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姐妹

“我要车车……我不喜欢娃娃……”

年幼的双胞胎姐妹刚刚开始玩玩具。楚滢短暂的给芭比娃娃换了新装之后，似乎并不太感冒，把她扔给了姐姐。

她拿起了哥哥小时候淘汰的汽车模型。口齿不清的拒绝手里的洋娃娃。

“女孩子怎么会喜欢玩这些……”父亲对于她的喜好感到惊讶。

强制让楚滢喜欢所谓的“女孩玩具”无果后，他被逼无奈的接受那个从婴儿时期一出生，身体就不好的小女儿。从小就着迷模型、益智玩具魔方，等种种“男生玩具”的事实。

“呜呜呜……”

上小学开始，楚湉数学成绩就没有及格过，当家教老师教她算数教她崩溃，找父亲诉苦。

爸爸看到她的卷子气打不出，一向宠爱女儿的他训斥完楚湉后动手要打她屁股。

被上完家教课提交完满分试卷的楚滢看见，挡在姐姐面前阻止。

“不要打姐姐……她只是学不会，又不是不愿意学而已……”

刚上一年级的楚滢并没有那么会说话，但依旧坚持的为姐姐辩护。

“计算都不会，口算这么简单的问题，错了一次又一次，楚湉没你那么聪明我知道，那每次上家教都想着要跳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爸爸的动怒，依旧想找工具教训大女儿一顿。

在妈妈的阻拦之中，楚滢拉着姐姐楚湉的手逃出豪华的客厅了。

“妹，我们去哪儿啊？”

幼小的楚湉第一次面对爸爸生气，吓得哇哇大哭。比她小几分钟，出生体积更小的楚滢反而并不害怕，带着她躲到了自己房间的衣柜里。

“嘘——别怕，我把房间反锁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等爸爸气消了，我们再回去……”

小小的双胞胎姐妹一同抱在一起，蜷缩在衣柜里睡着了。

那场景仿佛还是胚胎时期在母亲子宫里互相依偎着一样。

学习真简单，有老师和家教的解说下，每天的作业都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真不知道姐姐每天担忧作业，是为什么？

楚滢放学回家时下意识回头，一同补家教课的时候，楚湉早已不在旁边。

她找到了自己更擅长的领域——舞蹈。

楚滢下了教教课，客厅里，楚湉被爸爸揉着脑袋，鼓励她今天舞蹈跳得很好，以后不再紧逼她的学习了。

楚滢当时是真的内心由衷的为姐姐楚湉找到自己所擅长的天赋而感到高兴。

只可惜……

楚滢某天偶然从房间里渴醒，不想在深夜打扰佣人阿姨，她独自一人前往客厅接水。

却不慎听见了父母的谈话。

“你对湉湉的学习，是不是太纵容了一点？”妈妈依偎在爸爸肩膀里看电视，她问。

“女孩子嘛，要求那么多干什么，培养两个女儿真的是比培养儿子一个人要轻松得多了……”爸爸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是啊……当初培养老大的时候，我们无论是从学习生活饮食，还是爱好等等……付出了好多。”

“这些都是其次的，女儿也做到了——但是儿子和女儿最大的区别就是，儿子是楚家房地产企业一切的接班人，女儿只需要逗我开心就行，她并不需要有什么作为，只要开心快乐的成长……不像男孩出生给我们的压力，和期待都不一样……”

电视机的光芒照射着父母的身影，爸爸似乎在低头亲着妈妈的额头，把她揽入怀中。

“辛苦我们的大功臣了，快40岁做试管双胞胎怀她们俩吃了这么多苦……本来医生只劝说我们俩保胎保一个的，当时我心一软，想两个都保，你也同意了……”

“你当时不是说儿子就不要，女儿的都保吗？我还以为你是不要儿子呢……”

爸爸又笑了，“怎么会不想要儿子呢……”，他当时夜晚冰冷冷的一句话，使稚嫩的楚滢记忆刻骨铭心。

“女儿省事啊，女儿不用操那么多心，最后都要嫁人生孩子，成为别家的人，培养老大一个接班人，我们就已经操心费了半条老命了，我们只就希望楚湉和楚滢幸福快乐就行。没有别的要求……”

