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糟糕
我们来到A大门口，向保安登记我们的访问记录后便直接进入校园。其实按照我的水平，我是考不到A大的。大概高考时被幸运之神附体了吧？最后的分数竟然比模考的时候高出好多，勉强够了A大的录取分数线，不过也没什么热门专业可选了。
“学校和我在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嘛。”我兀自说着。”你看，”我指着我们左前方的一栋4层灰色建筑，“那就是文学院，我上课的地方。”
“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西班牙语。”
“西班牙语？那和你现在做的工作关系也不大啊？”
“确实......我大学成绩一般嘛，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后来又出了一些变故......其实我也很想继续从事和西语相关的工作的。”
“现在的工作也不赖。DH还是个不错的公司。”
“是啊，公司福利不错，氛围也好。不过也真是神奇，你才刚来没多久，感觉你把人间这一套套规则摸得清清楚楚的，难道这就是神的buff？”
“虽然我的确是刚来，但是我已经在天上观察你们好久了。就算只是真实体验几个月，看到的东西还是足够我在这里生活的。”
不愧是神仙啊！我心里不禁赞叹道。唉，我终究还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罢了。“时祺，你为什么不能读心了啊？以前我记得都是我话说到一半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现在怎么不了？还是说你在骗我？”我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他也一脸严肃和无奈地看着我。“真没骗你。从一开始就没骗过你。”
“那你是为什么不能读心的？”
“我能，只是不想。”
“为什么？”我的疑问真的是太多了吧！
“谈恋爱读心的话会不会是耍赖啊？”我被反问得一愣。“你说过交朋友是真心换真心，谈恋爱也是这个道理吧？我希望我是真心与你相处，所以不想。”
也亏得他真的读不到了，否则被他直到我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他怕是要多想。时祺昨天说他会受罚，可我无论怎么问他他都不说究竟是怎样的惩罚。我也不知道那将是我理解的惩罚，还是为我们的缘分画上休止符的预兆。所以我想在我们还共处时完成我的心愿，真正谈一次恋爱——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他随时消失的准备了。不知道第多少次面临所爱被夺走的情况，可还是会心痛，无可避免，但拥有的时候尽力珍惜大概也就没有遗憾了吧？
“还挺会说的......”
时祺看着我笑笑，没有回答。“你带我回你母校干嘛？”
“先不告诉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猜猜，应该不会是把我卖给哪个姑娘玩弄吧？”
“呸呸呸！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这是一个神仙该说的话吗？”
“你也吃醋啦？”
“对，我吃醋了！你只能是我的！”我拽着他的衣领，以一种威胁的口吻说。
“好好好，我听你的。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现在是下午5点......我们去那边的草坪上坐一会儿吧？那里可以看日落，很漂亮的。”我牵着时祺的手向草坪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长时间，我们就看到五彩斑斓的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洋洋洒洒地降落在草坪上。我很喜欢看日落。喜欢那种变幻莫测的颜色，喜欢那一个小时的温暖和光明，喜欢我相机镜头里发光的发丝。我无法想象没有夕阳的世界，因为夕阳曾是我的全部救赎。心情不好我会来这里坐着，就呆呆地看着日落西山的方向，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再离开。
“想什么呢？”时祺举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时祺，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我想回忆和郭永的事情，你能帮我吗？”
他点了点头，没有迟疑，手轻轻地遮住我的眼睛，然后，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回忆涌进我的脑海。或哭或笑、或悲或喜。我想起那个因为他的一句生日祝福而窃喜的我，想起那个冬天晚上在他的宿舍楼下被分手的我......那次志愿者名额被别人挤掉的时候，辅导员还装模作样地安慰我说“要把这次的事不止当作经验教训，也要当作宝贵的财富”。这个人多烂我已经不想回忆了，但单就这句话而言，这简直是自欺欺人的幌子和PUA别人的法宝。痛苦就是痛苦，为什么要美化它？成功的人回宣扬痛苦有多么有价值，但这关乎幸存者偏差的问题，我们永远看不到那些吃了一辈子苦却一无所获的例子，美化痛苦就像是让人忘记自己身上的疤。我一辈子也不会感谢痛苦。就像和郭永分手一样刻骨铭心。那真是一段糟糕透顶的恋爱......
“好了吗？”时祺俯在我耳边问。
“好了......”我握住他的手缓缓放下。
“为什么想回忆那段关系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没完全放下......时祺，你还记得我在便利店的时候和你说的话吗？”时祺点了点头，“那么糟糕又不健康的恋爱......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居然还有一丝欣喜，居然还有答应让他送我回家的冲动！我以为忘了分手这件事，忘了我恨他的原动机，这个人就会一点点消失在我的世界，但我做不到！那种痛苦是刻在心里的......”
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一直流到下巴上，又打湿了我的裤子。
“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时祺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像在医院一样，把我的头贴上他的胸膛。我清晰地听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郭永，我室友说城里有家泰式餐馆很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郭永，十一假期你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去旅游吧？不会很久的。
郭永，谢谢你送的娃娃，我很喜欢......可是他过生日我送的是领带夹啊......
郭永，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你要是忙的话就告诉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郭永，你朋友聚会可以带我去吗？
郭永，你是不是累了？我站在他宿舍楼下冻得瑟瑟发抖，可是他还是不回消息。
郭永，你的人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我啊......
想起这些已读不回或是我委曲求全的过往，我就心如刀割。为什么自己当初爱得那么卑微？卑微到仅仅是回忆都无法呼吸。那些被拒绝的邀请、被无视的纪念日和一个人的狂欢、那些躲闪的眼神和自私的计划都让现在我的觉得无法接受甚至恶心。在得知他要去美国之后我甚至开始自省：是不是我的问题？是不是我太不努力了，追不上他的脚步了？是不是我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所以他才不要我的？所有的这些困惑和心痛最后把我封所在深深的自责陷阱里。在那之后我变得很没有自信，很抗拒进入亲密关系，很抵触和别人说话，因为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样的症状近一两年才有所缓解。但郭永提出要送我回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并没有完全放下他，毕竟谁又能轻易放下那近5年的青春时光呢？
“他真的让我觉得‘亦然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