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寰尘之上（一）
艾森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一脸严肃且略带紧张的丁雨诗。
“首长马上要召开紧急会议，请你也一起参加！”丁雨诗声音短促地说。
艾森看了一眼电子钟，时间显示为14:30。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一个梦境，便握住丁雨诗的手说：“雨诗，我刚才恐怕已经在跟‘云体’交互了！在我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个完全独立的意识……”
“这个你等下再说。现在我们得马上赶到会议室去，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了！”丁雨诗打断了艾森的话，顺手拉着他出了门。
两人赶到了基地指挥中心会议室，李战雄和基地的所有高级军官都在那里。高天骏也在其中。他示意丁雨诗和艾森赶紧坐下。
“同志们，我向大家通报一个紧急情况。”李战雄脸色严峻地说。“昨天上午11点左右，基地接到了CSDA的加急电报，在地球轨道附近发现有大范围的‘云体’在聚集；此后大概12点，CSDA和CNSA、IAWG和UNISDR便召开了紧急电话会议，各方也通报了相关信息并就此进行磋商。由于‘云体’范围虽然较大但意图不明，且处于地月系统之外，因此会议做出的决定是，暂不公开发布预警，仅由UNISDR通过合适渠道通知联合国各成员国做好防备预案、有序疏散超大城市人员。然而，至今天下午两点，情况已出现了重大变化——”
李战雄让参谋打开会议平板，连接上CSDA的专网。动态画面显示，在地月轨道之间的太空中，已充斥了大面积的红色光斑，并且部分光斑已经接触到地球近轨。而在地月空间之外，还有大量红色光斑正源源不断地移动过来。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些红色光斑，就是那些‘云体’！”李战雄语气沉重地说。“它们的体积之大，足以将整个地球团团裹住！”
艾森看着那些巨大的、正源源不断涌向地月轨道的红色光斑，以及画面中那颗孤独的、弱小的蓝色星球，内心交杂着震惊、惧怕、无助和沮丧。
“目前‘云体’的前端已经接触到从西太平洋、白令海峡、阿拉斯加至北冰洋的部分地区，冰岛已被完全覆盖。UNISDR已对上述地区发出了预警，当地已出现了恐慌和局部骚乱。根据卫星、预警机和各气象观测站的最新报告，上述的部分地区除因‘云体’遮蔽而呈现‘日食’现象外，尚未发生其它气象、地质和海况的异常。或者说，还没有出现上次‘云体’降临昆仑山区和X基地时造成的灾难。但是，UNISDR已正式发布警告，鉴于‘云体’自身携有超强磁场和未知能量，不排除会引发海啸、地震等灾难！”
“一定会的！”艾森突然站了起来。“灾难一定会发生的！它将远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恐怖！”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艾森身上。
坐在艾森身旁的高天骏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先等首长说完。
“请让艾森发言！”李战雄注意到了高天骏的举动。“我今天请艾森来，就是要听听他的看法。而且，我也想提醒在座的各级领导，在这场关乎人类生存的危机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职务和等级之分！请继续讲吧，艾森！”
艾森为李战雄的开明态度所感动，他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几秒钟都不知要说什么了。
丁雨诗突然想到了艾森在刚出门时曾对她说过的话，便提醒他：“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在跟‘云体’交互了吗？你还告诉我说，在你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个完全独立的意识。具体是什么情况？你都经历了什么？”
艾森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一种超脱、一种冥想……
李战雄、高天骏、丁雨诗，以及会议室内的所有基地军官，都齐刷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他们要汲取我们文明的全部，包括我们文明所依赖的一切能源！”这是艾森在用意念发出的“声音”，愤恨而凄凉！
这个无声的意念在人们的大脑中回旋和重复着，仿佛一个重锤在猛烈击打着他们意识的底层……
