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传承

从前的时代，从前的人和事，小辈对长辈的事情，总会有几分避讳的。

乡邻们则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她们会提及各家长长短短的一些隐私。

比如外公元配妻子生子的时候，外公是非常高兴。

只是孩子很快病故，跟着元配妻子没有了。

当然还有别的说法，说外公从外面满脸高兴神情归家，在路上听人提及妻子产子，结果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元配妻子难产而亡故的事实。

外婆前一次婚姻，更加的悲剧，男人对女人非常的好，但是男人的娘却厌了儿媳妇，婆媳一直不和，最后男人为此自杀了。

这样的两个人结缘，共同生下三子三女，在外人的眼里面，他们的家庭非常的和美。

我儿时的记忆里，外公在城里上班，外婆在乡下生活。小舅和小姨正年青。

外公每一次从城里回来，总是会让人传信给我母亲，让我回外公家一趟。

从爷爷家到外公家有两条道，一条大道需要转一道又一道的弯路，一条小道则顺着河边走，经过一个小村庄，比较近的可以走到外公的家。

小的时候，顽皮的我，会站在这一头的河边冲着外婆家大声呼唤着，有的时候，外婆会出来站在村口望过来。

当然这样的事情，是后来乡邻们告诉我的。

童年时，我和母亲离了乡村，随父亲进城生活。

在第二故乡的时候，有外公外婆的家，是我梦里向往的地方。

少年时，我们一家回到距离故乡很近的城市生活。

故乡的人和事，在假期的时候，总能听外婆说一说，当然许多的名字是陌生的，却能听见老人家话里面愤愤不平。

哪怕几十年过去了，外婆还记得因为外公好心帮人，结果差一点害了自家的事情。

“他来家里面说，家里人得了急病，要借钱去看病。你外公拉开抽屉取了钱给他，结果后来他对上面的人报告，说我们家抽屉里装满了钱。”

“外婆，我们家当年的钱，真的用抽屉装吗？”

“当年的钱不值钱，一抽屉的钱，还不如现在十元钱买的东西多。别人家也是这样抽屉里放满了钱。唉。幸好当年的同志行事公正，问了许多的人，证明我们家其实没有什么钱。”

外公这个时候已经退休在家里了，我如今还能记起，他手拿一册书坐在房间窗子边看书的情景。

有一次听人说起，大堤上有事，政府来人请外公去看了看，外公因此有一月不曾归家过。

后来回家的时候，有人和我说，南岳新钟，总是敲不响，有人提了外公的名号，又因外公年纪大了，专门派车接了外公去了一趟南岳。

钟，自然是有声音了。

我从来不曾听外公提过这样的事情，过后，也不曾向外公打听过消息。

只是有一次，他老人家和我说起，解放前的一桩事情。

天色未明的时候，他下田弯腰收割稻谷，听到有队伍经过的声音，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起头，直到队伍声音远了后，他才敢小心翼翼站立起来。

“外公，你从来不知道走过去的是什么队伍？”

“当年能够有命活下来，已经是庆幸了，如何敢抬头去看一眼啊。”

外婆比外公要早走几年，其实外婆晚年的时候，已经不肯出村庄一步，她老人家总担心会老在外面，宁愿守着小村庄过日子。

外公因此也少有出村庄的日子，外婆不在后，他老人家才随着小舅一家进城生活。

几年后，外公没有了。

然后，我有机会回老家的时候，又站在童年时站过的河边，远远的望着那一处村庄，听堂哥说：“你看，那一处很打眼的院子，是你表哥后来修的院子。”

已经没有外公外婆的村庄，那一处院子也无人居住。

外公外婆故去多年，却还是会有人提及他们的。

去年的一日，有人来和母亲说：“别人学了你家祖传的手艺，如今向政府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已经拿到证书了。你们家的人，也不去问别人要一个公道？”

母亲后来说，自家已经没有人从事那一行了，有人能够把手艺传承下去，她认为是好事，她听说那人家申请的时候，也是说了出处的。

外公在的时候，那人来过家里许多次，每一次都非常的尊重外公外婆。

年少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是自家的手艺，人人皆可学。

但是母亲和我说，自家人学手艺，也是有条件的，要有一双能学手艺的好手。

如何挑选的事情，母亲当年好象说了一些条件，要经得住水泡，经得住泥水涂抹什么。

只是我听后尝试了一下，手洗一盆衣裳，结果手指泡得皱了。

其实关于外公外婆的事情，还有许多的碎片故事可以说。

只是故人已经远去，留下来皆是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