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集邮文献史(1872-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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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周今觉的邮学专著

1.《邮话》

1924年1月1日起至1925年2月24日,上海《神州日报》副刊《晶报》第三版“社会定期刊”上辟“邮话”专栏。[104]周氏在该报分71次连载一年又两个月,共计55篇。“邮话”专栏用铅字从右向左竖排,报眉“社会定期刊”的右边为民国纪年和版号,左边为干支纪年和星期。

这是周氏步入集邮圈不到半年的集邮随笔,内容有如周氏自述“余自集邮后三阅月,即执笔为‘邮话’,分期刊登《晶报》,有一年之久,市上珍邮之流通、客邮之邮戳、论邮票之国际地位、谈世界之无双孤品、邮品拍卖……”

“邮话”颇受好评。这在作者的“邮话”恢复连载篇首的小引中言及“因邮话而阅晶者,颇不乏人,及得晶而久之无话,则移书责问”。[105]

张包子俊亦言:“今觉先生每获一珍,即在上海《晶报》上发表研究文章,连续刊登数年,余曾逐期剪存,惜毁于难。周固雄于资,不久获费拉尔邮集,当时《字林西报》曾记其事,名噪中外。”(张包子俊:谈“邮王”周今觉先生二三事)

周氏在1924年5月30日,撰写的一文已透露要撰写一部图文并茂的华邮专书的设想。“邮话”上的不少文章,实际上也是《华邮图鉴》的雏形。

1924年1月1日上海《晶报》开始连载周今觉所撰《邮话》,首篇文章内出现“集邮者”、“集邮家”新词。

“邮话”影响了一代邮人,其中一些人日后成为知名集邮家,如袁寒云、陈子绳等。陈子绳比较了周氏的“邮话”与袁寒云的“说邮”后,对周氏的“邮话”多有赞赏。他说:“袁说似限于本人收藏,仅足供参考。而周君‘邮话’,博征广引,源本纂详,足启迪后学,奉为臬圭,而于提高华邮地位,厥功尤伟……”[106]

周氏的“邮话”以敢讲真话,揭露邮政管理方不当得邮和邮商巧取豪夺而著称。他在“邮话”中报道了总邮政司派律(即帛黎)违规截留欠资票和法国人存留民国二元宫门倒印票的事实。[107]

他揭露邮贩对邮票随意加价达四五倍之多“毫无商业道德之可言”。由于邮人因无邮识且又“专仰沪上邮贩之鼻息”,任其欺诈,所费千元的一部邮集仅值五六百元。慨叹“业骨董者大半皆欺诈取财,毫无商业道德之可言,今业邮票者亦何独不然”。[108]

他告知邮人注意辨伪以免受骗,这是“邮话”撰写最突出的。其内容之广,写法之新是开创性的。

一是揭露邮票造假有区域性,造假者主要集中在苏州、常州、杭州、太仓等地,而造假之票多为临时中立票、福州飓风票等变体珍品;[109]二是指出假票已达乱真程度,特别是日本邮票造假,为最难辨别;[110]三是指出越是珍品伪者愈多,人们“不敢问鼎”,而此时方是拣漏的好时机;[111]四是提示邮人如何提高邮识挑选珍邮。指出邮戳在集邮中的重要意义,[112]邮票水印的辨别方法,[113]告诫邮人勿迷信外国大公司以免吃亏。指出英之吉本司、法之香槟公司、美之司各脱“名大而实不副,价高而品类不全”。[114]

2.《华邮图鉴》

《邮乘》中最重要的著述是周氏的《华邮图鉴》。《华邮图鉴》是《邮乘》的主干邮学论文。

《华邮图鉴》自1925年10月在《邮乘》1卷1期发表起,未载完后陆续刊载于《邮学月刊》、《邮典》至1936年4月后止,计12期约近10万字,历时十余年。其中《邮乘》上连载8次,《邮学月刊》上连载6次,《邮典》上1次,共计15次。[115]

早在1924年,周氏就有了撰写《华邮图鉴》的想法。他撰文说“友人以余所藏华邮不在欧西集邮专家之下,有劝余著录成书,叙其源流,附以图说,藉广流传而资存古者。余亦颇有意,于是惟其以稍缓时冀闻见更增庶采摭益富耳……”。(《晶报》1924年5月30日)

