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旧事
南宇真在吴舍住宿的事情几乎无人不晓，对于实验室的旧友来说，也不是重点新闻了。尽管寄人篱下，但是不交房租的惬意生活就是不可多得的一份生活经验。
往他面前摆放了那一份早餐，吴小姐对待求恩也有一样的心意。不过是前面那个人先走了一步，是工作压力太大的原因。
“荷包蛋，你觉得好吃吗？”
“经典。我往荷包蛋里夹了一片生菜，味道好极了！”
她更加满意地看待了宇真的评价，人们对自己拿手的工作都是自信昂扬的。
“上班时间快到点了，你应该拿着包出门。”
彩周直接把他的背包扔在对面的那一张凳子上面。
“你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难道你不愿意来局里找人？”
求恩不在航天局上班，只是经常性地往来于航天基地与距离最相近的局里。彩周应当是一位知情人。
“你看不见我，不代表我没去。”
果然还是自己的错误，他一言不发地拿着包跨在脚踏车上，连道别也没说就直直地往前冲去。追来的不是人，而是一通问候的电话。
“早呀，宇真。”
他总有一种幻觉，以前在实验室上班的时候，人家叫他小真。那时自己一直认为他们是在称呼沈真，根本没把自己的名字放在眼里尊重，但在此时此刻他明白了这种错误的来源。
“早安，师兄。”
迟恒很奇怪今天早上小真怎么称呼自己为师兄，而不是以往的称呼。几日不见的对象，难道已经性情大变。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就算说是大变活人也不为过。
“我搬到航天基地住宿，你往后面走一点，就能看见宿舍楼。不过我现在明白了求恩先生的用意了，你看那栋楼又矮又旧，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幻觉。”
“什么摇摇欲坠，师兄你说的话太吓人啦！”
挂掉电话，他继续往航天基地的方向前进着。
“欸，南宇真？”
这位女子，让人觉得甚为熟悉。她让小真看见了昨天提起的那名女子紫睛。
“你说什么，这位朋友？”
“我说，你撞到我的自行车了！”
叶小姐搓揉着小腿被摩擦到的那一块皮肤，看起来发红的一小块肤色，残留着几道破损的伤疤。
“对不起！”
可是被紫睛的故事感动了，又或者说是害怕和悲伤。
“是我昨晚没睡好，撞倒了你的车，我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啦，迟恒他们都到了。我还在这儿磨蹭时间呢！”
既然是来自好友的问候，那一切误会都来得及解除。他们齐头并进，往目的地飞速地前进。很快就在师兄所说的那栋楼前面停了车。
“打卡的时候，还没有迟到。幸好没扣我的工资，不然今天的早饭又白吃了。”
“为什么！”
做什么事情都比求恩先生慢半拍，怎么能得到相应的机会来证明自身的实力不一般？
叶小姐用创可贴把小腿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了。自己跟迟恒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气氛不知道有多么尴尬。
“求恩命令我，尽快替你们安排好住处。我看一下文件是怎么书写的。迟恒住在一楼的第一个房间，翟仇住在一楼的第三个房间，徐子齐住在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其余的房间都有人住了。这样的安排你们觉得还恰当嘛？”
“行啦，我还说什么废话呢，赶紧搬东西了。”
他感觉叶澜依来得及时，就是为了给几位老同事搬行李来的。可以说，她来得还不是时候，一楼空无一人。只好等小真拿出几把旧的发黄的普通钥匙，众人才得以跨进还算宽敞的小房间。
“这里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干净卫生。”
“住二楼也很好，通风效果很好。晒被子地方也足够宽敞，位置和光照都行。”
即使是改革开放的春风把他们的脸蛋都吹得通红，几人也不甘示弱地把行李逐个地搬进去。
“徐子齐，一楼住我隔壁的好像是位女孩子，这窗台前面还挂着一条连衣裙呢，我估摸着得是昨天穿过，刚洗了的。说明这儿光照充足，衣服挂在室内不怕长霉。”
另外两人都配合地嗤笑起来。
“小师弟和两位师兄，我南宇真先走啦。”
“慢走啊！”
“那我就不送你了，去忙吧。”
南宇真跨在自行车上面，转身就走。叶小姐拦着了他，递来一个香囊。
“替我转交给彩周，就这一个也不犯规。”
“好的。对了，求恩交代过我，你也可以挑一个房间住。前提条件是你不愿意住在实验室，一个人住在那里应该非常孤独。”
他说的正好是自己想听的大实话。
“你看这儿住了很多人，环境条件也没有实验室的宿舍好，我还是搬回去住吧。”
看着叶小姐肩上的小包袱，宇真叹了口气往监控室的方向骑走了。叶小姐是储备干部，可以住宿的房间不多，也不可能让所有参加训练的有关人员都住得很好。一人一间，既公平也合理。
“哎。”
没了吴小姐的陪伴，向来爽快地叶澜依就像一头失了势的雄狮，正百无聊赖地扒在车头晒太阳。
“你怎么了，小女孩？”
“您好，我叫叶澜依。叶是叶子的叶，澜是……”
那人不耐烦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严肃地盯着她逐渐放亮的眼神。
“干嘛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翟仇手里拎着一块抹布，疾步走来。
