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灿灿萱草花
君长安此时收了琴,不过他的蓝箭已经形成了蓝色铁锁,在妖怪停止哭泣的瞬间便似藤树一般缠到了那妖怪的身上,蓝色铁锁上贴着符箓,那附身在狐妖身上的黑色气体无法逃脱,只能随那狐妖一同被锁在铁链里。
妖怪不安的在铁链中挣扎,愤恨的叫嚷着,“你们好生卑鄙,居然敢用孩子来威胁我”
冥夕道:“若不是你放出这些孩子们来威胁我们,我们也找不到你的软肋,况且刚才那金鞭上本就没蓄力,落在你身上也便跟羽毛轻拂一般,是你漏了破绽才让我们抓住可乘之机”
君长安此时飞到冥夕身边两步远处停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冥夕道:“这附身到狐妖身上的黑色气体是为人母者死后因执念所留下来的哀伤之气,大抵都是些丧子者,所以才对这些孩子们有所执念。
不过单独的一个气,形成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想来她身上的这股黑色气体是由众多为母丧子者所留下之气聚集而成的,这些气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必须得找一个寄主,之所以选择这个狐妖,想来是这个狐妖对她们来说有什么可取之处吧”
那妖怪在铁链里抖动着肩膀,先是发出哈哈大笑声,大笑之后,语调又转为哀凉,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溢出,最后变成低低的啜泣声,不过这次的哭泣并不像刚才一样具有攻击的效力,她被符箓所困,哭泣只是因她真心想要哭泣而已。
冥夕说道:“看来我猜测不错,你们丧失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从人界掠夺刚诞生不久或是年龄还不大的孩子,放到你们身边抚养,看着他们慢慢长大,这样便是弥补了你们心中之憾。
可是你们可曾想过他们的父母与自己的骨肉分离又是多么的撕心裂肺,他们的父母可能有一天吃得好睡得下,可曾有一天不想念自己的孩子,甚至这些孩子被你们带到此处,却只能在这湖底下的气泡里生存,他们见不到阳光,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受你们的控制而已,既然这样,你们用障眼法变几块石头化为孩子不也可以满足你们想要抚育孩子的遗憾吗,又为何要将更多的悲伤带给其他人呢?”
那妖怪似乎被冥夕说愣了一时有些语塞,连哭泣也停了,然后声音低沉道:“若是石头怎么能跟孩子们一样呢?”
冥夕反诘道:“那这些孩子们可又跟你们失去的孩子们一样呢?”
那妖怪再度语塞,冥夕继续道:“虽然我不曾生育,但是我能感受到你们的悲伤,你们丧失了自己的孩子,可能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脱离阳世,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到地府去与自己孩儿的魂灵团聚呢?为何还要留下这不甘的冤屈之气在人间为祸呢?地府阎君明白你们的痛楚,今生你们与孩儿分别,来世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个好命,至今还如此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妖怪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冥夕问的这些问题,她们只是觉得自己与孩儿如此凄惨的分别,这辈子好生可怜可悲,又难以释怀,便要留在人间想要与孩子们有个圆满的结局,可是那个小女鬼说的也对,也许已经到了地府的她们的魂魄,此时正跟自己的孩子们团圆,她们此时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那狐妖身上黑色的气体开始渐渐变淡,看样子是冥夕说动了她们,她们开始渐渐释怀,部分黑气褪去。
君长安趁此机会又将古琴拿出,这次不是刚才对峙的金石之声,而是轻柔的缓缓的,如流水之声,如春日之歌,暖流缓缓泄下,抚动人心,冥夕见状也拿出自己的笛子,轻轻吹奏,与君长安的琴声相合。
眼前似乎浮现一景,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之景。
在村角的一处田埂上,农忙归来的母亲们正满怀慈心地看着他们嬉戏玩闹的孩子们,不少孩子们边放纸鸢边蹦蹦跳跳地朝着他们的母亲跑去,三月的春日里,春光和煦,一副祥和安宁之景。
湖上空金色的蝴蝶蹁跹,金光洒落之下黑色的气体已彻底消失,在笛声和琴声当中,她们做了一个曾无数次向往的美梦,能够在这样的美梦中消弭自己的执念也许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水泡渐渐破裂,水滴如倾盆大雨一般洒落到下方的湖泊里,将刚刚露出来的湖床迅速的填满,那些小孩儿没有水泡的支撑径直向湖中坠去,冥夕和君长安二人施法将那些孩子转移到安全的空地上,孩子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们施法探了探那些孩子的气息,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没有大碍。
君长安解开蓝色的锁链,施法控制住那狐妖将她从湖上空缓缓落于平地之上,那狐妖俨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只是因为被那些不甘之气附身在身上,才得以支撑她这具魄体,冥夕开口问道:“那附身到你身上的妖怪的事儿你可知道?”
