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彩色泡泡
“放过我。”
“慢点，我真不行了。”
“要死了，停一停，两分钟，就停两分钟！”
黎晗扶着路边的树干，弯下腰，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他面色潮红，汗水从额头滴落，被干燥的柏油路吸收。
“有氧慢跑都这么累？”颜卿倒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真顶不住了。”黎晗抬手，露出腕上的运动手环。
心率一百七，过快。
“你知道我们跑了多远吗？”颜卿满脸嫌弃。
“起码有三公里了吧？”黎晗顾不上保持形象，坐倒在地。
“一公里。”颜卿手一指，小区楼房都仍在视野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感觉已经跑了半小时了。”
“半小时？十分钟！”
十分钟跑一公里能累趴，体质没救了，初中生跑操都比这快。
黎晗抹掉汗水，迟迟不肯起身。
“难为你了。”颜卿关掉计时，不再催促，“是我没计划好。”
今晚她拉着黎晗外出跑步，定的目标是五十分钟。
然而对半个月未曾迈出房门一步的死宅而言，五公里的难度还是太高了。
慢跑一百七的心率，颜卿真怕他死在路上。
“散会儿步吧，慢慢习惯。”颜卿伸出手。
黎晗也不硬撑，给台阶便下，由着对方将自己拉起。
“给，擦擦脸。”颜卿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明天还跑吗？”黎晗边擦汗边问。
累，但说不上后悔。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岂止是一个“虚”字了得。
听说跑步分泌的多巴胺仅次于恋爱，有助于改善心情，但让他单独锻炼，他宁愿身死。
有人督促，抗拒感便略略减轻。
很简单的道理，让一个天天喊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大学生早起去图书馆自习，那么他多半是不愿的。
可假如有个学姐邀请他同去呢？惰性便消退了。
“听你的，你要是感觉撑不住，就算了。”颜卿心软。
她不会害黎晗的，跑步是出于好心。
只是没想到黎晗的身体虚弱至此。
“先散步吧，让我适应一段时间。”黎晗踢走脚下的石子。
“嗷呜~”
石子飞入灌木丛，一只白猫被击中，跳了出来，横在两人身前，示威般亮了亮牙齿。
若是将它的体型放大十倍，恐怕是相当唬人的，可惜它实在太小了，撑死仅有两个巴掌大。
“野生的小奶猫出现了。”颜卿眨眨眼，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蹲下身子，“你不怕人吗？”
看得出来，白猫已很努力地装出凶煞的模样，可软乎乎的身体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对不起啊。”黎晗道歉。
小猫躲在灌木丛后，他看不见。
他虽然精神状态不佳，可并非变态，不会虐待动物。
恃强凌弱没出息。
“嗷呜~”白猫依旧用敌视的眼神盯着他。
“打疼你了吧。”颜卿伸手，轻轻抚摸小猫的后背，顺便检查身体。
还好，没受伤。
她想起多年前那只跑进楼道的猫了，也是小白猫。
有点难过。
“你看着它，在这等我一会。”黎晗对颜卿交代一声，跑去路边的便利店。
道歉要有诚意。
“他去给你买东西吃啦。”颜卿把猫抱起来，顺毛。
小奶猫看样子也就一个月大，刚睁眼不久。
正常一个月的奶猫不会离开母猫，八成是走散了。
母猫在受到惊吓时会抛弃幼崽。
“呜呜。”小猫咪换了柔和地叫声，脑袋在颜卿的手上蹭来蹭去。
“真好。”颜卿笑笑。
她当年特别想留下那只猫，可她没能力，只顾得上自己。
如今弥补的机会来了。
“我回来了。”黎晗从便利店出来，他买了一袋鸡胸肉，“对不起，弄疼你了。”
颜卿把小猫放回地上，打开包装袋，将鸡胸肉撕成小片小片的碎块。
“这下能原谅我了吧？”黎晗双手合十。
“哥……”小猫进食，颜卿停止逗弄，歪过头，斟酌词句，“我想……”
话音未落，突然间灌木丛疾动，异变陡生。
另一只黑色的小猫冲了出来，扑到白猫身边追咬。
白猫自知不敌，叼起最大的一块鸡胸肉跑开。
黑猫紧随其后，两只猫以远超黎晗的速度奔行，绕着两人转圈。
最终白猫发挥身体优势，躲进车辆底部。
黑猫扒着车门嘶叫，却钻不进去，干着急。
“它们是在抢食吗？”颜卿走到车旁。
“显而易见。”黎晗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如果都能吃饱饭就好了。”颜卿轻声说。
在读大学前，她的愿望也是吃饱饭。
卑微而可笑的心愿。
同龄人在朋友圈晒礼物，发假期旅行的照片，拍奢侈品手链，她翻过一条条精心修订的文案，不起波澜。
这些都是极好的，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太过遥远，不切实际，像是夏日午后，漂浮在空中的彩色泡泡。
一戳就碎。
“都吃饱不现实。”黎晗转身，再度跑进便利店，话语在夜风中回荡，“但是投喂两只猫我还是能做到的。”
这次他多买了四袋鸡胸肉，防止再有其它猫咪出现。
“给给给，来者有份。”黎晗负责开包装，颜卿负责将鸡胸肉撕碎。
身边多了吃食，黑猫放弃追击，爪子从车门上放下，扒拉着地上的碎肉。
白猫被香气吸引，从车底探出半个脑袋，可恐于黑猫威慑，始终不敢彻底走出。
“来这边吃。”黎晗撕开新一包鸡胸肉，推到远处，把黑猫引开。
随着黑猫离去，危机解除，白猫忍不住诱惑，钻出车底。
“没人吓唬你啦。”颜卿摸摸猫头。
白猫用前爪挑起一块肉，扒到嘴边，小口吞咽。
“走吗？或者多留一会儿？”黎晗喂完猫，抽出一袋纸巾擦手。
颜卿用指尖触碰猫耳朵，不应。
“懂了。”黎晗活动肩膀，原地摆臂，一回头，撞上尾随的黑猫。
“呜呜~”黑猫不似方才那般凶恶，靠近些，蹭了蹭黎晗的小腿。
“它赖上你了。”颜卿听见声音，转头说，“哥，木已成舟，要不带回家养了？”
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