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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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个瘦小老者、一个青衫老者和一个高大老者同时尴尬地从陆柏门下弟子中站了出来。这三人正是当年被左冷禅派去浙江龙泉铸剑谷截杀恒山派定闲、定逸两位师太之人,武功自非泛泛之辈,以“恒山二定”如此高人,也被他们困在谷中几欲活活烧死,幸得令狐冲及时赶到救援,定闲定逸才得以保住性命。三人三十余年前横行冀北,罕逢敌手,被左冷禅收归麾下,自以为可大展雄风,不料初次出手,便在令狐冲剑下大败亏输,三人铩羽而归,竟不再见左冷禅,自回冀北去了。不料仙鹤手陆柏找上门去,说左冷禅已亡,只要助他夺得掌门之位,四人同掌嵩山派大权。三人被说动了心,复又出山,混入陆柏门人之中,正是一支奇兵,只思谋定而后动,掌门之位自非他们莫属。不料先见方证大师一行人来,三人便即骇然色变,六只眼睛,一刻也没停过注视令狐冲。当年三人在龙泉铸剑谷败于令狐冲剑下,输得心服口服,那姓余的老者曾道:“请问这位剑法神通的少侠尊姓大名,在下今日栽了,不敢存报仇之望,却想得知是栽在哪一位英雄剑底。”当时令狐冲笑道:“本将军泉州府参将吴天德的便是!来将通名。”三人溜回冀北,不久便自然知道了他便是名扬天下的令狐冲,果然是不敢存报仇之望了。今日令狐冲复来,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三人均欲从他面上看出他欲帮谁,却见他站在冲虚道长和莫大先生之间,一句话也不说,面上也是阴晴不定,实在看不出什么花样。正暗自纳罕间,猛被托塔手丁勉喝破行止,只得一齐讪讪现身。

仪清等恒山派弟子陡见昔日仇人,心头都是一震,却是没说什么。钟镇则是大觉凛然,看了看一心助他谋夺掌门之位的神鞭邓八公和锦毛鸡高克新,但见两人面上也露凛然之色,心头不禁一黯。先前他还道他们三人的弟子虽无丁勉陆柏二人的多,但联手与他们放手一搏,己方并不无胜算。不料陆柏邀了姓赵姓张和复姓司马的三人相助,倒也并未有违不许邀派外之人相助之言,只是他九曲剑钟镇,夺取掌门之位的希望却是甚为渺茫了。

只听那姓司马的高大老者道:“丁师兄,你好啊。”

丁勉笑道:“虽不怎么好,倒也不怎么坏。三位不在冀北纳享清福,却跑到这儿来,想是认定陆师弟是本派中德高望重、出类拔萃之辈的了?哈哈。”

那姓余的矮小老者道:“好说,好说!”也回敬了一声冷笑。仙鹤手陆柏见丁勉似是有侍无恐,心下也自凛然。却听丁勉又道:“既是陆师弟说要以武功定掌门之位,我做师兄的怎能不应。乐师弟、汤师弟,你们怎么说?”

大阴阳手乐厚和汤英鹗始终静静的一言不发,此刻听丁勉如此问话,汤英鹗只得站起来,道:“各位师兄,师弟还是那句话,且不说咱们尚未找回本派掌门信符,纵凭咱们在江湖上的声誉,实无一人足有担当本派掌门之德,依愚弟之见,师兄们倒勿须忙在一时。本派虽暂无掌门,但有咱们师兄弟在,更有这数百嵩山派弟子,又有谁敢说江湖中没我嵩山派了。依愚弟之见,咱们还是一边在江湖上查找本派掌门信符,一边督促弟子勤练本派武功。它日若后辈弟子中有德才武功均足以服众之人,咱们再奉他为本派掌门不迟。”

丁勉冷笑一声,道:“乐师弟呢,你怎么说?”

大阴阳手乐厚道:“我觉得汤师兄的话在理。前车之鉴,咱们不可不视。嵩山派落到今日之境,实是昔日左师兄一己之念所至。虽说咱们做师弟的不该说掌门师兄之过,但左师兄所做所为,却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了,咱们倒也不必欲盖弥彰。不过,话虽如此说,咱们众位师兄弟却也脱不了干系。丁师兄陆师兄,你们奉左掌门之令去阻止衡山派刘二爷金盆洗手,是不是手段太过残忍?钟师兄邓师兄和高师兄,你们奉左掌门之令去逼迫恒山派定静师太答应合并五岳剑派,不成而将之杀却,是不是有欠光明?赵师兄张师兄和司马师兄,你们奉左掌门之令冒充魔教截杀定闲定逸师太,那又怎是大丈夫行径?至于汤师兄,奉左师兄之命去泰山拉拢玉字辈众人,使之在这嵩山封禅台猝起发难,废了天门道长掌门之位,这是大家皆有目共睹的。我乐厚奉左师兄之命去阻止令狐大侠接任恒山派掌门等诸般劣迹,自也不必多言了。现下这些事在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咱们因左师兄一己之念而愧对江湖同道,此地又何必再因一己之念而使嵩山派蒙羞!汤师兄之意,确是上上之策。”

于勉冷笑道:“俗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堂堂一派,岂可没有掌门。听汤师弟和乐师弟之言,是自忖不能做本派掌门的了?”

乐厚双眉一挑,道:“咱们在场师兄弟十人,均无一人配做本派掌门!若有谁硬要使嵩山派列祖列宗蒙羞,我孝感乐厚倒也不是怕事之人!”

丁勉道:“汤师弟也是这般说法么?”