“这儿有水吗，卫生间的水龙头挤不出水啊。”
“正停水呢，下午四点以后才有水来。”
这位前辈的意思是想让翟仇他们先去监控室干点别的，傍晚再忙细活也不迟啊。
“请问这位前辈尊姓大名？”
迟恒不是储备干部，把别人的事情也放在心上，当作是自己份内的一个任务。
“我姓林，叫做白言。大家可以称呼我林师兄。”
说着，他咧开了带着笑意的嘴唇。
“林师兄，你好。”
“你们好！”
林师兄弯下腰，就像他们俩昨天对翟老的那个时候做过的动作一样。原来他才是储备干部，求恩先生的这间实验室需要新面孔。
“你们是新来的，都住在一楼。我嘛，住在三楼。每天上下楼都要走两分钟，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这些有为青年，曾经我也是这个模样。”
他说这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翟仇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这番话，忧愁得直挠后脑勺。
“你看，我是不是理解上出了问题？”
“有可能，你别想太多。咱们执行和昨天相同的命令吧！”
林师兄走进楼梯间，直奔三楼的宿舍房间。
“三楼的师兄，那我们这帮人就出发了啊！”
“好嘞！”
师兄是北方人，说口音地道的东北普通话，他们理解起来十分方便。只需要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即可，不必多做思考了。
“北方人真爽快，该干嘛就干嘛，也不含糊。”
“等我这几个人年纪大了，也会有跟他相同的心态，和他生活在一起那就是在给我们自己造福啊。”
迟恒搂着师弟的肩膀，毫不惭愧地说起来梦想。徐先生在两个人后面紧跟着他们走着，心里难掩失落，没想到住宿环境没有想象中的理想。但比起窄小的大学宿舍，这里确实是十分宽敞的住处。
“今天我可不想再讲那个故事了，昨晚也没梦见她。”
他们早就把紫睛的故事抛之脑后，也完全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回事情发生过。只有徐先生明白自己说的那番话有一定的事实依据，从来没跟别人提过而已。
“我们的心情很好，不是吗？”
身边还有大量的新鲜空气不断吹来，一切事物看上去都是那么地符合内心的惬意。
“空气越是新鲜，我们的心情就越好。”
翟仇搂住徐先生的左手臂，快活地在原地蹦来跳去。他们在迟恒的视角里都是一些小孩子，毕竟三个人年龄上的差距无法抹平。
“紫睛后来怎么样了，她被打败了吗？”
真没想到迟先生还有如此宽阔的胸怀，敢于提起一件封尘已久的往事。
“昨天下午在监控室度过的那段时间，我就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再次看见了她的模样。那是紫睛的幻形，她是周小姐。我感到有点不安，好害怕她会出什么状况。”
徐子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事，周丹妮是他的女友，这种由内而外的担忧出自真心，也被紫睛完全辨认了出来，拿来作为要挟别人的依据。
“你昨天肯定给周小姐打电话了，要不然这事我们留着午后再议论呗！”
“行啊。”
他也没想到翟仇会这样关心自己的心态，生怕自己会犯错。作为一名学校里的前辈，他真的很够格。
“其实第一个发现紫睛这个存在的人是求恩，他的本名叫做吴适。通常情况下，我会称呼他为求恩先生，那是因为我足够尊敬他。在灵界，他可以保护无数的修行者，不被黑魔那样的魔鬼所伤，跟随求恩的脚步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吴小姐一定是得到了善待，才会留在吴舍。李承志的意思铁定找不出问题。但据我所知，吴小姐一开始便是持着不愿意的态度被拘禁在那里。”
“你说李承志会被紫睛缠上了，对吗？”
徐子齐惊愕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前辈，他怎么会这样地聪明？
“你能理解我说的那件事，就在梦境这个无人能解答的地方，会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直到解决它的麻烦了，你也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真正的起源在哪里。”
“我们先去参加厌氧训练，结束以后再谈论这件事吧？”
后面突然冒上来一个脑袋，迟恒定睛一看发现是刚才帮助了他们的林白言。
“林师兄，请问您贵庚啊？”
“我的年纪，你猜多大呢。”
三十。
迟恒的手指比出了这个数字，林白言却摇头否认了。
“四十多岁吧，我可能猜对了。”
翟仇是蹭了迟恒的东风才猜得对，林师兄十分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旧有关系。
“三十九岁。”
四个人一起感叹着岁月催人老的魅力，徐子齐都禁不住鼓起掌来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看见了路过航天基地的一名女子，长发及腰还穿着连衣裙。徐子齐很想知道那个无人间挂着的连衣裙是不是她的物品。
“嗨，吴彩周！”
喊出这个名字的男人，害得林白言迟钝了两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大家都认识的女子。
