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三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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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女相(6)

罗素被拖进大牢,可是尚一鸣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女相国怎么样。罗素在天牢里百无聊赖的待着,一边等着宣布放她出去的圣旨。

入夜时分,她小腹空空,早年落下的胃病开始折磨着她。她痛苦的捂着小腹,大喊叫人来给她送一点吃的,良久都不见人来回应。

夜半时分,来了一个小吏,拎着食盒。罗素眸光一亮,腹中的疼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可是小吏没有从送餐的窗口把食盒递给她,而是用钥匙打开牢门,走进牢房亲自把食盒放到罗素的面前。

“请用。”小吏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尖嘴猴腮的面孔让罗素看着极不舒服。

罗素拎过食盒,挥手让小吏出去,可是小吏半天都没挪动。罗素心知有怪,便警惕的看向小吏,问道:“谁让你送的餐?”

牢狱中的小吏大多卑微如蚁鼠,为权臣所控制,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每一个小吏背后都有掌控着他们生死的人。

入夜时分她喊了半天都不见人回话,此时三更半夜的突然来一个小吏送餐,其间多半有诡局。

小吏答不上话来,罗素便把食盒摔在小吏的脸上,敏捷起身夺过小吏腰间的牢房钥匙。

小吏未料此时有变,混乱了片刻之后便朝罗素扑去。罗素抓到的牢房钥匙有一大串,她也不知道哪一把才是她这间的钥匙,于是慌慌张张地一把一把试。

罗素一边试一边仔细听着机械之音,转眼间小吏已经扑在她身上了。她一脚把小吏踹开,腹痛又剧烈了起来,她只好忍着腹痛接着开锁。

牢房里只有幽幽几盏暗灯,火光照亮不到锁的位置。罗素像一只瞎眼的猫一样四处摸索,眼见着小吏又扑了上来。

“吾乃相国!”她朝小吏大吼道。

此时罗素的脸上不再是平静镇定,添了一丝慌乱。再加上腹痛,她的气势比平常弱了很多,起不了多少震慑作用。

小吏全当没听见,抱住罗素腰之后就开始撕扯着罗素的衣裳,大片大片的春光外泄。罗素不懂武,一番挣扎之后体力消耗殆尽,就这样被一个无名之辈污了清白。

小吏完成了指派的任务,悠闲地离开了。浑身红痕的罗素一边怨恨的盯着小吏离开的背影,一边把衣服穿好,最后正了正衣冠。

翌日,宣布将她放出牢房的圣旨到了。罗素走出天牢之外,看见罗香和徐白恪都在等她。

徐白恪看见罗素身上外露的红痕,不禁蹙眉,想问,最终还是攥紧了拳头。

罗香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呀,白雪落污尘了呢。”她的笑容好像昭示着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快人心过。

徐白恪掐住罗香的喉咙,目露寒芒。

罗素淡淡瞥视罗香,随后走在二人身前,语气平淡的说道:“雪,本来就是肮脏的。”

她镇定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今日阳光有些刺目,可是照在身上却是暖洋洋的。罗素抬手遮挡着刺目阳光,心里却感激牢外的阳光让她暂时忘记牢狱中的黑暗。

罗素回到相府歇息,缺了一日的早朝,朝中的势力怕是又要有变。徐白恪给罗素端来调理的药,罗素闷头喝下了,见徐白恪几次欲言又止,便冲他笑了笑,让他安心。

翌日,她如约赴早朝,一些臣子看她的眼色除了轻蔑,还有几分得意。罗素在言完国事之后,又有几个臣子隐晦的说出了牢狱中的事,尚一鸣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神色明显不对了。

尚一鸣沉着脸问罗素,“此事……?”

罗素面不改色,答:“确有此事。”

尚一鸣的脸色更阴郁了。

朝臣似乎没有想到罗素会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看到尚一鸣一扫而光的冰冷的目光时,又面面厮觑,噤若寒蝉。

罗素把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不合时宜的部分她就没有说出来。

群臣是一点点地看着尚一鸣的脸色垮掉,最后,罗素把这件事推给了一个她最想除掉的政敌。

那个政敌或许不是罪魁祸首,可是他错就错在与罗素为敌,又有时事让罗素借题发挥。政敌百口莫辩,尚一鸣一怒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他的头砍下。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身首异处。

这就是充满血腥的政治,这就是处处是漩涡的朝堂。每个人都苦心经营着自己的权势,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谁的手上都不干净。

可是一切的流血,都是为了盛世。即使草菅人命,罗素心里也没有半点悔意。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身首异处的政敌,又扫视纷纷唏嘘的群臣,群臣都对她退让三分。

她镇定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修运河一事,嘴上说着简单,真正做起来阻力重重。且不说满朝文武因为罗素是女子而处处针对她,就是修运河的代价,也足以让罗素头疼上几个月。