他撰写的目的是有鉴于华邮在世界邮坛地位不高,邮人集邮也无参考用书,西人所著之书误导邮人。

为了撰写《华邮图鉴》,周氏订购了多至70余种的国外邮书邮刊,尽管多为西文,但周氏仍“层折审慎”试以“参稽其异同”,然而,尽信书不如无书,由于“西人之著书,非抄袭即武断”,即便是“最著名之美尔斐尔、绵嘉礼义、勒夫雷司、朴尔、诸氏,且不能免,其余依草附木之辈俦,一知半解之臆说,更不足以齿数矣”,故周氏道:“外国报,法文德文我是不懂,只能看看英文,英文里关于邮学的报,大小合算起来,大约不在五六十种之下,我一人定阅的,已将近二十种了,但是这些报所讲的,不是英国殖民地,就是美利坚联邦,起初我还稍微看看,无奈越看越没有滋味,到后来遇见了这些标题,我就随手一撂,束之高阁,再也不去看他。”(周今觉:一年之回顾/《邮乘》2卷3期)

所以“参阅之籍,虽如是其多,而实足以供挦摭者,却亦寥寥无几”。(周今觉《华邮图鉴征引书目提要》)

不得已,周今觉不惜高价从国内外邮商手中购买大量华邮,有的是仅为写作《华邮图鉴》作资料收集的。如他从勒夫雷司手中购入的《中国商埠邮票集》。[116]

周氏认为研究大龙邮票不达到一定的数量是很难有研究成效的,“寻常集邮家仅收藏二三百枚者决不敷支配”。(周今觉:《邮话》三十七)他甚至认为勒夫雷司收藏大龙邮票的数量,如用来研究“仅足敷用而已”,而“要为专门之研究者,非材料丰足,取精用宏,直无从下手耳”。所以“余藏第一次票达一千一百四十余枚,新者约十之六,旧者约十之四”。总计达到新旧大龙邮票1140余枚,为当时中国乃至世界最多者。他感叹“余循勒氏之迹,仅仅从事印证,其难尚且如此,则勒氏筚路蓝缕之艰可想而知”。(周今觉:《邮话》三十七、三十八)

而他花巨资购买勒氏邮集,很大原因就是勒氏邮集“第一次票版式分得最清楚”,但这部邮集“所缺的都是极珍贵的种类”,[117]但为撰写《华邮图鉴》积累一定量的素材,周氏还是为此付出1000英镑,约等于花去白银6000多两。陈复祥告知说,其出价偏高了。因当时一枚红印花小字当壹元的价格不过白银300两。但肯定周氏此做法,“周君之国邮著述,得此宏之助力不少,至于价值,按当时时值计并不为廉”。(《近代邮刊》6卷7期)

而周氏一购得勒氏邮集,便“手持显微镜一具,伛偻伏案”,几个月的苦研只不过“始稍有眉目”,“每在几希惟微之间,从事侦察者,将近匝月,始稍有眉目。盖华邮版式分别之难,远非上海工部局票可比,其异点每在几希惟微之间,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者”,终于在“伏案数月观察、研究,发现‘china’之后无点变体票”,坦言“我的《华邮图鉴》,得它(指勒氏邮集)的益处不少”。强调“吾之不揣固陋,以两年精力,勒成此书者”,以此“引起搜集华邮之兴趣,则余之过望也”。(周今觉:余之集邮最初动机/《邮乘》3卷2期)

也确如此,《华邮图鉴》得以成书稿是以周氏所购藏大量古典华邮为物质基础的。周氏在著述时,是以所见尤以所藏而作依据正讹补阙的。他说“研究版式,必须有充分之材料”。[118]

他的藏品在著述中时有披露,体现他不是为收藏而收藏,而是为邮学而收藏。[119]

但周氏在著述引用时,并不囿于自己的藏品,尤其是勇于对自己所藏之品挑刺、正讹。

如针对中华帝国第一次正式邮票,勒夫雷司所著谓“有中缝无齿之变体发见”,周氏则以自己的藏品予以正讹,谓自己所藏这套完全无齿之票“无记述之价值”。[120]

