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连
孟连是云南与缅甸接壤的中国边境小县。
1999年9月、11月,我去了两次新疆,这中间1999年10月15日又随上海市赴云南三下乡慰问服务团(书籍、医生、演员三下乡)去孟连采风。
孟连真的很穷,村寨里缺电、缺医、缺学校,没有自来水。
住的低矮棚屋,弯腰进门入夜,低头出门天亮。我们团有60人,医生、校长、演员,市委宣传部许副部长带队。上海飞昆明,昆明飞思茅(今普洱市)。
在思茅住一晚,看了中式普洱茶道。用糯米先在锅里炒熟,再放入茶叶,装入瓦罐在火上烤,然后将茶米倒出入杯,冲开水,加红糖、姜,就可以入口品尝了。后来知道这叫烤茶,据说治风寒特好。其实这属唐宋古法,和今天甘肃一带的三炮台有点相似。
第二天一早,车队长途直驶孟连。
入住新建的县国安局招待所。孟连毒品走私严重,我随县缉毒队长开车到边境,树林相连,村舍相邻,路径犬牙交错。
问,怎么防呀?答,主要靠特情。
看橡胶林割胶,很辛苦。
听说橡胶树对地力消耗非常大,这种经济作物并不划算。最感慨的是与当地近三十名上海知青座谈,他们早已融入当地生活,晚上还和其中几人在灯光球场打篮球。我见他们时眼含泪光,他们对故乡早已淡忘,大家在谈笑风生中握手告别。
我走访了县里最辉煌的金塔,这座仿仰光大金塔建筑是十多年前新建。
塔内小沙弥很多,这在缅甸、泰国也一样,男性必须入寺庙出家几个月。
马路上每天清晨沙弥们常常结队化缘,市民也热情地排队施舍,有人说:这是一代人对一代人的供养。
孟连宣抚司署,清朝建筑,很有衙门气派。这种机构是古代羁縻政策的具象,也就是土著贵族们只要承认朝廷,皇帝就封你王侯,让你统治,许多时候连税也不用交,俗称土司制度,怀柔归化嘛。
比如地名叫怀化、新化、安化的,大多原为蛮荒之地。后来的“改土归流”政策就是对羁縻制度的一种“反正”。
上海的医生主要进行白内障手术治疗。晚上篝火晚会,场面宏大,各民族演员欢聚大草坪,歌舞衔接。
第二天在一个简陋舞台上,我看到著名傣族舞蹈家刀美兰(其时地位相当于今天的杨丽萍)重点培植的小刀美兰跳舞,姿势神韵十足,(刀与我岳母赵秀琴曾在北京舞校有交集,刀后进东方歌舞团,赵回上海舞校,后任上海芭蕾舞团副团长)。在台侧我采访了刀美兰。
晚会压轴是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她当时红遍大江南北。
在山区有一种有趣现象,佤族住山顶,拉祜族住山腰,傣族住山脚。
山麓的叫旱傣,河畔的叫水傣。水傣女更滋润漂亮。
有天,我闯进一个叫勐罕的村寨,独自走上吊脚楼,遇见一对姐妹。她们热情地把我让进门里,姐已婚,妹才20岁。
我问:“你们想去上海吗?”姐说:“你可以带我妹妹去呀。”一面之熟,倾盖之交。傣族人的确磊落爽直。回沪后,我写了一篇散文,发在《文汇报》笔会上。
傣族女人最奇特之处是她们的背影——那一身长裙永远婀娜多姿,完全不分年龄。和俄罗斯妇女一婚就胖的状况相比,堪称一绝。
最后简单说一下昆明机场24小时风波。原定20日8时35分乘飞机返沪,9时才登机,说有故障,下机。
没人管。次日凌晨1时住进宾馆。中午1时重回机场登机,告知没修好。我受大家委托与机组协商(许副部长因有事已被省委接走),无结果。
几个年纪大的医生身体不适。我向许副部长电话汇报,许即向上海金部长报告,金部长电告航空公司,要求今天必须把上海慰问团接回上海。
下午5时飞机修好,机长要求我们登机,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航班,不走你们就再住一晚。这时航空公司总部打我电话,告知正调派江西飞机绕道昆明。
我拒绝了赵机长,他们卸下我们行李后飞了。下午6时多调配飞机落地昆明。回沪后,方方面面电话给我,了解情况的、说情的都有。
航空公司对每个人都做了赔偿。
由于之前我在文汇内参上写过航空公司利用龙华直升机场进行飞行员驾驶证培训一事,我亲赴机场看飞机频繁起落,观察到跑道离居民楼最近处不足十米,一出事就是机毁人亡的灾难。培训飞行驾照是当时全国顶级的时髦(听闻培训费12万元一人)。市委书记批示立即停止。考飞机驾照一事在全国也就停摆了,至今未见兴起。
不久,新任航空公司宣传部长电话我,说近来我们在沟通上不畅,找机会理理顺。我说这两件事没关系的,一码归一码。
和航空公司不存芥蒂,一如既往。
过程很曲折,叙述极简略。店大欺客与客大欺店,真说不好谁是谁非。毕竟重新调配飞机成本巨大(培训停止也是),当时昆明返沪一票难求。我也胸闷很久,无意也无奈。底层的粗糙无礼往往让企业买单。日后,我和航空公司的关系日渐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