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幸仇人我刃
事情又快回到了原点,上一世的这一次相约是崔清宴的第三次失约,经过崔清宴的第二次失约,她本身是心怀失落的,但还是想着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于他,是以在离京之日,鼓起勇气,再一次约她,没曾想这一次他还是没有来,更甚至是她正是在此处遇到了前来京城寻她的黄匪,被她一路掳上了百谷山。
想及此,她不禁怀疑难不成她所在这个梦境是个循环的怪圈,她依旧会被黄匪掳走,接着她依旧会杀了黄匪,然后梦境破了,再次回到她初来京城的时候,若是这般,她岂不是会一直被困在此处。
她心中不禁感慨,好生厉害的术法,她在这梦中已快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不知外边的时间也是否同此处的时间一样,若是那样的话君长安和南知意该急坏了。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破了这梦境,如若一会儿真见到黄匪的话,那便证明她料想不错,她便当立即杀了黄匪,看这梦境到底会不会破。
她在河边焦急的等待了一会儿,附近稍大一点的码头上有一处日晷,码头上人来人往,游人如织,日晷放在此处是为了给游人们指示时间的。
她看了一眼码头上的日晷,午时已到,崔清宴没有来,这一次她不相信他是因为失约没来,应该是有事耽误了,遂沿着河边去往吏部官署的方向,这几日新科进士都在吏部受训,她往那边去的话,便会在路上早一点碰到他。
正直春末夏初,岸边草地上染上一层新绿,河堤两边的柳条拂岸、碧绿妆成,有枝条垂在水中的,鸟儿在枝条上微微一落,便带动河面上一小圈涟漪荡漾开去。
不少游人在此踏春,也有不少三五好友在此处折柳送行,她越走心下越焦急,心中如若雷捶,好像有什么事赶着她快走一般。
在一处码头时,这里人潮密集,多是等在此处准备上船游玩的人,要穿过此处需要挤过人潮,她正发愁的时候,心中突然一窒,呼吸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她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中看到了崔清宴一张清秀俊逸的脸突然变得扭曲,面容因痛苦而失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流露的是担忧与遗憾,似乎还有一丝请求与安慰之色。
今日他遭遇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在遇见她之时唯一的想法便是不想让她伤心和难过。
人潮汹涌,其他游人明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回身,准备向回走,在看到那人面容时,她大惊失色,是黄匪,原来如此,原来是他,是黄匪杀了崔清宴。
可怜可恨她上一世对此竟然一无所知,心里怨怪着崔清宴的三次失约,怨怪着自己的自作多情,却原来不知,其实他每一次都不曾失约,他们之间的每一次错过都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可惜他们这一世的缘分竟然单薄至斯。
而黄匪在这河边找到她的时候,右手袖子上的血迹还没处理干净,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崔清宴的血,而黄匪杀了这世上最简单最美好的崔清宴。
杀人在黄匪眼里如抹去一粒尘埃一般轻易,视人命为草芥,甚至在她询问之时也是满不在乎,可惜她那时不知是黄匪杀死了崔清宴,不过万般庆幸的是,最终她还是为崔清宴报了仇。
不过此时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的她,已等不及在十五日之后再杀掉黄匪,她现在便要为崔清宴报仇。
她睁着猩红的眼朝着黄匪的方向急速奔进,黄匪只是站在原地扭曲着脸庞大笑,周围的人群一阵惊慌,似鸟兽散一般的奔走逃命。
随着人群的散开,周围的景象似乎也渐渐的消逝而去,人群消失了,河边上停着的船也消失了,世界似乎开始扭曲了起来。
她报仇的脚步仍未停下,此时有一阵清光从她灵台处流出,那是君长安的灵识。
在冥夕的灵台中停留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弄清楚了此时他们正身处第几层梦境,在这个梦境中,他没有实体,只能附身在实体之上,崔清宴的身躯正好可以借他一用。
一阵清光闪过,倒在地上的崔清宴又重新站了起来,不变的是他身前依旧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此情此景,冥夕不禁错愕,事情有了不同的走向,难不成此处的梦境并不会循环?