他细加审察勒氏邮集后,辨识出勒氏在版式研究上多有错误,[121]去函求证而无回音。周氏只得“余乃时时思自加修正”,其研究不是仅有材料就可以的,“余所藏第一次票,合新旧计之,已在一千枚以外。施氏所藏,亦将近六七百枚,以如此丰富之材料,重以如许悠久之岁月,而尚未能达到相当圆满目的则甚矣”。而是“顾其事颇不易为,不独要充分之材料,且须充分之时间,百忙之身,实无暇及此”。

适逢此时施塔也有同一研究,频频来函讨论,于是周氏“告以愿尽相当助力,但要求成书后,须尽量容图鉴采用,施氏慨然许可”,但“如是者已四五年矣,而成绩仍属有限,且愈深造愈觉其难”。就此他感叹:“版式之判别为邮学中最专门最艰难之工作矣”。(今觉:第一次五分票版式之再改正/《邮典》创刊号)

周氏在著述《华邮图鉴》时,不是就“邮(票)”论邮,而是就“邮”论事,就“邮”论人,披露了很多鲜为人知的邮史邮人,对邮界不良之风抨击揭露,有胆有识。

宣统登基纪念邮票因“价值之廉为前清诸票之最”,不少邮人认为这是由于“邮局积存之票尚多”造成的,周氏没有人云亦云,而是从查找文献入手,弄清了真相:认为这是因为“一九一二年之初,革命起而国体更,此票不能再售,而邮局积存之票尚多,相传当局者不忍烧毁,乃以廉价趸售与某国邮商。故市场之上新票充斥,价值始终不能上涨”。当时各国邮商炒邮而“视为奇货,故尽量购去”,现大量抛出,故价格低下。但他提示邮人“实地邮寄之信封,尤不多见”,还是有投资价值的。[122]周氏激愤的是,国外一些集邮名家不但对华邮有“话语权”,其所谓邮学文章有的甚至是信口开河,实为误导邮人。被周氏讥之为“不亦大可怪耶、不亦大可怪笑”。

有关费拉尔因邮票设计误用酱紫色致发往西藏充军一事,在当时邮界流传甚广。[123]

此说纯属无稽之谈,后又被美氏所著添上“彼后来仍返中国,但至一八九九年时,双目全瞽,而死于一九〇四年”云云。

而美氏所著依据的是某一西方邮学杂志,更为离奇的是,南琦费尔氏(南氏亦为研究华邮之专家——周氏语)就此事竟然写成论文一篇,不但“将此事证实,更附会两种事实,一、棣氏曾将此错误二角之试印票一枚送与其友C.Whitfield King;二、棣氏往西藏之途中过重庆时,曾寄一函与Whitfield King自称永别”。

为此,周氏向施开甲、勒本调查求证后,披露了真相。他说,“余曾以事问之施开甲及勒本二君乃知棣氏不独未充军,且生平足迹未至西藏一次,其死时乃在上海靶子路自己之宅中,惟晚年双目失明,乃属实事,施为棣之友,勒为棣之僚壻,其所言应不诬也”。

宣统登基纪念邮票因“价值之廉为前清诸票之最”,不少邮人认为这是由于“邮局积存之票尚多”造成的,周氏没有人云亦云,而是从查找文献入手,弄清真相。图为宣统登极纪念票。

至于误用酱紫色而获罪,[124]周氏斥为“西人不明中国情形,往往据不根之谣传,便信以为事实,率尔登之记载,真使人读之大笑喷饭者也。吾人读此,必笑不可止”。而这种无中生有的邮文,因著者来头不小,更能误导邮人,故周氏说“夫美氏为英伦邮学著述泰斗,南氏亦为研究华邮之专家,而竟有此等离奇之误记,此则不可不加辨正者也”。

但一旦他从后续藏品和文献中对照著述,发现有误,他便“改正乃愈不可缓”。[125]