狐妖叹息一声道:“那些女人也是些可怜人,她们原本是这七和村里的村民,三百年前一个道士来到了此村庄除妖,结果被这里的村民和妖怪联合坑害了,后来大抵是认识他的道士得知此事后赶到了这个村庄。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杀掉这个村庄里的村民和妖怪,也许他是不愿意动手杀生,所以他用了另外一种狠毒的办法,他在这个村庄里设上了结界,让里面的村民和妖怪都无法出去,并且道士也进不来这里。
妖怪虽然被困,但他们是强于人类的,如此也便将七和村变为妖怪的宝地,在这里他们可以为所欲为,道士也奈他们不了何。
后来没过多久,不知为何这里的结界阻碍不了妖怪们进出了,但依旧对人类和道士有禁制,但妖怪已然不愿意舍弃这处宝地迁移到其他的地方去,所以被困在这里的人类无不活的战战兢兢的。
一开始妖怪只把此处当做庇佑之所,而后妖怪发现外面的道士进不了这里来,便开始攻击人类,妖怪当中有一些心地善良的,就类似于我族也曾经制止过他们,只不过我们寡不敌众,渐渐被他们所压,也不敢再为那些人类发声了。
而后那些妖怪开始肆无忌惮,人类的孩子食之虽然不能增长妖力,但是皮肉细嫩、味道鲜美,于是他们便开始猎杀村内的孩子,这些女人便是失去了孩子们的母亲们,她们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有的和妖怪拼命,也被残忍的伤害,也有的就此疯了,到死前也疯疯癫癫的。
她们死后不甘的怨气留在了村子里,渐渐怨气越来越多,最终聚集到了一起,那些怨气选中了受伤的我成为他们的寄主,聚集了几百年的怨气很是强大,没多久便统治了村庄里的妖怪,成为了妖主。
她先是杀了一批以杀人为乐的妖怪,而后下令不许再害人类孩子的性命,不过那些妖怪都不知道她是因何而生的妖怪,只知道她力量强大,见她时不时的在人界的村庄里掠夺孩子回来,但却不许他们伤害孩子,只觉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心中倒生出许多不满来,因此也有妖怪偷偷的去往人间偷小孩,不过若一旦被她们发现,这些妖怪都会死的极惨。
我见她们抢夺来这些小孩,只是将他们困在湖里,还好并没有伤害他们,不过毕竟弄得骨肉分离、天怨人愤,我也曾劝过她们,不要如此偏激,不过那时她们的心神已经扭曲了,我劝不住她们,也就退了一步只要这些孩子们无事便罢了。
否则一旦她们被我劝烦了,选择了其他寄主,怕是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如今她们被你们做营造的梦境净化,消灭了怨气也算是对于此间人类与妖怪之间的恩怨做了一个了结吧”
君长安问道:“那你可知道七和村当中的结界如何破?这结界始终在,村子里的情况便不会改变”
狐妖道:“其实她们消散了,结界便已经变得很虚弱了”,他说到此处的时候,冥夕与君长安抬头看了看空中,夜空当中的确有空气波动之感,映着星光都跟着晃了一晃。
君长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狐妖道:“其实在结界被立下后不久,这里的妖怪便发现这结界的力量减弱了,大抵是施加结界的那个人的力量已经不在了,所以结界才会被削弱,然后妖怪们又在那结界之上施加了力量,支撑着这个结界,虽然拦不住妖怪出去,但依旧能困住这里的人类,后来她们做了妖主,同样继续加固这里的结界,现在她们的力量消逝,这结界也该不攻自破了”
原来如此,冥夕和君长安二人飞升至了空中在透明的结界上空四角,分别贴去几张符箓,然后默念法决,那结界晃了几下,最后像透明的泡泡一样,不少地方破了一个小洞,小洞慢慢变大,腐蚀着周围的结界,然后慢慢消散于无。
冥夕和君长安落于地上,抬头望天,夜空澄澈不比,不再似原来的朦胧之感,这处的结界破了,从此七和村的诅咒便在不存在了,这里的恩怨便到此为止吧。
他二人飞落回地面上的时候,那狐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妖怪当中有坏的也有好的,她是一个好妖怪,他二人肃容向这狐妖颔首告别。
