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因为我穷？
按照以往惯例，一段传奇故事开始或者一个传奇人物登场之时往往会伴随着各种异象，比如邻居厕所突然冒红光，多年不说话的智障少年突然说他向往诗和远方，池塘里的青蛙跳到荷叶上打响指，路过的和尚借宿房檐半夜唱起在他乡……
伟大事业必定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头，古人们的智慧早已验证了此法且屡试不爽。
飞熊根本没空搭理这些云里雾里的套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便是十字路口的红灯何时跳绿，眼瞅着手上的订单即将超时，超时就会被客户投诉，被投诉就会损失马内，损失马内也就意味着火急火燎忙碌一天将毫无意义。
“5.4.3.2.1”
飞熊心中默念五个数，双手抓紧电动车把手，准备最好冲刺，他重新戴好黄色头盔，侧身暼了一眼身旁两位蓝色骑士，大家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默契纷纷注视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银白色FF91放下车窗，里面坐着一位宛若冰霜，颜值上乘的少女。
“真羡慕他们，可以自由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哎。”
少女徒增些许幽怨，随手拿起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宝儿，你怎么不开心啦又，你喜欢骑电动单车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马上联系董秘收购一家电动车公司，专门为你量身定制一辆专属电动单车。”后排探出一颗头发稀少的卤蛋，两眼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还是不要啦，人家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时，红灯变绿，电动车大军冲刺在前，FF91缓缓启动，过了十字路口，双方分道离去。
飞熊卯足劲狂踩单车，风驰电掣，冲出了一个恍如隔世，单车穿过车流量巨大的主干道主来到羊脂玉铺成林荫小路，这里绿树成荫，路两侧遍布各种精致且尊贵的人文景观，有绿植，有翡翠，有玉雕，以及随处可见的珠光宝气，此处环境非常优雅安静，与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里面分布着统一样式的低矮小别墅，玻璃墙最高处安装有监控摄影头，每个十米还增设有一个人工把守的瞭望亭，格局雅致，戒备森严，由此可见这里不是寻常的居民小区。
飞熊也是第一次来这边搞钱，所以刚才在来的路上还差点迷路，因为订单上显示的地址是朝歌监狱，但飞熊这一路看到的景致实在是太过奢华，他想破脑袋也无法把此处和监狱联系在一起。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订单，飞熊停下车再一次确认了订单详细信息，他挠了挠头。
“地址没错啊，就是这里，真特么邪门了。”飞熊拿着外卖，四处张望了一番。
“看来人丑就得多读书，要不然以后监狱和别墅区都分不清楚。”
飞熊从兜里掏出电话准备打给客户，忽然觉得右肩有些沉重，似乎背后有人。
他转过头，
声音却左边传来。
“嘿嘿，小伙子辛苦你啦，这是我的外卖，现在可以给我了吗？”一个精瘦老头出现在他眼前，飞熊快速打量了对方。
来者造型惊为天人，一身过于肥大的保安制服套在老头身上，让人不由得想起泄气的海绵宝宝，头发花白，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双眼凹陷，但眼神犀利深邃精神头挺足，脚下踩着不知名的老人鞋，右手紧握布满毛刺的木棍。
尽管老人脸上写满沧桑，但飞熊可以感觉到此人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场，这不是多日没洗澡带来的恶心臭味，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飞熊很是意外，他送外卖也有些时日，可以称上阅人无数，各色人等都有打过照面，有打鸡血玩命搞钱的，也有承蒙祖上福荫坐享其成的，有事事不顺直接躺平的，也有投机取巧妄想一夜暴富的。
飞熊本人也曾是躺平大军里的杰出代表，直到有一天在新闻上看到了发人深省那句话：送外卖和收租一样，都拥有光明的前途。
这句话直击飞熊灵魂深处，他垂死病中惊坐起，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彷徨的人生瞬时变得异常清晰。
尽管阅人无数，但是眼前这个老头儿依然让他感到非常诧异，混搭风格的装扮，加上表里不一的气场，飞熊足足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
“小伙子，我知道你看到我很惊讶，人生在世难免会陷入世俗眼光，就如同这处监狱，寻常老百姓眼中苦寒之地，竟是如此富丽堂皇。所以啊，格局要打开。”老头似笑非笑说道。
“这么说来，您格局如此大，想必不会计较我超时一丢丢吧。”飞熊见势，赶紧使出一招借力打力。
“哈哈哈哈，抱歉，你刚到的时候没超时，但现在超时了，嗯，真是不凑巧呀。”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表瞅一眼，心中窃喜。
而飞熊的关注点竟然停在了那块表上，正所谓穷玩车，富玩表，屌丝换手机，宅男攒电脑。
在当下，手表早已脱离它本来的使命，在诸多厂商的努力下，拥有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已经成为成功男人的标配。
