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谈之武英（1）皇山

我娘因这最后一声怒泣的叱问，而得了一人青眼。

这人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救了走。

这人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求这人，也同时带上她结识的两个同样无家可归的女孩儿。

这人无论脸色还是气质，都冷得堪比寒霜刀剑，我娘想，哪怕是跪下求她——但她却一口答应了。

我娘也是到十五岁，才知道她被带到的地方真正的名字：皇山。

当我娘说到皇山两个字，原本还因为我娘少年遭遇而气得想要杀人的我，也不禁呆了呆：“娘你说的，可是那个‘皇山’？”

我娘端起茶一饮，我就知道是了。

“那娘你现在的身份是？”我问着这话，心情因落起而忐忑。

“你以为呢？”我娘放下茶杯睇我一眼。

我就知道又是了。

我忽然想到什么：“那娘，救你之人，不会就是？”

我娘点头：“武英大长公主。皇山真正的主人。”

当今王朝，国号为陈，前朝号梁。

武英大长公主虽为女子，却是前朝最后一位掌握实权的最高执政者。

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朝廷上下结党营私，贪弊成风，临终之际，却难得清醒，见太子平庸无大志，皇子弄权如小人，唯一文成武就的大公主武英耀耀如天空之皓月，或能为王朝末年最后的救数。

于是留下遗诏，令太子继位称帝，大公主武英为监国，摄政当朝。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女子怎么能当政？

定是皇帝病重糊涂，劝谏奏章如鹅毛大雪压来。

然而皇帝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哪管那些，抓着武英的手，将梁朝皇室最大的秘密——也是保住大梁江山基业最后的希望——告诉了他看中的江山真正的继任者——他的长女武英。

大梁立国三百余年，皇山，却只存在于传说，而从不存在于大梁全舆图，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地舆图。

也就是说，是一个确实存在，但又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地方。除了每一代大梁皇帝。

皇山，乃梁太祖立国之初，规划选定的积放历代皇室秘藏之所在。

据说待到王朝罹患之时，只要取出“皇山秘藏”，即可号令天下群雄，保皇伴驾，重定江山。

只是自武英大长公主受围刺于漉阳，后梁末帝又为乱臣所弑，皇山便自此失去了全部音讯。

当今陈朝立后，一直派人在寻找皇山所在，但一直都只是疑似，到地一看都不是。

如今已立国四十余年，寻找皇山这项任务，尤在继续。

对于三百余年梁朝皇室所积秘藏之大的想象，能让任何搜寻者都热血沸腾，但所得音讯之渺茫，又仿佛有大海寻针之难。

由于搜寻皇山这项任务，几十年来都是朝廷在派专人进行，虽然江湖中人也不免对传说中巨大的皇室宝藏心动，但因“皇山秘藏”意指特殊，江湖人明面上当是一点不敢去找，否则便是有重大谋逆嫌疑，要被皇家禁卫敲门喝茶。

武英大长公主摄政后，大刀阔斧改革弊政，清查积旧冤案，诛杀奸臣恶党，任用清流，扶持寒门，扫除地方贪官蠹役，论罪尸位素餐之昏吏……手段雷厉风行，官场血流一时，不过两年间，朝野风气为之一振。

由于杀了太多贪官污吏造成的职位空缺，又加开恩科，并布告天下，两年后将开通女子科场，考题与男子科场统一，凡朝廷命官之女，十二岁以上，无论品阶高低，均须参试，依考核成绩，择优取官。

此告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主要表现为男子们不满，女子们不敢。

然而见过了武英大长公主执政两年以来，杀人如麻，无一个在朝官员敢在此时轻拭其锋芒。只得匆匆将适龄的女儿嫁了，从官员之女，变成他家之妇，以示无声而激烈的反抗。

但无论如何，深洼之中，将救命绳索投放，总能有那么一两个能看见逃生希望，而不愿就此在深洼中溺毙一生。

武英大长公主看见第一场在天下女子中，取到的仅三位有志少女，已经算是非常快慰，毕竟她纵观现世，已经做好了无人可取的准备。

倒不是说找不出一个合格的女子，而是，可能受家中愚父母兄弟逼迫，而不能在考场上尽展才略。

武英大长公主执政七年，共计任用女官于朝堂内外，一百零九人，并逐渐兴起了一小股女子读书考官之风。

武英大长公主遇刺之时，正预备在天下各地开设女子学堂。

我娘小时候与我讲的前朝武英大长公主事迹，虽然只一遍，但我此后午夜梦醒，常要拿出来深品细味，现已倒背成诵。

此刻，我娘告诉我，她九岁逢死劫，正是为武英大长公主所救，她小时候见过武英大长公主……我曾时常想象旷古烁今的武英大长公主该是何种英姿模样，何曾想，我娘竟然就亲眼见过。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岂不就是说，漉阳遇刺，武英大长公主并没有死。

算来武英大长公主如今也年不过七十岁——我热切地望向我娘。

我娘目光平静地回以我，开始与我讲述这段历史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