冥夕起身的时候,手中突然收到了一张传音符,看传音符的时间,竟然是半个时辰以前沈月容传来的,竟然这时才收到,不免担心万金镖局是否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他二人决定分头行动,冥夕先回万金镖局,君长安则带着这些孩子去到岑州知州府内,后续寻找她们各自的亲人的事儿便交由官府来办了。
冥夕先一步回到万金镖局,远远的便看到南知意在府中的高台催动法诀,高台处似乎曾起了火,南知意正在修缮,冥夕径直落到了她身边,一边施法一边问道:“这里是怎么了?我看府内外都是一片狼藉”
南知意气哼哼的道:“别提了,我中了那调虎离山之计,被一个小妖怪引走,结果府外有一群暴乱分子,拿着武器前来围攻镖局,还好云夫人指挥得当,后来吸引来的官兵,我也看到了,此处高台着火才匆忙赶回来,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只是有些财物损失,不然我的罪过可便大了”
此时法术已经施完,高台已经被重新修复好了,她二人落在地面上,冥夕皱眉道:“我们刚走,你也被妖怪吸引走了,后脚便有贼子来围攻府上,这个事情怎么看怎么有些刻意的因素在”
南知意气道:“那些人后面便跑了,要不是不能随意伤人,我一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居然敢欺负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发完牢骚南知意说了点正经事,“现下岑州知州正在府上与云夫人交谈,今日之事也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今夜岑州城内东北角的商户街也起了火,潜火队那时先行去了,但火势太大,官府遂也跟着出动了,以至于万金镖局这里发生的事情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那知州想来也后怕,如今也正是在云夫人面前好言几句”
她二人回到了大堂外,在那知州告辞后才进到大堂,此时护送孩子们去到岑州官府的君长安也已回来,他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而后道:“看来此次事件是意在挑拨陈国边关将士的忠心,此次若是被他们得逞,边关将士一定会寒心的,即便云骥再忠心这件事也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他不会背叛朝廷,但不见得朝堂上的人都会这么想,他们心中有愧,难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料想他的忠心会就此发生更改,因而对他产生怀疑,所以无论如何今夜这件事儿对程国来说都是胜算更大一些的”
南知意道:“真是好阴毒的招数”
沈月容道:“好在现下平安无事府上除了一些门板有些损坏,并没有其他的人员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论是对云骥还是对朝廷都不会造成隔阂,之后我也会休书一封告诉云骥,此事乃是程国故意挑拨,令他安心在边界驻守”
君长安道:“如此便是最好了”
沈月容问道:“还有一事我有些不解,便是你们给的传音符为何突然失效了?”
君长安伸出手掌,上面是一根蓝色的羽毛,“看样子,此事不仅是程国的挑拨之举,还有夺梦司的功劳”
南知意一看便知这是谁的,叫了一声,“蓝羽?”
冥夕道:“所以是他们先破了我们的结界,而后又立了一层他们自己的结界,阻挡了府内可能往外传送的传音符,当这结界破了,云夫人的传音符才传送了过来”
南知意气愤道:“这夺梦司的人真是阴魂不散,本以为两国议和便可安生一些,现下居然和程国的细作一起又行暗中挑拨之事,若是叫我碰见这只蓝鸟,一定拔光他的毛”
正说着的时候,管事从外边进来,说是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信,要交给沈月容看,南知意难得谨慎了一回,检查了下这信有无问题,确认无误后,才将这封信交给了沈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