阳城三个月前刚遭水患,三个月后水患退尽,百姓流离失所。天下百姓皆善,可他们若是吃不饱穿不暖,就会发生暴动,四方皆受其祸。

失去土地的流民四处游走,打砸抢偷,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借此机会肆意妄为,官府办事不利,邻州亦如受水患之祸。

罗素深知这一切,三个月前她派徐白恪去阳城视察时,她就冷静思索好了对策。尚一鸣许诺她二十万两修运河,可是没说不会拨出其他的银两来赈灾。

她就是盯上了赈灾的银两,冒死将赈灾的银两从相关负责赈灾的官员手中“抢”了过来,等于是把赈灾和修运河两事一并扛在肩上。

“罗素啊罗素,你好大的胆子!”

尚一鸣听闻这件事情之后,尚方宝剑横架在罗素雪白的颈侧。

尚方宝剑,上斩奸臣佞贼,下斩贪.官污吏,朗朗乾坤一派正气。尚一鸣此举,是认定了罗素有不臣之心。

旁人若是一片忠心,遇此事多半会心寒,若是心中有鬼,遇此事定然会胆战。可是罗素面不改色,双手拱于身前,颔首答:“此事成则万世福,此事失则罗素陨。”

罗素把话说的坦坦荡荡,说话间眸中的平静似壮阔无澜的海面,大红色的相服稳重端庄,她一身浩然正气似宏日朗月。

风雪中的白山茶脱去俗意媚态,花叶结冰凝霜好像披上银甲,冷香清幽不招蜂蝶嬉闹,洁白的花瓣迎凌风舒展。

尚一鸣被她的镇定吓住了,迟疑了片刻之后,终是把尚方宝剑撤下。

他凝眸看向罗素,剑眉星目,寒意冰冷。薄唇多是无情无心之人,他轻启薄唇道:“此事若是办不成,朕定血洗相府。”

他出声极缓,语气平平淡淡,似兽炉吐出的袅袅烟雾。可是罗素心里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若是她办不好这件事,不仅是她人头落地,相府的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

罗素眉心一紧,冷肃说道:“是。”

她不喜欢这样张口闭口就是人命的帝王,觉得这样的帝王戾气太重。可是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君王不优柔寡断,肩上扛得起,说话有分量,王朝前途一片光芒。

“退下罢。”尚一鸣扶额,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让罗素退下。他知道罗素想干成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成了,对他是百利无一害。毕竟他又不是怕功高盖主的人。

可是若是事情办不成,罗素殒命不要紧,他的子民怎么办?他的江山怎么办?

他是君王,一言一行皆非儿戏。一步错,步步错,身居高位,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高枕无忧,他除了居安思危,别无他法。

一个为君,一个为相,是敌是友,还需再互相试探。一个担忧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担忧伴君如伴虎。这就是朝堂中最脆弱的关系。

可是罗素会把事情办好,没有这个把握,她在那日的朝堂之上绝对不敢夸下海口。只要尚一鸣敢答应她,她可以不计生死去把这件事情做好。

何况,她从刚刚为相,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要走的路还长,她才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这壮阔如波的一生。

没过几日,罗素又风尘仆仆地去了阳城。她先让官府统计流民的人数,又统计了无主的土地,同时也在设计运河的图纸。

赈灾和修运河的银两有限,因此每一笔支出都必须精打细算。她先安排一部分流民领取土地耕种,大水退去后的土地往往更加肥沃。

这些土地等有了收成才要交税。

剩下的流民,罗素就把他们安排成民工,正好用来修建运河,以工代赈。

有时人抨击她,言:“违农时,兴土木,流民虽有所食而不得安,其苦与流亡四州无异,女相荒谬矣!”

先人曾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

可是先人所曰归先人所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事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当下流民过得虽然艰苦,但是总比成为饿殍好。

她是政客,不是怀柔仁悯的圣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盛世,若有半分私心,马上可以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她情愿背上骂名,去把运河修完。运河福泽千秋万代,万世之后,自然有人为她平反。她不在乎一时的名利,身后之时,又有几人知晓呢?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她愿独自走在这条悲凉的路上,稽首跪迎盛世来临。受过的刁难不能忘却,咽下的屈辱绝不能白咽,流过的血不能白流,纵使一时间身败名裂,她也信百年之后能史册留名。

夜阑人静之时,罗素常常从昏暗的灯光中抬头,平静的看向夜色漆黑的窗外。

窗外是黑夜,窗内是孤寂。

罗素闭上眼睛,竖耳倾听。可是她既听不见风吹叶落的声音,也听不见草虫唧语低鸣、别人家的娇软哝语。

她有些失落,低头又在赶制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