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又涵9首

秋水

何又涵

　秋水呵！

你活活地流着、

你轻轻地流着、

你终日不息——

　终月不息地流着、

　你是何等绵延呵！

　你要流到海枯么？

你要流到石栏么？

你要流到宇宙粉碎么？

你要流到你自己消毁么？

秋水呵！

你是何等的弥缦呵！

　我俩也有超越时间的相思、

我俩也有超越空间的相爱、

但我俩的真情、

却遏禁着流转、

　咳！

说甚么“海枯”

说甚么“石烂”

而今都成惆怅了、

可怜伊是死去了、

　秋水呵！

我不忍再到溪边来了、

你那绿色的微波中、

至今还浮着使我悲伤的伊底影子、

我点点的热泪、

抛在你的面上了！

你可知道不？

（选自《草堂》1922年11月第1期）

今年的中秋

何又涵

　去年的今夕、

是我俩别后重逢的一夕！

那时的月色、

那时的情景、

何等的快乐呵！

　说不完的离情、

叙不尽的相思、

你曾说：“你真忍心呵！……”

如今又怎样呢？

　今年今夕、

你呢？死去了！永别了！

秋雨绵绵、残灯如豆；

月色也无有了！

只剩得：一个孤独的我！

（选自《草堂》1922年11月第1期）

泪

何又涵

　泪呵！你是从哪里来的。

泪呵！你是谁教你来的。

你是心之血么？

你是哀之表现么？

当你滴滴珠落的时候；

便是爱之极了、

也是悲之极了。

　当伊斜倚床头、紧握着我手的时候、

泪呵！你就如泉的涌了、

纵有无限的话也难说了、不能说了、说不尽了！

伊只好借泪珠儿来表现伊的悲哀了！

泪呵！你好像代伊说：“我死后，抛下的伏儿谁来哺养呢？

我此生受了许多的痛苦、如今就这样结果吗？”

泪呵！你无情呵！你真无情呵！

我俩分离在迩、你为甚要来表现呢？

泪呵！你是“悲哀神”的先遣使吗？

他到了、你也到了呢！

　那可怜的伏儿、也借你表示和伊的母分离；

伊赤裸裸的心、天真的心、只晓得叫一声“妈妈！”

伊俩哭着、只见伊们的泪儿、不住的往下滴！

不晓得伊们要怎样呢？

泪呵！你走了罢？

“死神”到了！

怎么你还像决了堤样的！

泪呵！伊既是被“死神”呼去；

但那无情的泪珠儿、还是不住的滴！

泪呵！你纵是心之血、那心血尽了——

你也该止息！

　主呵！你为什么要给人们些泪呢？

假使你不给人们！

那到了痛极和哀极！人们又怎样呢？

主呵！那滴滴的泪儿、是表示伊到快乐之乡或是痛苦之乡呢？

　　　　　　　　　　　　一九二二、八、五。

（选自《草堂》1922年11月第1期）

残荷

何又涵

　残荷呵！

你凋零了！

你是被肃杀的秋风摧残了！

　当盛暑的时候、

你是何等的美啊！

绿油油的、

不是你的叶么？

淡红红的、

不是你的花么？

　而今呢？

只剩些破碎不完的枯黄残叶！

好像被那“秋之神”将你的灵魂夺去了！

秋之神呵！

你为甚要伊的灵魂夺去了？

（选自《草堂》1922年11月第1期）

诗人的心

——题彷徨的路诗集

何又涵

火一样的热；

冰一样的冷、

彷徨于人间的诗人的心呵！

（选自《草堂》1923年1月第2期）

回响

何又涵

　好静寂的山谷呵！

我彷徨的怅望着。

痛苦罢！

狂歌罢！

只听着自声的回响呵！……

（选自《草堂》1923年1月第2期）

转慰若仙

何又涵

　朋友！

我们现感着同情了！

我怀着悲伤；

又劝你不要悲伤！

但我话还未说出，

我心上底泪已先流出了。

朋友呵！

别悲伤罢！

我们都只生活在这仅少的将来呵！

　　　　　　　　　　　一九二二·十二·二五

（选自《草堂》1923年5月第3期）

小鸟

何又涵

　小鸟呵！

你在那凋零的树枝、啼些什么？

血一样的夕阳、已隐隐地往青山去了。

愁人的黑黯、也渐渐地涌现于空间了。

你那噪林之友，也归巢去了。

你呢、还孤另另地啼些什么？

你是失恋么？

你是等待你的侣伴么？

小鸟呵！你归去罢！不必啼罢！

你那凄凄地啼声、引动我的回想了。

　　　　　　一九二二·十二·九

（选自《草堂》1923年5月第3期）

今年底春

何又涵

　春、甜蜜的春呵！

你又随着东风来到了。

看哪——

苍苍的柳丝、

红艳艳的海棠、桃花、

雪白似的玉兰

一伙儿都是去年底模样。

听哪——

宛转的流莺、

呢喃的燕子、

悲啼的杜鹃、

般般的也还是去年底情况。

那时的庭园、

那时的光景、

而今都成往事了。

哦！引愁的柳丝。休将那已过的印象、翻上了我底心头哟！

　　　　　　一九二三·三·二七·

（选自《草堂》1923年5月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