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赦天下
至正十年四月丁酉，大元帝国皇帝颁诏书大赦天下，以彰中书右丞相脱脱“百度具举，中外协望”之功。
豫王阿剌忒纳失里正好因奉元路剿匪之事前来奉元，与行省平章月鲁帖木儿，西台御史巩卜班，参知政事董守简、朵朵，理问所理问察塔儿等行省官员一起拜迎诏书。
“皇上诏书上说军国事之重，民物之繁，仍有未遂之意。诸位，我等脸上无光啊！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豫王的话，没人敢接。
陕西这个作为帝国大后方的军事重镇，出动镇戍军和整个奉元路的官差军户，竟然被一伙毛贼打得灰头土脸。
丑闾和道童直到目前仍不敢将战损如实禀告，若是豫王听到近千人的伤亡率，怕不要吐血。
月鲁帖木儿小心翼翼应道：“七盘山一带匪寇经数次围剿，贼势已弱。今王师出征，殿下亲自坐镇，相信不消数日，定有捷报传来。”
豫王浓眉一竖：“捷报？本王只知军队开进山近一个月了，仍未剿灭土匪。铁木儿语焉不详，本王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
王相府达鲁花赤铁木儿在蓝田县已待了旬月，没往凤翔王相府提任何有价值的战报，豫王预感到情况不妙，才亲自赶来奉元。
豫王环视行省官员一圈，说道：“你们不敢说，本王来说。太平那个养孙已经快要控制住匪寇了。而且镇戍军是吃了败仗的！”
“本王还听说，小娃儿贺珅带着五十人偷袭丑闾的军队，居然还打赢了。平章大人不是说贼势已弱了么？这又是何解？”
月鲁帖木儿等人不知豫王为何如此清楚龙虎寨的战况，这些情报甚至连蓝田县尹蒲公宸也没提过！
看来定是太平在豫王面前说了这事，可是七盘山一带已完全封锁，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月鲁帖木儿想不明白，唯有汗流浃背，低头不语了。
……
邑天雄咕噜咕噜的猛灌了几口凉白开，兴奋说道：“老相爷让我带话回来，豫王已亲临奉元，很有可能准备招安。”
木桌前围坐着贺珅、范离、宋二娘三人。
贺珅想了想，说道：“我大父说的是招安吗？”
邑天雄点点头。
范离拍桌子骂道：“招安个鸟，等大伙儿一出山了，这些鸟官立马翻脸不认人，把俺们都绑了砍头！”
宋二娘接口道：“砍头倒不至于，鞑子皇帝不是下了诏书赦免天下人的罪行嘛，我就担心把大伙儿给拆散了，受欺负。”
贺珅没有理会他们几个人，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朝廷招安悍匪流寇的事举不胜举。
《水浒传》正是个经典的招安杰作，一百零八好汉几乎全没好下场。
那只是演义，真实的招安案例比如前宋宣和年间的河北雄州流寇李成，力勇绝伦，先后两次接受招安投降南宋，可是被刘光世等人穿了不少小鞋，只好又投了伪齐政权。
如若是接受朝廷的招安，龙虎寨这数百人，放到哪里都成不了气候，到时好不容易聚拢的人马可能被别人吃了去。
如果不接受招安呢？
那很可能从匪变成逆，性质完全变了样。
先不说剩余的土匪能不能抵抗朝廷以叛逆之罪的绞杀，奉元城里还有贺府一家老小，届时也得跟着掉脑袋，遂了奸人刘福禄的意。
众人散去时已是深夜，贺珅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直到夜半三更了，贺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迷蒙中，贺珅发觉有个巨大的脑袋趴在床沿凝视着自己，尔后伸出巨手，手里竟捏着一把火柴棍般大小的刀不住的挥舞。
七盘山主峰上一条瀑布从山顶倾泄而下，汇集成水量充沛的溪流。
邑天雄送信回来的第二天，贺珅在溪水边来回勘察半天，然后命勤务营所有队员在溪水两边边挖坑。
这些坑有大有小，顺着溪水成梯田状一直延伸到石墙边。
坑挖成后，贺珅又反复检查，命人把坑都夯实了，甚至拿了些从尸体上扒下的衣物填充坑沿，用滑溜的鹅卵石压紧。
当这些都准备完成后，贺珅再次召集骨干开会，提出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决定，他要制造泥石流，将石墙冲出谷外，摧毁丑闾的投石机和军营。
按贺珅的构想，不但要赶走豫王的蒙古精锐，还要冲破官府的封锁，从根本上扭转龙虎寨被动挨打的局面。
贺珅的想法受到不少人的质疑，王丛最先站出来反对。
王丛认为，假如真的将豫王的两个千户营地给冲了，龙虎寨在奉元就无立足之地了。
侯勇也认为，就算击败了丑闾，龙虎寨也不可能离开山谷外出作战，和官府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招安更是无从谈起。
范离倒是完全支持贺珅，既然和官府撕破了脸，就无须顾虑，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
宋二娘没有提意见，一双婉转美目瞧着贺珅，待大家都说完了，才道：“贺珅，你就把话都摊开来说完整吧，我听你的。”
“你们想想，奉元城周边还有上万的河南灾民，他们居无定所，只要给他们吃好住好，定能补充到不少人。”
贺珅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要这次将丑闾彻底打败，壮大龙虎寨声威，之前散布在陕西周边的龙虎寨外堂商号的弟兄也能拉回来，同时还有他们的巨额钱粮。”
范离恍然大悟，激动说道：“对啊，那些腌臜货得了龙虎寨不少好处，待俺出去了，一个个收拾他们。”
贺珅笑道：“不是收拾，是要他们连本带利都吐出来，人可以不要，钱粮不能少。范堂主，这个你擅长。”
贺珅再次说道：“到了彼时，就让奉元城的大官们头痛去吧，是招安还是剿灭，任由他们掂量！”
宋二娘托着腮帮，凝视贺珅好一会儿，笑道：“怪不得贺珅你不愿意出面当寨主，原来你的心如此之大！”
贺珅脸色变得凝重，缓缓说道：“小爷我要放手赌一把！赌赢了，弟兄们就不用龟缩在这方寸之地，仰人鼻息，大好世界任咱们驰骋！”
战争，它历来就是政治延伸的产物，而政治又附着于经济之上。
贺珅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大父太平说的那个左司郎中汝中柏不会善罢甘休，那就好好陪他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