黄匪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的身形渐渐膨胀,一个猛兽冲破他的皮囊从他体内蹿出,渐渐变成了一个狮身熊面的怪兽,那怪兽甩着涎液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袭来。
君长安拉起冥夕的手便跑,冥夕问道:“是不是杀了这个怪兽,咱们便能出去了?”
君长安道:“这是梦魇兽,咱们在这第二层梦境里丧失了法术,根本打不过他,为今之际只能先行逃命”
冥夕不解道:“为何我在第一层梦境里能使用术法,在这第二层梦境当中,术法反而会失效?”
君长安道:“因为第一层梦境是江淮用术法构建出来的,他能使用术法,我们自然也可以使用术法,而第二层梦境是我们入了他的梦中,在梦中他是操控万物的主人,而我们只能按他的操控行事,他不让我们使用术法我们便使不出来”
“那为何我去到别人的梦中时,却未曾有过术法的限制?”
君长安道:“那是因为那些施梦者本身并不具有法术,操控不了梦里的事”
冥夕蹙眉道:“那我们该如何出去,总不能一直在这梦中躲着这个呲牙咧嘴的怪兽吧”
君长安道:“江淮的法术与你我二人不相上下,原先他只是构造一个梦境,这对他的术法消耗不大,但如今他要在梦中幻化出梦魇兽伤我们,这对他的术法消耗极大,他坚持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挺过这阵攻击,待他操控力下降的时候我们便可以使用法术突破这层梦境了”
二人一边避开脚下不时坍塌凸起的道路,一边躲避着身后如小山般高大的怪兽,每跨越一步都十分惊险坎坷,但正如他二人每一世走来的坎坷一样,没有一次是无风无雨,既然躲不过那便跨越它,穿过这片坎坷之路,相信崎岖之后一定会是条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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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山脚下,疾风殿里,一个急切的女声响起,“您不能进去,主人说了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
又一个带着威势的女声响起,“是吗?那你主人可说了,连他的主子进来找他也不能进来吗?”
第一个女声道:“属下只是听从主人指令,还望梦尊不要为难属下”
第二个女声声音变得陡峭,“如若我偏要为难呢?”
砰的一声,只听见一个重重的倒地之声,寒霜月的身躯飞进了大殿中来。
殿外元初,拂了拂飘逸的裙摆,云淡风轻的走了进来,冷嘲一声道:“狗养的狗不认主人可还了得?”
躺在榻上看起来正在闭目养神的江淮突然睁开一双凤眸,看了眼殿中为何喧哗,见是元初走了进来,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皱,从榻上起身,俯身参拜。
元初抬手示意他起身,江淮看了倒在一眼地上的寒霜月,见她嘴角渗了血,问道:“梦尊这是何意?”
元初越过他,走向刚刚他躺在的榻上,顺势坐在其上,斜倚在榻上扶手,道:“你养的狗倒是忠心,可别忘了,你也是我的狗,狗对主人不敬,略施惩罚而已,怎么,江大护法心疼了?”
元初阴冷刻薄的话令他十分不适,但毕竟所有夺梦师的性命都掌握在元初的手中,他不得不顺从的道:“怎会”,而后又转向寒霜月道:“我虽是让你守在店外,不许其他人进入,但梦尊才是这里的主人,谁给你的胆子去拦梦尊,难道还不知错吗?”
