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褐色之海
一个少年来到大海的礁石边，前几日他的女友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他决定在这片海域等她回来。风很大，海水呈现出一种褐色，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海风迎面扑来，似乎要将他吞噬。他屹立在此，没有丝毫的害怕。
反而拿出一种更坚定的决心苦等，他相信，爱人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水浪涛涛，乌云卷起，即使是在此等恶劣的气候中，少年仍能看见打渔的船只正同惊涛骇浪搏斗。船上的人冒死在这种气候中出海，也只是为了生存。
而他只是为了等待，他的视线随着起伏的渔船而跳动，而渔夫的视线正随着海水中那只被勾住的马林鱼所跳动，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渐渐，海洋的怒气开始凝聚，集结，朝着两个弱小的人怒号。少年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他的双眼开始模糊，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在这种微光中，他看到了一个狂舞的影子，那影子他再熟悉不过，瘦弱，纤长，充满着一股青春的气息，犹如曙光的女神，在此刻阴暗的光景中呈现出一种明媚之色。
那一道柔和的光开始在昏暗中扩散，它要绽开，要喷涌而出，却无奈黑暗太过于浓烈，一道劲风，抛出一股尘暴，射在少年的身上，此刻他再也不抵这一种力量，倒在一块块尖锐的礁石之上。
那一道光芒消失殆尽之时，一切又回到了原样，没有影子，没有光，没有那道青春的气息，一切如这一片片乌云般垂暮。
少年心中执拗着一股气，他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尖锐的礁石所刺中，扑过来的海水拍打身躯，他也尽力保持不动。
他决定等到风云散尽，阳光初始，好继续起身寻找。
那时的他和女友来到的是此时的海域，天空中还有太阳，还有光芒，还有高翔的海鸥和金色的沙滩。
他们青梅竹马，生于大山，女孩说待他俩十八岁之时，她一定要来看来海，他们熟悉高山，却不知道大海的模样。
出发前，少年看到女孩眼中的一抹蓝色，那种蓝是少年对大海颜色的想象。那是一个阳光的盛夏，他们坐了数小时的大巴，一路上冲出大山，穿过逶迤的丘陵，直至沃野的平原。
女孩一路上看着美丽的风景，她有些累了，头便靠着少年的肩膀打盹起来，少年的头也靠在车窗玻璃上，他的脑海中尽是那海洋的纯蓝，还有起伏的白色浪花。
下车后，他拉着她的手，穿过距离海洋的最后一道屏障之后，他们就一头扎进了这碧海蓝天之中，那一片无尽的蓝，在阳光下闪耀出星星点点圣洁的白光。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所迷倒，一度激动到失语，直至她喘着气着说出那句话：我们来捉迷藏吧，好久没有玩这种游戏了。
少年噗嗤一笑，在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天尽头的地方，能藏身何处呢？
只听见背后女孩甜美的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虚无之中：我数十声，你再回头，一、二、三......直到第十声，那声音似乎从虚空的缝隙中钻出来一样。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直到脸上冒出大颗的汗珠，他有些急了，于是喊着女孩的名字，直至声音嘶哑，阳光微弱，大片的乌云聚拢过来，暴雨将至。
那种纯蓝似被墨水侵染，渐渐浓厚，变成褐色，大海真正的模样，此刻才得以呈现。
无尽之海
冰冷的海水打在少年脸上，窒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不能躺在此处一动不动，漫长的等待将会是死亡。
他来到海边的灌木丛中，冷静地坐在满是雨水的杂草之上，从背包中拿出面包大口地咀嚼起来，满含泪水，誓将这种情绪宣泄在食物之上。
他看见灰色的海面，巨浪胁迫着那一只可怜的船，心中有了某种主意。
他把面包扔到地上，迎风而走，他朝着暴虐的空气中喊道：“嘿，让我上船吧！”
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是无法传递到远方的，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但是有些东西会追寻心灵的感召，很快，船只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
它正在朝着岸边靠近，披风斩浪，像一只幽灵一般。
少年上了船，颠簸的船只渐渐地朝着深海驶去，剧烈的摇晃令他眩晕不止，他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几乎要把眼珠呕出来。
船夫递给他热水壶和毛巾，少年看见他的眼神坚毅而且笃定。
他擦了一下身上的汗，喝了一口热水，感觉内心舒服了很多，于是软趴趴地半躺在甲板上。
“你在找什么？”渔夫迎着飓风调整着船帆，淡淡地问道。
“在找一个女孩！”
“哦，原来如此，她是怎么不见的？你知道怎么找？
“我们玩捉迷藏，我找了她好久，我不知道怎么找，所以来海上来试试！”
“那好吧，小伙子，我陪你一起去找，正好我一个人也怪孤独的！”
一老一少于是向深海进发，全然不顾眼前的恶劣景象。
最终，一个黑色的风暴将整条船吞没之后，大海中唯一的生灵们也未能幸免。
不知过了多久，这只败破不堪的船只栽在白色细沙之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是一片纯粹的白。
少年依稀记得自己被一股黑色的风暴给吞没，他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是船仍旧存在，只是灰色天地不见了。
船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只有白光和细沙，仿佛进入到某种次元空间，除了他们自己，一切都陷入虚无。
虚无之海
少年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于是说道：“这是哪里？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跳下船，站在沙地上，用手抓起地上的一捧细沙，扬到空中，这和普通沙滩上的沙子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没有水分。
接着传来船夫一阵沧桑般的声音：“孩子啊，这里是虚无啊！”
少年不明白船夫的话，赶紧问道：“什么是虚无啊！”
“虚无就是……”
还没等船夫说完，这种声音开始渐渐消逝在空旷的远方，当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船与船夫消逝不见了，仅仅剩下自己存于这片渺然的天地之中。
他跌坐在沙地上，无依无靠，他这才想起自己在找女孩。
就在此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你终于找到我啦，这次捉迷藏你赢了！”
当男孩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只见穿着裙子的女孩，踮着脚尖站在沙地上，将双手被在背后，一副害羞的模样。
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朝着女孩奔过去，他大喊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却不料扑了一个空，倒在地上，但没有丝毫的痛感，就像跌倒在空气中。
就在此时，流沙开始陷落，出现一个黑色的洞，朝着少年蔓延过来，他拼命地跑，却敌不过黑洞蔓延的速度。
他像是从悬崖上掉下去，落进无底的深渊，直到左脚落地的时候，那种安全感，才让他稍稍有些安心。
他浑浑噩噩地朝着黑暗中狂奔，直到摸到某个东西，那是一只手的形状，他死死地握住那一只手，他希望有人把他拉出去。
那只手摸着他的手腕，突然，一根刺插入他的手腕，一阵刺痛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他很累，全身都很重，就像泡在水中。
直到眼前变成一块块正方形的洁白，在某处还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他依稀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的脸，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很久很久，他才慢慢苏醒，惊愕地问道：“我是在虚无之中吗？
他身前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经过，面无表情，没有人理会他的问题。
房间的窗外有阳光，只不过阳光像一块透明的、无形的、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