楚滢刹那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小父母对自己和哥哥的要求一点都不一样了。

楚湉学习一直不好，找到跳舞的爱好之后父母也妥协了。

自己学习好，父母也只是夸夸，没有要求她同时可以拥有自己的爱好艺术特长。

而听亲戚保姆讲，哥哥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培养他全部的琴棋书画，音乐乐器。

他从小就在江城最好的学校就读，一直在高昂的外国留学完读完之后，再回到父母身旁。

而自己姐妹从小都在沐阳受教育，原来因为自己是女生啊，一直听他们说不要考外地的大学，口头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是舍不得女儿去远方。

到头来还是希望女儿受控制，不要像儿子那样离自己太远，与亲情冷漠，不合。

原来我们所受的宠爱，娇惯，纵容……一直都像玩物而已。

那我不要这样！

那天晚上楚滢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睡不着，爬到了姐姐房间。

“姐姐，姐……”她最终还是没能弄醒楚湉，两姐妹相依一同入睡后。

第二天早上，楚滢醒得更早，她告诉了楚湉自己晚上所听见的父母的交流。

心思单纯的楚湉并没有楚滢从小那么聪明成熟，她固执的认为这是爸爸妈妈对自己好，爱她的证明。

这也是楚家姐妹从小到大第一次的较大争吵。

她们都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能接受对方，那一次，楚滢气得三天没有与楚湉说话。

最后还是自己受不了，偷偷的找姐姐合好。

从那天起，楚滢渐渐的就收敛了自己的所有的情绪，在父母，老师面前压抑，隐藏着自己。

她太想体会哥哥过的什么生活了，她知道，想要逃离父母所及的乌托邦，那就只能以优越的高考成绩离开他们的庇护。

可楚湉坚持的认为她变了，觉得妹妹变成了书呆子，整日只会与学习论事。

楚滢知道她从小学习不好，也能理解她，但是令楚滢无法理解的就是，楚湉一直坚持的认为父母对自己和哥哥是一样好的，哥哥从小远离父母的庇护，跟父母关系不好；哪像自己从小饱受父母的喜爱，和爸妈关系深厚。

有的时候，楚滢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冤枉了父母的用心良心？

直到看到哥哥娶了嫂子，第一胎是女儿，爸妈只是嘴巴上笑笑，但是侄儿迅速出生，对侄女侄儿的教育培养和态度，再一次在自己和哥哥身上重演了之后。

楚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打算，她不再享受父母的安排与妥协，她迫切的只想通过高考，拥有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家产继承只能给男人？我也姓楚，哥哥有的，我也要。

她一直在追寻自己的目标，表面上躲避逃避着与姐姐交流，其实比起姐姐和父母，楚滢更怨恨一无是处的自己。

每天日复一日的学习，痛苦又无趣，然后她在逃出来的舞会那晚遇见了戚文谦。

我要因为他改变我的目标吗？我喜欢他吗？

楚滢陷入纠结与困扰之中，楚湉却由于双胞胎感应一般，抢先和戚文谦在一起。

一直以来，楚滢与楚湉很长一段时间的紧绷僵硬的关系从此彻底崩开，恶化。

楚滢越来越怨恨，自己活得痛苦又挣扎，明明是为了你好，你整日跳舞和我先看中的人谈恋爱，我却只能埋头学习……

她拒绝与楚湉交流，长大后也再也没有叫过楚湉一声姐姐。

她一边觉得姐姐好蠢，一边又想跑着跑着跑慢一点，等待着哪一天，姐姐能和自己一起并肩而行。

看到姐姐分手伤心后悔的样子，楚滢也曾考虑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楚滢也不是一个为做过的事情，打翻的牛奶哭泣的人，既然已经这样做了，做出这种事的第一天她就早已知道之后的下场，雨天路滑，摔倒在这，不知影不影响大一开学，虽然出乎我的意外……

但是，我楚滢做过的事情，自己负责并不后悔，从不回头。

冰凉的雨水肆意滴下，楚滢头晕脑胀，失去意识前回忆起了很多。

回到另一边山脚下的半个小时前。

楚湉尽力调整气得肺要炸的心情，坐在椅子上与韩筱筱低声控诉和妹妹的关系怎么变到这一步的。

楚湉当然不懂或者不记得楚滢所知道的一切。

在她眼里，妹妹就是莫名其妙的话越来越少，表情越来越少，逐渐不与自己和父母互动的，楚湉总想缓和姐妹关系，但楚滢总是拒绝。

乌云翻滚，管家上前询问打断了对话。

要下雨了，二小姐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怎么不见了？

楚湉这才反应过来距离楚滢冲上山峰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越打越着急，害怕时电话才终于拨通。

