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强:我为天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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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娘的女儿(1)女官

我十一岁这一年秋天,我娘带我来到京城,支了个摊子算命,号称算凶不算吉,是以生意惨淡。

但这能算凶,招牌一亮,日子一长,难免吸引一些特殊客人。

我娘先是被一个小书吏找上,我娘对小书吏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是真正要算的人。我算不出来。”

小书吏擦了擦汗,走了。过了两日,小书吏又来,问我娘何处下榻,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只是顺势道出为我娘准备了更好的下榻之所,请她去住。

我娘就去住。那小书吏天天上门,送瓜果,送酒菜,无微不至,就是绝口没提算命的事。

如此这样半个月,小书吏的妻子都跟踪过来,兹当小书吏是养了外室,要找我娘拼命。

不过在真正见到我娘的第一眼,小书吏的妻子就蔫了,贤良淑德地抚了抚耳边的落发,说是打量天要下雨,过来送伞的。

她说这话时,头顶正青天白日,万里无云。我在旁边哈哈一笑。

小书吏忍叹一声,对我娘告了一声得罪,放下瓜菜,赶紧拉着妻子离开。

又过了几日,一顶二人小轿停在我娘和我暂居的小别院后门,小书吏掀轿帘,走下来一个颇有官威的便衣中年男人。

便衣中年男人下了轿,见了院子,先在后院门口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整所院子。

等进来院子,见到我娘,又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我娘。

他打量完了,不知得出什么感想,两手抖了抖袖子,慢慢合拢一起,声调四平八稳一扬:“阁下——”

“既然你也不是来喝茶的,我就不招呼了,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四个字:日落苍山。”我娘很干脆地说完送客。

我娘告诉我,这个热衷于摆官架子的便衣中年男人是在任的京兆尹。

他的主人,是当今加太子太保衔,传闻已经耳背眼花、荣休在家的忠远侯魏勤良,年高七十有七。

这魏勤良一家子辈孙辈十几个,各个都在朝堂有任,除此之外,手下门生故吏也有不下数百,均在朝野各有其职,京兆尹就是其中一个。

我观了那京兆尹的架势,能教出这样的弟子,这个忠远候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老家伙。

京兆尹又来了,与上次不同,这回身边带着一个随从打扮的衰毛老头,像是那种读书读了一辈子,骨血都熬干了的老书生。

京兆尹将衰毛老头扶了进去,我娘示意我给衰毛老头拿盏茶。

随后我娘和衰毛老头在屋里对话,我和京兆尹一人站在院子一边,都有防着对方去偷听的意思。

京兆尹似乎是不屑跟我一个半大孩子相对,甩了甩袖子,侧过身去,只看云,看树,看梁柱,不看我。

我随手挑起一只蟋蟀,弹到他后脖子上,立刻见他原地起舞一番。

等他终于赶走蟋蟀朝我瞪来,我正在看云,看树,看梁柱,不看他。

没有抓到任何证据的京兆尹只得冷哼一声,因没有办法计较,只能不计较。

对话时间并不算长,可那叫魏勤良的衰毛老头一出来,立刻就很有耳背眼花、老态龙钟的意思了,惊得京兆尹赶紧上前扶他:“恩师……”

老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京兆尹只得搀着更显枯瘦几分的老头离开了院子。

后来,长州郡守骆云祯被人上折参奏,弹劾其身为女子,却女扮男装,冒充男子,参加官考,此后一路,牝鸡司晨,从底层小吏做到地方郡守,始终隐瞒身份不报,实乃欺君之大罪。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引发轩然大波。

对于这个长州郡守骆云祯,当今皇帝也有印象,还不小,是当年他初登大宝之时,点的第一任地方官任选名单中的一个,在往后的每届官员考核里,这个骆云祯的名字都能在列表前茅看到。

没有任何身家背景,一路硬是凭着过人的政绩,在一众与朝中诸臣有着各种千丝万缕关系的青年官员里占据一席之地,稳步升迁,得任地方长官,也才不到四十岁。

本来,如果没出这档子事,皇帝是打算将骆云祯这样的一批官员培养培养,留给继任之君,充当砥柱之臣的。

可如今。

朝堂之上为如何处置骆云祯女子身份一事,争论不休。

之所以在女子身份暴露之后,还有争论的空间,实在是,骆云祯在任这么多年,政绩斐然、百姓爱戴不说,除了不是个男子,没有一处失为一个能臣善吏。

朝堂之上所站的虽然均为男子,但百余之众,就算九十九个人都赞同骆云祯处死,也总还有那么一个良心未泯的中直之人,认为此事可待商榷。

于是野史之中记载到了这么一段殿陛之辩。

主张处死骆云祯的官员们同奏说:骆云祯隐瞒身份,牝鸡司晨,其罪欺君,当斩不赦。

中直之人站出道:“首先,人不是鸡。如果长州郡守是牝鸡,那难道这殿堂之上站的一众文武之臣,都是一群公鸡吗?”

如果文武百官是公鸡,那皇帝又是什么。此第一言,便让众臣塞口。

此人又道:“其次,长州郡守政绩卓著,为民断案做主,除暴安良,深为地方百姓爱戴,骆青天之美名,早在十年前,就在民间有所流传,其每任一处,百姓夹道,为官之清风廉正,曾有文人以诗赞喻,其可比前朝盛世良臣‘忠惠文公’。如此名声,若悍然处杀,只怕会寒了地方百姓之心。”

最后,此人又论到,虽然不那么适合提,但是又不能完全回避的一点:“女子为官并非没有先例。”

前朝梁“武英大长公主”监国摄政时,甚至还因为起用女官,政通人和,颇有中兴之势……只是后来,武英大长公主为刺客所害,前朝末帝也被逆臣所弑。

后有本朝太祖诛杀逆臣,平乱四方,重建开元,但本朝并没有延开女官制度。

主张处死骆云祯的官员似乎也正待此人来提这一点,但闻言,得逞一般,立时张目道:“女子为官摄政,乃亡国之兆也!”

此人道:“何以见得?”

那官员作好笑:“这还用说嘛,在朝的无不是饱读史书之人,众所皆知,前朝实亡,正是亡于女子之手也。”

此人顿了顿,说道:“我朝之前,史载九朝,依公之见,谁当政,谁亡国,便是谁之过,那么历往九朝中,只有前朝为女子当政,其余八朝均为男子当政,要说亡国,以公之论,岂非亡于男子之手比女子之手甚焉?”

此言一出,百官一时皆怔然哑言。

然而纵然此人力争至此,到底朝堂之上反对女子为官的呼声太大,甚至很有一部分严厉指出说:不杀骆云祯不足以儆效尤,要是天下女子见机效仿,从此不安于室,纷纷妄想抛头立事,与男子相争,家国乱矣。

不得不说,这样的担忧几乎戳中了天下每一个男子的心患,朝堂之上主张要杀骆云祯的呼声复又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