚滢就知道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
把手机和日记销毁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高考后烧着一页一页的日记，楚滢也想起了许多。并没有把本子全部销毁。
她又想通过这件事作为契机，寻找一个与姐姐楚湉对话的机会……
自己以极快的步伐走到山顶处，在上面的凉亭旁边，喘得厉害靠着柱子歇息。
山脚下，自己似乎还能微微俯瞰着姐姐与韩筱筱小如蚂蚁的影子。
就如同自己一直藐视，把他们当玩具随意监视玩弄一样。
——我其实做出第一步就后悔了，但……
楚滢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向前迈了一步。
雨后土壤湿润异常，楚滢所踏之处，因为她的抬腿前进，脚下的湿润土壤在那一瞬间迅速崩塌！
楚滢陡然受惊，受惯性以及雨后土地松软的影响，她摔倒后的滑落没有停住，在雨水的润滑下楚滢的身子反而如同滑滑梯一般极速冲刺的坠落。
“啊——”
惊慌错乱中她下意识想寻找树枝等任何能刹得住的东西作为停靠点，可惜习惯性过大，细软的树枝都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摩擦。
急促的滑落中，楚滢的脚踝咔嚓一声撞在了山顶突出的石板。
一路跌落，楚滢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身上没什么大事，抬不起头了，但脚踝的巨痛随着丝丝雨水蔓延全身。
脑袋经过一路的颠簸，似乎引发了脑震荡。
楚滢没想到意识朦胧前，竟然收到了来自楚湉的电话号。
挣扎的点击接收键的时候，楚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喂？姐……”开口喊出多年没有叫过的熟悉称呼，楚滢说出口时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眼眶有液体滑落。
雨水开始落下，楚滢也不知道砸在脸里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姐，我从山顶上摔下来了，头好痛，脚更痛……你快来救我……”
虚弱的体力支撑不住喉咙中楚滢原本更想说的话，楚滢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失去了意识，手机滑落在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