没想到楚滢接到电话，声音是这么的虚弱难受，听上去似乎遭遇意外了。

楚湉立马起身迅速上山边赶，韩筱筱为了追上楚湉一起帮忙，手机都放在桌子上忘记拿。

楚湉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你在哪里，电话那一头早已没有声音。

挂断之后，一切极其安静。

雨滴落在头顶上，楚湉心里一颤，陡然有了不好的征兆。

还好她身边还有韩筱筱，她面对这棘手的事件，早就不再慌张，她把楚湉拥入怀中，安慰道。

“没事的，我们一起找吧……楚滢，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我也终于明白了她干的一切的目的及原因……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一同赶往山顶，可是山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凉亭，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楚湉没有找到妹妹的身影又慌了神，索性擅长观察的韩筱筱注意到了柔软泥土滑落的痕迹。

雨势已经不小了，韩筱筱和楚湉面对凶险的地势，孤立无援的环境。

虽然都很害怕，但是依旧强迫着自己扯着树枝小心翼翼的顺着痕迹向下爬。

行动敏捷的她终于比楚湉更早发现了楚滢的倒落在泥泞里的身影。

“楚滢——楚滢！”韩筱筱兴高采烈的向前，不慎脚一滑磕到石头上，摔了一身泥巴。

但是她迅速的爬起来，来到楚滢身边，见她摔倒伤痕累累昏迷不醒但身体温热，韩筱筱刚刚长舒一口气后，却下一秒就注意到她折断的脚踝错位撞在岩石上的可怕场景。

“滢，楚滢——”

一向爱干净爱美的楚湉大小姐真的是边哭边连滚带爬的来到妹妹这里，她满身泥巴的找到妹妹，看到她恐怖的脚踝更是吓得惊慌失措。

在她们俩不断的呼唤摇醒下，楚滢也终于静静恢复意识渐渐苏醒，她一睁眼看见她俩满脸担心惊愕的表情。其实她第一反应是很感动的，但她依旧傲娇嘴硬，虚弱的开口。

“你俩的表情……好像我死了一样……”

头晕脑胀得厉害，比起脚踝疼痛，脑袋里嗡嗡直响的耳鸣以及她们俩不停的哭声更伤人头脑。

楚滢被姐姐扶起上半身，楚湉在扑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又没死，你们哭啥啊，我身上好痛，你们叫救护车了吗……”

楚湉停住哭泣与韩筱筱面面相觑，韩筱筱压根没带手机上山，楚湉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危急的时刻，她们俩同时脑子短路，上山前既没有通知家里的管家保姆，也忘记了叫救护车。

“我有手机，我下车去接救护车，韩筱筱你也摔得不轻，你还是在这坐着等吧。”

楚湉强行止住抽泣起身迎接医护人员，留下韩筱筱和虚弱受伤的楚滢四目相对，一时氛围非常尴尬。

“你能扶我一下吗？我腿疼得厉害，我想看一下我脚怎么了……”最终还是话少的楚滢打破沉默。

韩筱筱低头不语，不敢说话只是一味的扶她起身。

楚滢被扶起，勉强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变形错位的右脚踝，发出了一声卧槽，一时瞬间感觉身体脱力。

雨并不大，但是打在身上真的很冷。

韩筱筱虽然心底发自内心的讨厌楚滢，怨恨她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实在是害怕楚滢淋雨加重感染，韩筱筱虽然自己也摔了一跤，膝盖疼得厉害，但是那一刻她也不想考虑其他，只是尽量的直立起身子，把楚滢护在了怀中，尽力用身高同样也小小的身体给楚滢挡雨。

“不要因为我受伤了而同情我……”楚滢身体心疼痛，体力耗尽疲惫得厉害，睁眼睛都非常够呛，可是依旧嘴硬。

“哼！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我就怕你没等到救护车就死了，然后就怪我了……你可别以为我现在就会原谅你！”韩筱筱立刻生气的怼回去。

楚滢身上疼的厉害，杏目眼里乘着水，她感受到韩筱筱温柔的体温笼罩着自己，明明脸部肌肉多牵扯一下，都特别费力，楚滢那时竟笑了。

“你讨厌我却还愿意帮我，韩筱筱，你这个人确实好奇怪哦……”