汤英鹗凛然道:“正是。”

丁勉道:“过去种种,均是左师兄一人之过,咱们又何必——”。汤英鹗打断他的话,凛然道:“丁师兄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错便错了,又怎可推到左师兄一人头上!”

丁勉厉声道:“汤英鹗,待你做了本派掌门再来教训为兄不迟!”

汤英鹗一时语塞。乐厚见状叹道:“丁师兄,汤师兄是为本派声誉为念才如此说活,唉,各位师兄想想,不管哪一位做了掌门,却连本派历代传下的掌门信符也没有,那又怎对得起本派列祖列宗?!”

陆柏笑道:“乐师弟此言差矣,本派掌门信符固然是创派祖师爷亲手所制,但就算昔日的嵩山派被左师兄一人毁了,咱们大可为今日的嵩山派另制一个掌门信符,大家一体听其号令行事又有何不可?”

汤英鹗大怒道:“陆柏,你敢欺师灭祖么?!”

陆柏森然道:“欺师灭祖的是左冷禅!汤英鹗,你有种就拿出本派掌门信符来,否则——哼!”

乐厚摇摇头连忙道:“陆师兄,汤师兄,咱们这般…

唉,只徒惹人笑话而已。”

汤英鹗闻言长叹一声,将一口怒气咽了回去。

桃根仙憋了半天没得说话,此时竟也长叹一声,道:“眼看好好一场大架,却又打不成了,唉!”

在嵩山派左冷禅众位师弟中,令狐冲对乐厚最有好感,当日他与向问天联手对付天下黑白两道数百人时,乐厚偷袭得手,本可取他性命,却又哈哈一笑跃开,致使他以精妙剑招洞穿乐厚双掌〔沧浪客按:详见金庸先生《笑傲江湖》第十八节〕。此时见桃谷六仙都对乐厚劝阻陆柏汤英鹗打架甚为不满,当下高声道:“六位桃兄是喜欢看打架么?”

众人听令狐冲如此说,心头都是一凛。桃谷六仙却一齐道:“正是。”

令狐冲道:“不错,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喜欢看打架实是理所当然之至,这便请六位桃兄两人一组的分三对打一架给咱们看看如何?”

桃谷六仙一愣,齐声道:“咱们兄弟为何要打架给你们瞧?”

令狐冲道:“那人家师兄弟为何又要打架给你们瞧?”

桃叶仙道:“不对不对,这‘兄弟’和“师兄弟’间大有分别。”桃枝仙接道:“兄弟间不必打架,师兄弟间是一定要打的。”“因为我们六兄弟不争掌门之位,他们师兄弟间却要争的。”

令狐冲知他六人一争起来便没个完,正欲三言两语止住他们,忽觉莫大先生将一块冰凉的铁牌塞到自己手里,低声道:“嵩山派掌门信符。”令狐冲心头一凛,莫大先生又递过来一个小方盒,道:“左冷禅骨灰。”令狐冲大奇,正欲发问,却听桃谷六仙一齐道:“令狐冲!你怎么不说话?是哑口无言了么?!”

莫大先生笑道:“令狐冲果然是哑口无言了。”

桃干仙道:“那他干嘛还不叫嵩山派师兄弟打架给我们看?”

解风忽然哈哈大笑,道:“六位桃兄不必急,他们马上便要打啦。”

桃谷六仙大喜,所有嵩山派弟子则都对解风怒目而视。令狐冲闻言也是一愣,暗道:解老前辈虽不喜俗礼,游戏风尘,却决非好勇斗狠之辈,此时他为何说出这般不识大体之言,当真是奇哉怪也。正疑惑间,便听耳边传来一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冲哥,莫大师伯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咱们只须照莫师伯的吩咐行事便了。”令狐冲听盈盈如此说,心头稍定,却对解风之言仍是不解,盈盈又道:“这嵩山派中,只汤英鹗和乐厚两人心术还算正派,但汤英鹗是第七太保,如果让他做掌门,丁勉他们定然不服,以汤英鹗的名望,只怕也镇不住这一干嵩山派弟子,是故莫师伯和解前辈意欲挑起丁陆钟三人之乱,让嵩山派弟子看透他们用心。”令狐冲恍然大悟,抬眼看时,但见盈盈兀自以手帕挡在口前,不时轻咳一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令狐冲明知她故意做作,好使人不知她在暗中指使桃谷六仙胡缠乱搅,但心头也不禁生出一阵怜惜之意。冲虚道长含笑点头,方证大师则沉吟不决,似是遇到了无法索解的难题一般。

汤英鹗则怒道:“解帮主,敝派与贵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方才解帮主所言何意,在下倒要请教请教。”

解风打了个哈哈,道:“好说,好说。老叫化等人今日前来宝山,只为观礼贵派新选掌门。到底是丁老二说得好,贵派堂堂一武林大派,怎可数年没有掌门。哈哈,一派掌门嘛,自然是本派中德才出众之辈了。这‘德’之一字嘛,正如方才乐兄所言,因左冷禅之故,你们师兄弟都做过些错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丈夫立身处世,知错便改,也不失英雄本色,想来江湖同道也不会对早已过去之事耿耿于怀。至于这‘才’之一字嘛,咱们都是练武之人,倒也不必象秀才举人那般光动动口便定高下了,不知丁兄、陆兄、钟兄和汤兄你们,可认为我老叫化之言还有几分道理么?”

丁勉、陆柏和钟镇等人都一齐道:“正是。”汤英鹗和乐厚则忿忿地看着解风,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