“你们好，早上好！”
“好久不见了，你在吴舍过得好吗？”
吴彩周点头示好，圆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第四个人。因为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你好，林白言。”
应该在哪一份名单上看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他是仅次于翟老的一名优秀航天青年，曾得过国家奖励的一等功勋章。
“久仰大名。”
他跟彩周也完成了一次握手的礼节，介于她和求恩之间的亲密关系，其他三人都没提及往事。只是微笑着，也很淡定地见证了这次礼貌地问候。
“你过得好吗？”
这位灵界认识的朋友就另当别论，除去黑魔这个大麻烦很不简单，接下来大家应该合适地休息一段时间或者跟他们一样来这里升职。
“我刚才见到了叶小姐，她说把给我的礼物转交给徐先生了，我现在可以跟你要吗？”
吴小姐顺着话锋，朝徐子齐的方向走来。
“哦，当然。”
他把香囊递给彩周，这个秘密被林师兄等人正看在眼里。
“对了，彩周。沈真最近在干嘛呢，准备参加下个月举办的航空模型比赛吗？”
“对啊。”
一次言简意赅的回答打消了几位观众的好奇心。其实在储备干部的名单上也没有沈真，就在大家都感觉非常不能够理解的时候。彩周又在进行时机恰当的发言了。
“她被实验室特聘为观察员，她今年面临着毕业大关，无法履行合同上的承诺。她将代替叶小姐成为为实验室的观察员一职。而且叶澜依也得到了这次前往月球的任务。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很孤独。”
徐子齐答应了吴小姐的请求，目送她离开了。
“她应该是来找吴求恩先生，在这儿经常会碰到她吧？”
迟恒依旧很纳闷，徐子齐怎么能知道别人每天都在干些什么事。
“吴小姐是善良的女子，认识她是你的运气啊。”
他不想说话，运气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他差点施予反驳的话，却及时地止住了话锋。
“紫睛姑娘也是会给你带来好运的女子。”
他承认自己梦见了周小姐。其实在他眼中的女孩们，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人，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可言。
“紫睛姑娘是哪位？”
“来自世外桃源的，一百多岁的冤魂。”
轮到林师兄质疑自己的耳朵了，别误会，翟仇就是故意这么怼他。这是一丝尊重也谈不上，本是两个陌生人的话题。怎么也说不通，它根本没有现实意义也没有事实依据。
“我好害怕她会变成我妈的样子来骗我。”
“就是你想多了吧！”
前人的话不可不信，只要徐先生敢于承认心里有鬼。
在监控室隔壁的那个房间里，只要徐先生闭上眼睛就是满眼的噩梦。周丹妮不是他的噩梦，成为噩梦的周丹妮是紫睛变成的模样。
“子齐，来跟我喝一杯酒。”
过一会儿，紫睛又会叫他起来聊天。大概是了，真是自己的神经系统过于灵敏。
“你会开飞机啊，我学会开宇宙飞船好多年了，有十几年那么长。”
“我是专业的，说起来你肯定不信。前年我第一次驾驶的时候，有几只鸟死在了飞机的挡风玻璃上面，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理阴影。”
这件事情，师兄一定会说是最好的经验之谈。
“这很寻常，是你把飞机开得太低了。海拔再高一点的位置，就会更加安全。”
“你说得完全没错。”
灵界就位于高海拔的位置，那里可以说是世上最为安全的地方。可以逃避所有自然灾害，可以避免地震和海啸的侵扰，完完全全就是值得他们居住的天堂。
“我还有许多心理阴影，简直没法跟人说啊。”
“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可以对我说啊。告诉我，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女人心！”
旁边两位都在嘲笑自己，连监控室的南先生也在偷笑。直觉是会伤害自己的一个利器，他不敢想象登上宇宙的自己会有多么害怕失去的感觉。令人窒息的感受再次向前涌来，林师兄把手指放在自己的人中上面。
“跟我学习这个动作，你会好很多。”
徐子齐不自觉地跟着他做这个手势，狂跳的心脏逐渐变得安分。
“然后深呼吸，放松身心。”
他也接着完成这个指令。
“我好很多了。难道是我的心理状态出了问题？”
“有可能。来，把身体放轻松，手势再来一遍。”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下来，再也没有乱想的念头在眼前拥挤着。他观察周围环境，发现翟仇他们也在跟着林师兄这么做。
“我特别喜欢这个厌氧训练，我希望大家都很喜欢它。”
监控室里的南先生，正大口嚼着女孩送来的饭团。
“早餐还没来得及吃呢，每天都这么地繁忙。我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适应了，可是每天早上都会来不及。”
“因为你们都缺乏睡眠。”
难怪吴舍一直建在别人都找不到的位置，一个人最真实的目的竟然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