寒霜月虽然不服气,但是看在江淮的面子上,还是低头道:“属下知错,请梦尊责罚”
元初笑道:“我并不想罚她,只是江大护法在做一好梦,梦中困了造梦司的两个一级造梦师,这是利于我夺梦司的好事,江大护法为何不再给自己添个功劳?于梦中杀了这两个常坏我们好事的造梦师,也算是为我夺梦司除去两个劲敌”
江淮虽有在梦中害他们之意,但当元初直截了当的提出让他在梦中杀了他们,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了拒绝之意,他并不想如此杀了他们,或者是说他并不想如此杀了冥夕。
虽不知这种本能是为何,但似乎不管在哪一世他都无法对冥夕下得了狠手,他不解自己为何会如此,此时只是先与元初周旋道:“属下困他们于梦中,只是想玩弄他们,若是在梦中直接杀了他们不甚痛快,梦尊不妨给属下一个机会,让属下与他们正面对决,亲手杀了他们,方能显我夺梦司之威”
元初可没理会他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颇有压迫感的问道:“妇人之仁可是成不了大事的,这趁人之危的名声大可以由本尊来背,本尊现在命令你的是杀了他们”
江淮沉下眉头,握紧垂在两侧的手,闭目不语。
此时在梦境当中的冥夕和君长安,见到身后的梦魇兽突然停了下来,脚下的路也不再变得凹陷凸起,察觉到施梦者虽然并没有力竭,但显然是施梦者因为什么事不得不停止做梦。
趁此机会,他们重新运气,光华又重新聚于掌中,灵力回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冥夕在掌中迅速化出竹笛,君长安也现出自己的古琴,二人笛琴相应,在这个梦境中发出一阵急厉而又苍浑的乐声。
乐声沿着大地震荡开去,如凶猛巨兽踩踏黄土,乐声顺着天空翱翔盘旋,如九天鹤唳直冲云霄。
周围景物发生震动,天空和大地相连的一角剥离出点点碎片,碎片化为齑粉一点点消散,像要把此处的景象都撕去。
可就在碎片层层消失之时,新的碎片又重新填补其上,梦境中的景象,又复归于完好,看来是施梦者又重新开始施梦了。
刚刚停下来的梦魇兽骤然发起攻击,攻击之仓促,让在它附近的冥夕和君长安二人一时反应不及,那猛兽猛然抬起前爪挥向他二人。
君长安施法在身前画出一个蓝盾,逐渐流失的灵力使蓝盾的力量有限,一击便被那猛兽的爪子攻破。
未免伤到身后的冥夕,他毫不犹豫转身护在她身前。
就在他以为猛兽的爪子落下之后,自己的五脏六腑定会全然给它震碎了,却没想到那爪子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爪子不动了,天地之间的碎片也不动了,看来是施梦者又停止了施梦。
二人趁机从那猛兽的身下迅速滚出来,站起身来继续使用笛琴,演奏之声越来越急厉,乐符跳动的频次也越来越快。
巨兽踏碎了山河,凤凰飞出了九天,身边的景象应声而破,瞬间被一层黑暗笼罩,黑暗之后又是一层刺眼的白光。
终于,梦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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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殿上,砰的一声,江淮重重摔落于地上,元初捏了捏手指道:“本尊说的是要你杀了他们,可不是放了他们”
江淮从地上爬着跪了起来,“梦尊恕罪,我的确是准备杀了他们的,但他们两个的法力都与我不相上下,让他们入属下梦中的确有运气的成分,这般在梦中一鼓作气杀了他们两个实非属下之力能够轻而易举办到的,因此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从梦中逃了出来”
元初从榻上起身,步步走近道:“本尊座下江大护法的实力如何,难道本尊还不知道吗?他们两个的法力的确是谁都不在你之下,但在梦中可不一样,你是你梦中的主宰,我看你并不是不想杀了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违逆本尊罢了”
江淮低头道:“属下岂敢?”
元初冷笑了一声道:“别以为本尊不知,江大护法天生反骨,定是不甘做本尊的池中鱼,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寻求解除下在所有夺梦师身上之毒的办法,你对本尊有二心,本尊又岂能不防着?”
江淮突然抬眼看她,似乎在诧异自己明明已经很谨慎了,元初为何还会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