“它们属于另一种文明，从数千光年之外的遥远星系而来。”艾森继续在用意念向众人表述，“在漫长的宇宙旅行中，它们在不断汲取恒星能量以满足自身的生存，也在不断汲取宇宙文明的内涵。虽然它们到来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太阳能源，但在发现地球人类这个全新的文明形式后，因此它们会降临地球与我们交互。它们的动机并无不良，但给地球带来的灾难却可想而知。”
“什么？它们是来‘学习’的？！”李战雄哭笑不得。
“学习是‘云体’生命的天性。但它们没想到，在它们汲取宇宙文明内涵的同时，也带走了文明存在的痕迹！”
“它们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跟我们交互？”一个上校问，“是洗劫我们的意识？还是把我们变成它们的形态？”
“我不知道……恐怕它们是将地球和生存在这里的所有物种，都视作为这个文明的整体。”
“我们曾经领教过‘云体’降临时带来的灾难！”李战雄沉重地说。“我们曾经牺牲了60多名战士……那还是小范围的降临。如今它们庞大的体积几乎要吞噬整个地球，带来的灾难恐怕大到难以想象！上级命令我们务必做好一切预防措施，确保基地人员和周边群众的生命安全！”
“地下城的净水厂今天上午已经启用，”副司令员说，“储备的粮食足够维持半年以上。而且，我已经安排后勤部再紧急调运一批大米和面粉进来。”
“地下城只是用来应对核战争的，估计对‘云体’很难起到防范作用。当然，将人员转入地下城是我们目前唯一能采用的办法……”李战雄思考着，将视线转到高天骏和艾森身上。“天骏，你们暂时就不要回去了，可能现在也无法回去。你会后马上与昆仑山联系，告诉他们，一定要保护好雅各布和那些永生人——如果这是一场不同等级文明之间的较量，我们需要依靠他们！”
“是！明白！”高天骏起立回答。
听到李战雄将军最后说的这段话，艾森感到内心十分压抑，像是被堵了一块沉甸甸的铁石……
他不禁又想到了曹子铭和琦琦，担心他们恐遭不测……
曹子铭拉着琦琦一口气跑进酒店，大堂里早已人满为患，十几名保安和警察正在全力维持秩序，引导人们分批搭乘电梯到三层的餐厅临时休息。
曹子铭将自己的衬衫脱下给琦琦披上，随后挤到酒店服务台前，询问还有没有客房，服务生抱歉的回答：客房已经全满，目前只剩下位于顶层的总统套房。曹子铭想也没想，当即将总统套房要了下来。
他回到琦琦身边时，琦琦正透过玻璃大门向外面张望。远方海面上的云墙，此时已经扩展到了半边天空，像一座漂浮的大山，向岸边压来。
“这里安全吗？”琦琦问，“咱们什么都没带啊，行李都还在那个假日酒店呢……”
“这儿暂时是安全的。行李先不管了，不值几个钱。等危险过去了，咱们再去买几件衣裳。”
他们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顶层的总统套房。琦琦进门后愣住了，她打量着室内宽敞的环境和豪华的陈设，站在客厅鲜艳的地毯上问：“这是总统套房吗？我们为什么要住这么高档的房间？这得花多少钱啊！”
“酒店客房已经爆满，只有这套了。这儿地势高，而且咱们这间房在顶楼，万一有海啸，相对会安全些。”曹子铭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浴袍给琦琦披上，“钱算不了什么，命才重要！”
琦琦在沙发上坐下，望着丈夫。“艾森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连续三天的‘日食’吗？那次的‘日食’就是这样的云遮挡了太阳造成的。这种云叫‘云体，’它体积非常庞大，可以在宇宙中自由移动，而且它还有意识、有智慧，是一种外星生命。上次‘云体’是从太空中路过地球，遮挡了三天的太阳，而且其中一小部分还曾经触及过我国西部地区，造成了重大人员和财产损失。那场灾难没有向媒体公开，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次‘云体’是直奔地球而来，对人类威胁会更大！”
曹子铭打开电视机，所有的频道全部中断了正常节目，都在播放着日本气象厅和东京警视厅的紧急通知。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海面：“很快就要开始了……别看那片‘云体’移动缓慢，像是看不出危险，但它和风暴云完全不同……还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方式来攻击人类……昨天艾森在电话里说，他看到了灾难发生时的场景，而且在灾难中还看见了我们！我猜，艾森之所以提醒我们不要去富士山、不要到海边来，说明他看到的灾难一定与火山爆发和大海啸有关！现在那片云体正从海上涌来，全日本都已发出避险警报，现在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祈祷老天帮我们躲过一劫了！”