《华邮图鉴》以作者所藏丰富的邮品为基础,对清代邮政发行的大龙、小龙、万寿、红印花加盖票和蟠龙、宣统纪念票等,逐套逐枚进行全面详细论述,对邮票发行时间、印刷厂家、印量、版次、版式、纸质、刷色、齿孔、背胶、水印、图案、面值、加盖、改值、变体、停用时间、新旧市价等进行了严谨的考证,作了翔实的记载,并配有大量邮票照片、版式示意图及实寄封,系统全面考证分析研究了中国早期邮票。特别是早期华邮珍品尽攘其中,不少是周氏的新发现,新见解,故周氏自道“华邮中之巨制鸿篇,什九已略尽于是”。(周今觉:《华邮图鉴征引书目提要》)公孙柳称本书为“凡国际华邮名著,莫不涉猎。剖析论断,撷其精华,去其浮议。今日视之或有粗疏之感,而当日所知,则无过之者。国际人士莫不重视,国邮声价大为改观”。时至今日,《华邮图鉴》在集邮界仍显示它的学术地位和价值,是中华邮学的巅峰之作,是中华邮学的“红学”,至今仍被海内外邮界推崇为研究古典华邮的经典之作。

当年,日、法、英、美、德国的邮刊,或广为介绍,或请求转载。1926年3月7日,中华邮票会在银行俱乐部召开本年度第七次常会,议决同意《美国集邮家》杂志转载《华邮图鉴》英文稿,但仅限在《邮乘》第一、二期所登之稿,以后不得转载。这年的《美国集邮家》转载了《华邮图鉴》的部分内容。(《邮乘》3卷1期)

美国华邮专家施塔的华邮专集在国际邮展上屡获高奖,对华邮研究造诣颇深,也曾有著书之志,但自获阅《华邮图鉴》后,自叹弗如,遂为搁笔。英国华邮专家阿格纽说:“《华邮图鉴》集古今中外邮书之大成。”(《邮学月刊》3卷3期)

英、美、日、法、德等国邮刊都给予很高评价。

法国香槟公司月报称《华邮图鉴》“实为一谨严精确之著作”。《法国香槟公司月报》(第273期第26页):“中国之邮票杂志名《邮乘》者,此一小本杂志,为上海中华邮票会印行,其所载一部分之中华帝国邮票史实为一谨严精确之著作。”

英国《邮票宝典》称之“其名为《邮乘》,吾曾读其第一、二两册,而知其内容趣味浓深,其中含有一重要之著作,即周今觉君之《华邮图鉴》也,……为周今觉一生精力所萃之大作。《华邮图鉴》将来全书出齐,乃近世邮界中重要著作之一也……”

英国《大不列颠集邮杂志》曰:“贵志(指《邮乘》)及周今觉君之华邮著作(《华邮图鉴》),在邮界有绝大之价值。”

英国《邮票收集双周刊》曰:“《邮乘》,其中分期刊登《华邮图鉴》一书。为该会会长周今觉君所著,吾辈曾于第一期《邮乘》上得见此有价值之著作。”

《美国集邮家》杂志为下期杂志转载《华邮图鉴》预先发了一则启事,足见对《华邮图鉴》的器重程度。启事曰:“在下期本报内,将登一特色之论文,关于中国第一次票者,此论文为周今觉君有名之著作——《华邮图鉴》之首卷。”

中国的邮人、邮学家读后,对《华邮图鉴》也频有好评。[126]

对这样一部邮学巨著,周氏本人生前就非常重视。当《华邮图鉴》初成,他感慨系之“用力亦云瘁矣”。[127]

他向读者极力推荐,并向读者解释《华邮图鉴》不标注邮票价格是因“高等参考之书,从无注价值者”。[128]自信本书所展示给世人的并不是“彼西人之著书,非抄袭即武断”,而是“华邮中之巨制鸿篇,什九已略尽于是”。[129]

他如此推崇《华邮图鉴》,但在当时“惟华人能深知图鉴者尚不多耳”,令他痛心。

《上海邮展速报》出报的第六日报道“万人轰动—周今觉先生下午突然驾临”

是一提笔就手颤,一用心便头晕。俗语所谓站在地上害病。《邮学月刊》只得停刊了。(周今觉:病夫之言/《邮学月刊》4卷10—12期合刊)