韩筱筱实在是没有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受这么重的伤，自己其实也挺紧张，抖得厉害，但依旧坚持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韩筱筱既担心她冷，更害怕楚滢下一秒就会晕倒撒手人寰，于是就到处寻找话题一直在和她说话。

“哼，你这个坏女人……我是讨厌你，谁叫你一直不愿意了解我，还一直监视我，你直接跟我做好朋友不就行了吗？——不对，作为好朋友这样对我更恐怖……”

“你也是，何必大费周折……虽然你做过坏事，试图拆散我们……但，那我可跟戚文谦好好的哦，你也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还没有，怎么，怎么好好认识你……”

“腿伤是不会死人的……”

韩筱筱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楚滢诉说，硬是让楚滢无法睡着，一直清醒的撑到救护车的到来。

韩筱筱强撑摔紫一大片的膝盖站起，强行帮救助人员送楚滢上扁担。

躺在扁担送上救护车前，楚滢在手掌一片雨水潮湿里，还丝丝感受到了韩筱筱牢牢握住自己手上的余温。

上救护车后，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松开了，楚滢不禁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手指神经还有些留念当时她所带来的的温度。

她死死的盯着韩筱筱和姐姐担忧的面孔，注视得望眼欲穿。

被戴上呼吸罩时眨眼一刹那，她还是有点害怕如果自己挂了，再也见不到她们两个蠢货该怎么办。

也突然产生担忧的念头之后，楚滢忽然就释怀了韩筱筱与她在乎多年的男孩戚文谦在一起的事实。

“韩筱筱，姐。我对不起你们……”

救护车的大门即将关上，楚滢在关门的最后一秒前，声音很小，但是吐字清晰、郑重诚恳地向她们道歉。

听闻妹妹的道歉，看到她终于安全上了救护车后，本就身材极度消瘦，身体不怎么好的楚湉回过神后简直要脱力晕倒，韩筱筱赶紧扶住她。

在管家的建议下，她们先是回到山庄迅速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暖和的衣服后迅速赶往医院。

楚家资金雄厚，迅速把江城的医生和最好的手术仪器聘请过来到沐阳给楚滢做最好的脚踝骨科手术。

楚滢从全麻手术里醒来时已经快到晚上了，她躺在病床上浑身毫无知觉，病床被护工摇起。

她坐起来第一眼先是看了看右脚捆得严严实实，如同靴子一般的石膏。然后看是床边哭成泪人的姐姐，她轻轻的咳了一声，楚湉听见后，迅速起身把她拥入怀里。

“呜呜呜……楚滢你可吓死我了……”

楚滢拍拍姐姐的背，刹那间，楚滢感觉时间倒回，她又想起小时候姐姐犯错，她抱着楚湉的样子。

“对不起啊，姐，以前是我太固执，没有和你好好谈论过……现在我不会再走了，我回来了。”

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缘分。

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姐妹，经历再大的困难与挫折也不会分开。

韩筱筱从旁边的卫生间出门，恰巧看到姐妹深情的感人一幕，她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刚想着应该如何对策时。

坐在病床上的楚滢却向她挥手，待她走近后，主动握起韩筱筱的手。

经历过手术的楚滢脸色苍白，浑身剩下都是导管仪器和绷带，但是她被绷带遮住的半张眼睛坚定而且温柔。

“你确实是个好人，上救护车前上雨你护着我，跟我说话的那个时候，我会感恩你一辈子，我想再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同时也祝你和他幸福……”

楚滢同时握着两个女生的手，她手术后打着点滴的手背凉得不像话，却被两只温热的手所包裹变暖。

“谢谢你的道歉和祝福，但是楚滢，一句抱歉，谁都可以说出口，问题是看你以后的改变。你的所作所为严格意义上说可以按照刑事处理的，但是我刚才和你姐姐商讨，看你即将要准备填报985第1批志愿大学，前途刚刚开始，于是都选择放弃了……”

韩筱筱知道她喜欢直言直语，确认她没事，安心之后便一针见血的挑明一切并没有拐弯抹角。

“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叫韩筱筱，很高兴认识你。”韩筱筱握手回应，点头微笑。

楚湉全程在哭，根本就没有机会张嘴说话，被冠于校花称号的她此刻哭得浑身抽搐，眼眶红肿，也想模仿韩筱筱回复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老姐。”楚滢轻轻的抚摸胞姐的面庞，嘴角略微上扬，“你愿意重新接受我的话，点头就行了……”

楚湉的点头的频率仿佛如捣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