琦琦突然想起了女儿欢欢，心想不知国内的情况怎样，便拿起客房的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国际长途。她焦急地说：“你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他们不常听广播，我们得通知他们啊！”
曹子铭这才意识到刚才光顾着自己和琦琦了，忘了询问家里的情况，现在确实要提醒父母密切注意，保护好欢欢。
电话接通后，为了避免爸妈担心，他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问他们有没有收到什么紧急通知、外面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等。父亲说他们没有接到什么通知，社区和街上都跟以前一样，只是听说有些家庭在采购大量的米面油盐等生活物资，很奇怪，也不知原因。父亲问他和琦琦在日本是否安好，怎么会想到跟家里说这事。曹子铭说自己和琦琦都很好，让爸妈不要挂念，安心照看号欢欢；既然有人在准备生活必须物资，不管什么原因，家里也应该赶紧备点……话正说着，手机里开始出现滋啦滋啦的杂音，很快信号就断了。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电视画面一闪，随后也关机了。
曹子铭试着再重新开机了几次，但均未成功。他又按了按墙壁上的照明开关，也不起作用。“难道停电了？！”他又拿起座机准备询问，结果听筒里也是一片电流声。
他迟疑地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正望着远处翻滚而来的“云体”，突然发现附近大厦玻璃幕墙反射出的光线，开始变得凌乱而迷幻，天空也从湛蓝变成了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紧接着，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站不住了，赶紧伸手扶住窗框。
琦琦见状，扑过去把他抱住，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口惊慌失措地问：“子铭！你怎么了？！”
“我感到天旋地转……”
“仪器全都失灵了！”木村教授对还在为失去无人机而沮丧的拉吉姆说，接着又眺望了一下远处翻滚而来的“云体”。
此刻，天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片乌云，云层越积越厚，富士山顶的风力也突然地迅速增大，很快便把四周搅得天昏地暗。
木村教授见状，立刻对着两个学生大喊：“琳达，拉吉姆，山上不能呆了，快收拾东西，我们必须现在下山！”
“无线电信号受到干扰，无法联系直升机。”琳达大声报告。
“小仓应该会来的！”木村教授一边收拾探测器材一边说。负责接送他们的直升机飞行员小仓跟他合作了多年，两人间已经形成了高度默契。他相信小仓看到山顶天气突变后会主动来接他们的。
就在这时，他似乎觉得脚底下一阵轻微的颤动，就像是汽车马达发动时的那样。他心里一惊，低声叫道：“有地震了！快点！就把这两台仪器和硬盘带上，其它的不管啦！”
天气恶化得很快，前后不到5分钟，富士山顶的空中乌云密布，能见度低得已经看不见东边的大海了。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他们三人头顶划过，紧跟着云层中的闪电此起彼伏，地面的抖动频率和震感也越来越强……
琳达和拉吉姆一左一右挽着木村教授，艰难地向半山腰的五合目前进。
下行了几百米后，前方半空中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达声，直升机穿过云雾出现在他们面前。然而，还未等他们看清楚，那架直升机突然像失去了控制般，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转了几圈，竟一头扎向山坡，旋翼折断成数截四处飞散……
几个人惊呆了。木村教授很快反应过来，他甩下肩上的背包，向坠落在山坡上的直升机冲去，嘴里大声叫道：“快去救小仓君！”
他们跑到直升机跟前，满脸是血的小仓正在从驾驶舱爬出来。“仪表……仪表和发动机都突然失灵……直升机失去了控制……”
“这是磁场紊乱导致的！”木村迅速检查了一下小仓的伤势，发现他除了右腿骨折和额头撞伤外，其他没有大碍，便让拉吉姆把仪器交给自己，背着小仓继续朝五合目行进。
此时，他们明显感到，富士山已开始在微微颤抖起来！并且他们还仿佛隐约听到，山体的内部正在向外发出一种史前巨兽般的低沉吼声……
“快跑啊！”木村教授声嘶力竭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