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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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名女子的匿名电话使王鸿烈平静的心态卷起了轩然大波。他感到,对这个案子,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那名女子的一番话使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已人生的行为准则了,于是他感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变了,变得他自已都已经不相信自已了。他想起了自已当初考大学时的情景,凭他那时的学业实力,他报考国家那些名牌大学完全有把握,但是他却违背了老师和家人的意愿而毅然报考了中国人民警官大学。那么,他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呢,难道真的是出于一种激情和不成熟?显然不是,因为如果是这样,在他走出大学校门和来到工作岗位上的这五年里,凭着他的优异学业,他也可以跳槽,去选择其它职业,但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总感到人的命运必须在血与火中、在风口浪尖上拚杀才能显示出真正的意义,才有激情和火花,才有趣味。而在和平环境下,惟有警察这一职业才能体现得出这种趣味。可以说如果是战争年代,王鸿烈一定会选择到血与火沙场上去,他从会背古诗赋时起就对王昌龄的《古从军行》产生了无以替代的钟爱:“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的绝句远比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更加烂熟于心。那么现在回头想,自已究竟因何会对警察这一职业产生这么强烈的爱心呢?难道真的是就是因为当警察可以穿警服抖威风吗?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他王鸿烈不是单纯得象个孩子似的了吗?那是为什么呢?结论只有一个,就是他感到这一职业可以最直接、最有效的解除人民群众的痛苦,可以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捍卫尊严。那么比较起来还有那一个职业更比这有意义的呢?恐怕没有了。然而,自已来到这一群体的五年中究竟做了哪些实践当初的这一报复的事情呢?这么说,不等于他一点也没有做为人民群众伸张正义的事,而且凭心而论,五年的时光里,他还是努力尽到了一个警察的职责了,只是他总是感到还很不够而已。如果说单纯和幼稚,那么王鸿烈感到,自已当初的那番当警察的鸿鹄大志倒是有些了,因为自从他走进这个群体,他才感到要实现那些理想和报复该是多么艰难了。你想惩恶扬善,但有时你得眼看着犯罪分子在你身边而不能去动他,都说是自古杀人偿命,但有时你明知这个人杀了人,但你也不得去抓他,甚至在他明确地向你承认自已杀了人后,你也得保持冷静,因为有许许多多、诸如证据呀、口供呀、程序呀、权势呀、亲情呀等在束缚着你。每到这时,王鸿烈不免产生这样一种想法:我们人类文明倒底是后退了还是前进了。想那皇帝时代只要忤逆奸佞、贼寇强人招认有罪,一方县令就可以下令将其斩首示众,少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而今你来看,要把一个坏人绳之以法该有多么困难?什么抓捕呀、审讯呀、起诉呀、审判呀……真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好象我们的法律不是在保护人民群众,而是在保护犯罪分子。

不过说到底,王鸿烈感到还是自己主观上的随波助流造成的。包龙图连皇帝都不怕,一铡刀就把皇帝的女婿陈世美的头给切下来了,你有包龙图这个勇气吗?别扯远的,就说现在,有人向你举报了天宇房地产集团公司宫庆董事长就是一件恶性强奸案的犯罪嫌疑人——别用这些晦涩的法律用语了——什么犯嫌疑人?还不如叫犯罪分子让人通俗易懂,你该怎么办?接照正常程序,你该向上级领导请示,迅速对当事人采收审措施,可是你感到这不可能,因为在此之前你就不止一次向上边提出要求,对这个犯罪嫌疑人采取必要的强制措施,但是至今也没有得上边的明确答复,主管局长在等着大局长、一把手的答复,一把手在等着市有关领导的答复,据说市领导已经向省里有关部门进行了请示,也在等着省里领导的答复,如此等下去,不知还要等多长时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就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讲究程序的国度,凡事都要严格接照程序来,当然也得包括对错过时机就可能贻误战机的抓捕刑事犯罪分子的执法行动。如此看来,你王鸿烈就是有千般本事也得按照这个程序来,因为你没有包龙图那先斩后奏的勇气。

那么难道就这样无休无止的等下去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遭受戕害、手无寸铁的姐妹们在无力的扼腕呼天吗?就这么看着那表面衣冠楚楚、实为恶贯满盈的禽兽继续横行霸道吗?这时,王鸿烈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个欲哭无泪的打工妹姜惠的脸庞,耳边就响起了匿名电话里的那个被害女子悲怆的声音。

王鸿烈无法再沉默了。他在想,我不是包公,也没有包公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但我毕竟也是个七尺男儿,别说对社会对民众的责任感,就凭自已还是个男儿就不能对此再沉默下去了。我王鸿烈不能象包龙图敢那样背着皇帝杀附马,但在上边没有明确是否可以审查这位省政协委员之前,我要背着上边行动。因为我可以在这个时间内暗暗去调查这位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证据,如果真的把他的犯罪证据拿了下来,再向上边请示将其绳之以法恐怕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了,那时即便真的有什么人想充当他的保护伞也要费些脑筋了。

这个多少带有点曲线破案的战术使王鸿烈有些激动不已。

那么怎样才能搞到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证据呢?王鸿烈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想出了办法。由此看来,王鸿烈感到,破案还是容易的,得到破案的权力和下定破案的决心却显得难了。