他在“病夫之言”一文中透露出对《华邮图鉴》的不舍。他这样说:“我对于邮学知识,要供献的稿子很多,即如《华邮图鉴》一书,做了几有一半,其余的早已有了腹稿。可惜天不许我执笔,叫我事忙而又老病。”(周今觉:病夫之言/《邮学月刊》4卷10—12期合刊)

《华邮图鉴》“本拟分三部分:前清诸票为一部;清票加盖中立及中华民国字者为一部;民国帆船式及各种加盖,并1923年以前之纪念票为一部。第一部最为重要,第二部次之,第三部又次之。”(《邮典》创刊号)

但作者仅完稿第一部分的最后篇章《宣统登基纪念票》后便辍笔了。[130]

周氏撰写的《华邮图鉴征引书目提要》的开篇,是一篇研读这些外文邮书的读后书评。书评文字不长,但对百来本邮书的点评,一针见血。文中他仅对勒夫雷司、朴尔、克劳福德、品司的撰述有所肯定,其他则多评为“体例驳杂”、“记载不实”、“一知半解”、“滥竽之作”、“最无价值”、“挂一漏万”、“不伦不类”、“自误误人”等。如对保罗·金编著的《中国邮政服务备忘录》一书,[131]斥之为“不伦不类”。周氏说“金氏此书,著于一九一七年,为单行小本,专论邮政历史之变迁,制度之改革,亦自别书抄袭而来,而二、三页后,忽旁及汉口、九江诸商埠,又插入上海票一段,不伦不类,体列驳杂极矣”。(《周今觉:华邮图鉴征引书目提要/《邮乘》2卷3期)

3.《中国商埠邮票图鉴》

《中国商埠邮票图鉴》,周今觉著。《邮学月刊》从1928年12月15日1卷2期起至1929年9月15日至1卷11期(1卷9期无)共连载九期。《邮学月刊》还在发刊词中声明:其主要内容有周氏的长篇连载《中国商埠邮票图鉴》。

早在1923年,周氏就关注当时尚不被邮人关注且有争议的商埠邮票。第一次的大笔购邮就是来自邮商薛多尔的一部中国商埠邮票集。

当时有关中国商埠邮票的一些外籍人士著述和目录,充斥偏见和歧视。他点名指责英国一邮学家意利(R.B.Earee)的一部专门鉴别假票的《Album Weeds》著作,对中国商埠邮票的无端攻击。指责其“寥寥的七八行,不晓得他说的什么梦话。……别人集不集,关你什么屁事”。[132]

更令周氏不满的是,英国《吉本司邮票目录》、美国《斯科特邮票目录》等有世界影响的目录,都对中国商埠邮票“不满之意,溢于言表”。这些“目录论及中国商埠票,劈头即云‘此各埠邮票,有多数非为正式邮递书信之用,奉劝集邮家(当时称一般集邮者皆以集邮家此称谓)愈少集愈妙’云云”。(周今觉:三十年前英人眼中之商埠票/《邮学月刊》1卷3期)

他在经缜密研究之后,著文呼吁:“即以芜湖而论,书信馆虽为私家所办,而其邮票则皆实地用之于邮递,且在上海及各地亦获得交换邮递之权者。余曾见芜湖寄往上海之信封数件,其背面钤有上海收信之邮戳,可以为证者。”

为论证自己的观点,周氏将当年的民信局与芜湖商埠邮政作了比较后,认为芜湖商埠邮政有三个优点:“①民信局一埠有多家,芜湖书信馆则一埠只有一处;②芜湖书信馆已采用邮票制,俨然文明国家邮政之雏形,民信局仅于信封上加戳;③芜湖书信馆与各埠邮政机关有互换邮件之权,民信局自寄自送,各自为政,毫无系统。”

指出“中国商埠票,自遭吉本司、司各脱摈出目录以来,遭邮界轻视者几三十年”。(《邮乘》3卷2期)最后,周氏得出一个结论:“中国商埠邮票,实绝对的有可收集之价值。”

