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果我会魔法
“我想去南极，那里有鲸鱼，企鹅，以及海豹。”
读到此处，黎晗双手离开键盘，长考。
没记错的话，他的许愿瓶中存着与苏易安相似的愿望。
他也想过去南极旅行，可迟迟未能动身。
区别在于，苏易安许愿时才十七岁，心中满是怅惘，对未来不确定，甚至不清楚自己明年还能不能接着读书。
而黎晗的愿望是去年写下的，二十三岁，既有时间亦有闲钱。
那段时间他想去南极解放身心，摆脱精神内耗。
然后他就在旅行需要办理的重重手续前退步了，拖延战胜决心，一推再推，搁置到现在。
“相近却不相同。”黎晗嘀咕一声。
他读苏易安的书，总感觉对方像“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书页背后，藏着一个懦弱的灵魂。
如今再看，似乎并非如此。
苏易安比他坚定多了，想写书便去写，成年的前一晚，仅凭一条不明所以的短信，就跑去车站，和初恋买票去偏远的J市看雪，不问原由，说跑就跑，发疯一样。
虽然中间有过迷茫和自我怀疑，但这不代表懦弱，这又不是考试，没人给出正确答案，也没有指路的老师，不迷茫的才叫极少数。
“真令人羡慕。”黎晗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发自真心地羡慕。
继续读，这次读到最新章。
新书连载有一段时间了，剧情已更新到苏易安长大后和朋友相谈处。
“你后来去过南极了吗？”
“没。”
“为啥不去？那点钱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吧？”
“没时间，需要提前一年订票，还得是十月才能去，而且也没意思。”
“这么多年了都没时间？那可是年少时的梦想诶！”
“年少时的梦多了去了，我小时候还幻想过自己是被选中的孩子，总有一天能到数码世界去呢，怎么，你能替我圆梦？”
“我能送你一台数码暴龙机，万代发售的，原装正品，我儿子也喜欢这个……”
“滚滚滚！”
两人嬉笑怒骂着谈论昔日梦想，苏易安将“南极”与“数码世界”画了等号。
黎晗开始做阅读理解。
去南极是苏易安年少孤独时的某种情感宣泄，是对未来的憧憬，他渴望逃离，只要能逃离现在的生活，无所谓去哪，所以功就成名后不再去想。
更重要的是，在这段剧情中，他尚未与初恋的女孩重逢。
一个人去南极图什么呢？那里只有极致的孤寂，苍凉，遥远且冷。
所以苏易安丢弃了年少时的梦，他没去南极，也去不成数码世界。
过去的执念，长大后再看，算不得什么，说不定还会发笑。
黎晗点开本章说，不出所料，下面有人扒了苏易安的账号。
“安哥每次旅行归来都会发风景照，没有南极的，说明是真没去。”
“和安哥对话的人是老罗吧？他们俩私下关系这么好啊？”
“老罗？是罗锦吗？”
“真就一比一还原现实啊？”
关掉本章说，黎晗打赏，留言，催更一气呵成。
视线从屏幕上离开，脱离小说，现实与虚幻的参差令黎晗一阵失神。
心里空落落的。
他在影院常常会有类似的体会。
电影结束，走出影院，熙熙攘攘的人流声灌进耳朵，人行道上父亲角色的男人背着孩子，孩子伸着手指，大喊大叫，父亲沿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商贩的三轮车里载满气球。
商贩刚从公园出来，公园口停着的是一对小情侣，情侣涨红着脸吵架，妆容精致的女孩牵着绳子遛狗，擦身而过，错开后在争吵声中微微皱眉。
马路沿儿上站着流浪歌手，歌手瞥见闹矛盾的情侣及女孩皱起的眉，吉他变调，换了首《那些花儿》。
于是黎晗叹口气，电影中属于传奇人物的故事落幕，而他糟糕的生活还得继续。
毕竟时间总是向前。
“晚上找颜卿道个歉吧。”黎晗打开游戏，选择上次的存档，投入新一轮的虚幻中。
……
次卧内，颜卿蜷起膝盖，靠在床头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号的库洛米玩偶。
“被讨厌了。”女孩戳戳库洛米的耳朵，喃喃自语。
她早该想到的，黎晗抗拒身体接触，贸然调笑有失妥当。
但她仍起了玩闹的心思。
玩闹……颜卿的手无意识地抓紧，库洛米被压成扁扁的一团。
真是玩闹吗？
不见得吧。
在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想给黎晗一个宽松的拥抱，想贴近脸颊，想感受心跳。
黎晗问起来，她就说这是家人之间的正常行为。
可她的一时冲动让黎晗支付了代价。
病人要的是精神稳定，频繁的情绪波动容易加剧病情。
呕吐是心理障碍的躯体化，她的拥抱让黎晗记起了某些不堪往事。
家人，拥抱，字字戳心。
中午，面对她的提问，黎晗的那句“会”给自己带来了不该有的信心。
不冷静，不成熟。
“晚上找他道个歉吧。”颜卿松手，玩偶又恢复成软绵绵的模样。
她莫名想到江桥护栏上的那片儿童贴纸。
“想拥有库洛米的一切。”
颜卿化苦为乐，笑起来。
“如果我会魔法……”
会魔法也得慢慢来，颜卿收敛笑容，摆弄玩偶。
她要的是正经八百的感情，突出一个循序渐进，要是在魔法书上写个名字，便能使人一见倾心，那多没劲。
等魔法失效了，一切归零，她岂不成了零点后现原形的灰姑娘？
坐到书桌前，抽过记事本，颜卿提笔，准备今晚的致歉词。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愧疚，我已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在此改悔，诚恳道歉，希望能获得原谅……”写到一半，颜卿划掉。
太生硬了，枯燥单调，像是用AI一键生成的，小学生写的保证书都比这有感情。
“想了很久，还是打算跟你说说心里话……”
这是从哪来的闹别扭的小女生？说什么心里话啊？情侣密谈吗？
再度划掉，颜卿愤而撕掉一页，垂首扶额。
没经验，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