其实王鸿烈对犯罪嫌疑人宫庆秘密采取的调查措施也是比较简单的。他只是通过各种手段搞到了宫庆的一张十分标准的照片(当然所采取的手段未免有些不太光明正大,这种行为也属禁止之例,涉嫌侵害他人名誉权,但为了办案,公安民警有时是不得不采取一些违章、甚至包括违法手段的,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还那句老话:存在的,都是合理的。),然后把这照片交予被害人姜惠进行辩认。

对于这样一张标准的、气宇轩昂的天宇集团公司董事长宫庆的照片,打工妹姜惠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那天晚上奸污她的人了。

姜惠的鼻翼、鬓角冒出了汗液。

“怎么样,是不是他?”王鸿烈忍不住地问。

“哦,我看……我看好象……可是……”姜惠居然感到嘴也不听她的使唤了。

王鸿烈深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所以赶忙警告她说:“一定要看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凭印象”。

王鸿烈心里当然明白,这可不是开玩笑一事,只要这位被害人稍一马虎,就有可能铸成错案,尤其对于这样一个名声显赫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搞错了,他就会利用人民政协委员这个头衔把你个公安机关搞得一踏糊涂,到那时,败坏了公安机关整体形象的罪名就会毫不留情地扣到你王鸿烈头上,那样,轻则让你王鸿烈卷铺盖滚出公安队伍,重则追究你个刑事责任也未可知。自已滚出公安队伍事小,可如果真的使公安机关因此而蒙冤受辱,那可是王鸿烈一辈子都要内疚懊悔的。

“我……看……好象……是他。”打工妹姜惠仍然这样模棱两可地说。

王鸿烈一听急了:“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别说什么好象和不象的。”

打工妹便又象古玩商鉴定一件古董一样翻过来调过去把照片看了一番。

“乍样,是还是不是?”王鸿烈问。

这个时候,王鸿烈倒很希望这个打工妹肯定的说声“不是他。”因为从心底里说,他也不希望这事真的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宫庆干的。他十分清楚,徜若最后查出这桩恶性强奸案真的是这位天宇集团公司董事长干的,那困难和阻力就大了,他一个小探长可以保证把这人抓捕归案,可不敢保证就能把他送上审判台,这种事他不是没有见过。

打工妹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王鸿烈就是不敢开口了。她也意识到了她现在的话的份量,也许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有说过这么至关重要的话。

“你乍的啦,说话呀!”王鸿烈更加焦急起来。

打工妹这时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看照片,我不敢说是不是他干的。”

打工妹这句话倒提醒了王鸿烈。他突然意识到,这打妹说看照片无法辩认是不是这个人干的,那么何不让他实际见见这个天宇集团公司董事长本人,那时她也许就能确认是不是这个人干的了,因为,不论照片照的怎么优良,和实际生活中的人还是有差别的。

这样,一个设法让打工妹亲眼看上天宇集团公司董事长本人一面的想法便在王鸿烈的脑海里产生了,并很快便付诸了行动。

王鸿烈事先摸清了天宇集团公司董事长宫庆的居住地和办公地点,又摸清了他的上下班的时间,然后便在一天早上七点半钟带着打工妹姜惠事先来到宫庆的居住地附近,找了个隐避处躲起来,等候着宫庆上班从家里出来。

宫庆住在一繁华的居民区宿舍楼内。王鸿烈和姜惠来到这栋楼附近时,就发现那栋楼下,宫庆的那台G城少有的“大奔”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八时整,宫庆准时地从这栋楼内出来,向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自已的车子走去。

“快看看,是不是他。”王鸿烈忙向姜惠说。

其实,宫庆从楼内一出来,打工妹姜惠便得以看见宫庆的实际面孔了,而且已经认出了这个宫庆就是那天晚上奸污自已的男人。所以当宫庆走近车子,就要进入车子里的时候,她便禁不住的大叫起来:“就是她,快抓住他。”边说身子边向前窜去,要去抓宫庆,但幸好王鸿烈早有心理准备,一下子拽住了她,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宫庆显然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所以在车子跟前停了一下,车下张望了一番,直到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才上了车子。

“大奔”低吼了一声,然后忽地向前窜去。

王鸿烈这时才看了看打工妹姜惠,于是他发现这时的打工妹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为什么不去抓他?”打工妹哭着问。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证据怎么抓呢?”

“可我可以肯定那事就是他干的。”

“但这不是证据,只能给我们提供侦察方向。”

打工妹仍不解地看着王鸿烈。王鸿烈知道这个时候一时和这位打工妹说不清,所以就拉着打工妹赶忙上了自已的警用摩托车。

“走,为了准确起见,我们超近路先赶到宫庆的单位去,你从另一个角度再看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个宫庆干的。”

王鸿烈说着话,摩托车已经向前窜去了。

王鸿烈加大油门,摩托车飞也似的在一条巷道上穿行,最后只用了五分钟就超近路提前赶到了宫庆的天宇集团公司门前。

到了天宇集团公司的门前后,王鸿烈把摩托车停在一边,又和打妹选择了一个可以看见天宇集团公司大门、但又不能被别人所见的位置等着宫庆的车子出现。

不久,宫庆的豪华轿车便开过来了。

车子停稳,宫庆从车子里走下来。于是,打工妹姜惠又得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见了宫庆。

宫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自已的办公大楼。

“怎样,现在看还是不是他?”王鸿烈问。

打工妹使劲儿地点点头,说:“这回他就是变成了鬼我也能认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