因“两家本埠票目录,间数年始出版一次,而近二十年来,则绝版已久,旧版者尤不易求”。为了了解这两本目录,周氏从伦敦旧书肆中,以高价购得1899年吉本司世界本埠票目录一册,但他研读后发现,这两本目录所载中国商埠票遗漏甚多。特别是邮家普遍认为属于臆造邮票的天津商埠书信馆小龙邮票,也被收入目录中,反而将厦门商埠票排除在外,周氏斥为“未免黑白颠倒”。[133]

另一方面,华人撰写的有关中国商埠邮票“华文参考之书,则尚阙如”。而西人研究则大大超前了,专著达十来本之多。如集邮家豪斯(C.A.Howes),1905年在纽约出版了《东亚邮票设计》一书。此书虽以论述邮票图案为主要内容,但是对于中国商埠邮票则有先声夺人之处。集邮家倭尔费尔(H.R.Oldfield)专门搜集中国商埠邮票,撰有《试论中国商埠和台湾邮票》一书,这是一部中国商埠邮票集大成之著作。故周氏言“西土专家著述,涉及我国商埠邮票者,无虑十数。论中国商埠票之专书,当以英国倭尔费尔氏之作为最善,邮界奉为圭臬者”。

但这些西人著述“仍不免有讹脱漏略之处”。他要“以倭氏之书为蓝本,而另加剪裁,正讹补阙”。(周今觉:中国商埠邮票图鉴绪言/《邮学月刊》1卷2期)

《中国商埠邮票图鉴》的撰述,周氏是以自己集藏的大量商埠邮票为基础的。他在书的后叙,以“铸秋氏”(即周今觉)之名曰:“余曾一度得观今觉所藏镇江票邮集,裒然一巨册也,其间正票刷色,无美不具;变体异品,无奇不搜;方连全张,则灿然大备;信封邮戳,则囊括无遗。谓为世界第一,又奚疑焉。”他以镇江票为例,称“倭氏之论镇江票,仅有三页,而今觉君此作则四倍之,抑匪独体制丰赡已也。”(《邮学月刊》1卷8期)

还言,《中国商埠邮票图鉴》“其间拾遗补阙,纠谬订讹,剖析入于毫芒,断制严如铁案,又岂倭氏所能梦见哉”。此书的最大亮点是,论证中多举其收藏的商埠邮票予“拾遗补阙,纠谬订讹”。[134]

全书诸如“余曾见有五枚用过者,更见一枚贴在全个信封之上,而该信为由镇江寄往上海者,足证此票曾经短时间之使用也、然余却有一枚,票之两对隅,皆有半个邮戳,其邮戳墨色极重,而极不清楚,绝不类请求销印者。且票之背面,尚粘有残纸一片,此必为当时寄包裹或加重信件之所用,可以释倭氏之疑矣”;“余又有一全套复盖票,司于无点版者,其中仅六分一种,复盖之迹显明。其余七种之复盖痕迹,皆极微少,乍观之,仅觉其笔划略粗略重略毛糙而已,然细察之,则确为复盖无疑,此一套亦棣氏之旧物也”等,皆是言之有据确如周氏所言“断制严如铁案”。

周氏为此多次撰文为中国商埠邮票正名。他获悉纽约国际邮展上我国商埠票,竟得银奖牌一、铜奖牌二后,立即撰文从这一事实得出“吾国集商埠票者,近来日新月盛,使择其优者,渡海与赛,亦未必遽落人后,中国商埠票亦赫然居其一,此可见我国商埠票之声价日高。向之目为不堪一顾者,今则有与各大国竞赛之资格矣”。但因得奖者为外籍人士施塔、阿格纽,周氏更从中看出华邮地位得依托外国人,实有“墙内开花墙外香”之虞,他说“于此可见海外集商埠票者之多,而地位因以增高。然就反面观察之,则华邮赛品,除施塔、阿格纽两氏之外,竟无甚可观之品,殊足为华邮危惧。更就一方面观察之,则商埠票得奖者之赛品,内容亦不过普通程度而已”。呼吁“勿以为邮展中所赛者,皆高不可攀,而先自馁也。明年巴黎邮展在即,吾同志岂有意乎,此其奋斗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