老头儿掏出的那块手表，飞熊看来这表品相很不一般，他大概是在某个只为家人谋福利的奢侈品主播那里见到过一块很相似的藏品。
“冒昧问一下，您这块表是传说中的水鬼？”飞熊怯生生的询问，生怕自己过于莽撞无意下得罪一个隐居郊区的亿万财阀大佬。
老头眯着眼睛，也不知在笑还是在哭。
“小伙子，恭喜你答对了一半。”老头说着说着，眼睛顿时有了光。
“？？？？？”飞熊满脑袋黑人问号。
“何为答对一半？”
“我这表叫永傀，手表界里后起之秀，堪称新时代劳斯丹顿，就这么给你讲，五百万以内，它就是最好的那块表。”老头儿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是个资深玩家。
“那么多少钱可以入手呢？”
“您算是问对人了，晚上头部主播连线厂家直销，直接给家人们送福利，不要999998，也不要99998，只要你一个红心加点赞，9块9包邮送货到家，就问这福利其他地方有吗？根本不可能有，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便顺手在直播间抢到了一块。”
“…………”
多么熟悉台词，飞熊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子了，但碍于客户就是上帝，他只能强撑着听下去。
“相遇便是缘分，要不我把手里这块送给你。”老头说到尽兴处，就要动手摘表，飞熊见状赶紧上去阻止。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我俩又不熟，这么厚重的礼物我承受不起，不如您高抬贵手给我个好评，好人一生平安。”飞熊以退为进，只想让老头赶紧确认收货，自己继续下一单。
老头儿倒是并不着急，他一把把飞熊拉到跟前，故作神秘低声说道。
“我这里有一项比外卖超时更紧要的任务需要一个人去做，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且印堂发黑……呸，说错话，仔细端详发现小伙子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福禄双全之人，此等大事势必需要福将接手方能化险为夷。”
老头儿供着手，接着道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夜上厕所的时候我夜观星象。”
“咳咳咳，大爷，昨晚貌似下大雨来着。”
“小伙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听我继续说，我掐指一算，今日必定遇到天选福将，如今看来，上天诚不欺我，把你送到了我跟前。”
飞熊听完觉得太扯了，一个职业未定，年龄未知，就为了打一个差评，竟然编出这种low到爆的段子，说真的这种段子，比帝王穿越到现代请求施舍十块开启王朝宝藏更不靠谱。
飞熊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放弃治疗，差评就差评，他现在没时间听老头儿在那瞎耻。
老头无奈的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差评。
就在老头解锁的最后一刻，飞熊心说还是算了，反正也没接其他单子，闲着也是闲着，先听听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六味地黄丸。
飞熊勉强挤出笑容，神态谦卑的说道。
“方才我那是说着玩的，何必呢，对吧，我觉得我俩聊得挺投缘的，既然您那么信任我，我又怎能拒人千里之外。”飞熊权当自己扮演一回捧哏，接过老头儿话匣子，“您说说看，您是怎么笃定我就是那位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
老头儿听罢，一本正经的围着飞熊转了两圈，边走边打量，看得飞熊浑身不自在。
不一会儿，老头儿停下脚步，继续说道。
“不瞒你说，以我观之，你浑身上下五官体态无不透露着一个字。”
飞熊很好奇，老头儿能从他平平无奇的身上看出什么门道来。
“一个字？哪个字？“
老头伸出一个指头，语气坚定说道。
“穷！”
“大师您真乃神人也，一眼就看出来我是个穷人。”
老头儿很是欣慰，庆幸自己总算是没看走眼。
可飞熊很郁闷，世间已经如此艰难，为何你这老头儿还要如此直白点穿一位有志青年最后的体面。
飞熊很惭愧，非常惭愧，二十好几的人，距离儿时定下的目标越来越远，科学家？医生？律师？如今已然为了几两碎银疲于奔波，依稀记得大学毕业前和室友相约顶峰相见，如今看来，顶峰怕是难以成行，他恨自己拖了人类进步的后腿。
“小伙子，你倒也不必如此自卑，穷本身无罪，再则说如果你腰缠万贯，你我今日也不可能相遇，看开点，习惯就好了。”老头儿似乎看穿了飞熊的心思，本来想出言安慰几句，话风却跑偏了一些。
飞熊心说这老头儿根本不会说人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走寻常路。
“难道就因为我穷，您就认定这幸运儿是我，如此这般随意好像缺乏说服力。”
“不不不，我说的穷，是因为你穷得出类拔萃，穷得孑然一身，穷得温饱之外的东西都与你无关。简直可以说是十大皆空，别不服气啊你穷到了极致已了无牵挂，你就是无敌的。”
“我就是不服，我怎么就十大皆空了。”
“那我来问你，你有父母吗？”
“有”
“在哪？”
“……他们离了婚就再也没管过我。”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上个月刚分了。”
“你有房子吗？”
“没有。”
“你有车子吗？”
“没有，这车也是租的。”
“你有文凭吗？”
“有，大学本科。”
“那就是相当于没有了。”
“你有希望吗？”
“那是当然有了。”
老头点点头，很满意的说道，
“活在如此骨干的现实里，还拥有异常丰满的理想，没错，天选之子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