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户口》
梁土生牵着一行人，步履蹒跚地朝售票窗口走去，不料还有百米之遥时，却被人拦住了。
拦截的不是别人，而是偷抱俩小孩的夫妇，他们刚下班，看见龙凤胎牵着外婆要离开厦门，恶意胆边生：
“我得不到这双小孩，就让你哑巴吃黄连，让你永远把这一对老人带去，给他们养老送终！看你这些乡下人傻逼到什么时候！”
龙凤胎被人挡住去路，抬头一看原来是请客吃饭的叔叔阿姨，很有礼貌地深深鞠躬。
女的笑嘻嘻问道：“月好，月圆，你们要把外婆外公带到哪儿去呀？”
“到我的故乡闽北乡下！”
“你给哑巴讲一下，把外公外婆的户口带去。”
于是，夫妇俩把这支队伍引到了职工办事处。
原来办户籍手续的是这个女的的哥哥。
梁土生心里知道：“这是在我危难之时，城里人落井下石的手段，想搞得我以后没有退路啊!迁户口就迁户口，我认命了!”
他们从厦门坐火车回到县城，从县城又坐公交车到了乡镇，乡镇到十六队还没有通车，只能步行。
两个三岁半的小孩，牵着外婆走在前面，经历了16公里的山道和上坡挑战。
走中间的哑巴，肩上挑着担，背着老人孙山东，腰间的绳子系着疯婆子孙沪，气喘吁吁地进入了寨子。
十几里的山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人倒茶送水安慰同情也罢了，听到的更多的是讽刺和嘲笑、打击。
有人在村子口就当路拦着笑他：“挑去时是两家人的行李，挑来时变三家行囊，肩上加重加上坡!”
“下山带去三个不是劳力，上山加两个废物饭桶一堆，通天下哑巴做的聪明事！也是通天下最孝顺的干儿子！”
“人家不嫌干妈干爹多，你们操什么心？”当地社员你一句我一句捧腹大笑。
梁土生放下担子，整理一下背上的孙山东后，又拿起扁担起肩，严肃地比划道：
“当一个人相信你的时候，你要做的不仅是对得起自己的内心，更要对得起对方对你的信任。”
寨子上有一点知识的人都来调侃哑巴：
“那个信任你的人，也要是像我这样的正常人，而不是这一批老弱病残，和你毫不相干的人，他们用什么感激你，报答你？弄不好，还有人命关天之忧！到时候吃官司你就太晚了，这个不是危言耸听，历代历朝都有这个例子。”
三岁半的两个孩子听懂了：“你们个个正常人不如我阿巴！”
“小孩，你别傻了，哑巴不是你阿爸，哑巴只是个放牛娃出生，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没文化的他不配你妈妈。你妈妈偷了汉子，叫做婊子！生你俩兄妹，叫野种！”
两兄妹听后委屈地大哭起来。
梁土生顿时怒吼了，平生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谁敢再羞辱小孩，别怪我的扁担不认人！”
看热闹的众人这才纷纷退去。
梁土生蹲下他高大又疲惫的身子，默默地为两个小孩抹去脸上的泪水，并拥在怀里安慰着……
然后带着这一批老弱病残和幼童去了牛棚。
水缸无水好办，米缸无米难求。
梁土生因为去了厦门几个月，锅碗瓢盆没有一样东西存在了。最让人心痛的是，灶台和锅都被人撬走了，米缸被偷得空空的。梁土生没办法，只能放下七尺的尊严，挨家挨户，带上布袋去讨米。
第一家去求大嫂，还没有等梁土生开口，却被大嫂数落了一番：“不要说我这个做大嫂的从小帮你洗衣煮饭，连你亲生的父母都不养，把别人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你这个叫着做好事吗？叫做孝道吗？大米寨子上每一家都有，每一家养的都是至亲至爱的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也只有亲人会同情你，你把米给别人吃，别人知道盘中餐的辛苦吗？亲爱的小叔子，你在我家桌上吃几年都可以，可是你今天把我米缸的米拿去别人吃，我一粒不会给你。请原谅，你找吧！”
梁土生不怪大嫂这一番说话，只是默默的离开了。
有人说：“哑巴，我可以给你米吃，但我不会养和我们寨子无关的人!”
眼看寨子几户就要找完了。梁土生向过往熟人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无奈，梁土生比划：“等我明年秋收，双倍还你。”
熟悉的烟火气又来了，小孩们很懂事，一个喂外公吃饭，一个喂外婆吃饭。
吃过晚饭后，梁土生对着孙沪比划：“为了两个小孩不再让别人辱骂，让家族受到耻辱，明天我下山到乡政府去，办你父母的户口，然后把龙凤胎先上在我的户名下，你若同意就点点头吧！”
孙沪像是听懂了，眼里饱含泪水，点了点头。
次日早饭后，梁土生吩咐两个小孩：“饭在锅里温着，中午的时候你们带着妈妈和外公外婆一起吃，我去帮你们上户口，上了户口就可以上学了，你们就是堂堂正正的人了，从此以后外人就不敢再乱骂了。”
懂事的两个小孩双双下跪：
“感恩阿巴！”
“好，你们起来，去把笔和纸拿来，记下你们的出生年月日时，等下我带去乡里。”
梁月好（男），生于1998年（农历）6月9日晚9时整。
梁月圆（女），生于1998年（农历）6月9日晚9点6分。
“你们俩兄妹，取‘月’字的由来，是阿妈在炭窑快要生你们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当时没有接生婆。我刚好插秧回家，路过炭窑，听到你阿妈在叫‘救命’。
当时我帮不了什么忙，就在炭窑门口外跪下磕头拜月，头顶上明月照千里，求嫦娥姐姐保佑母子平安。不一袋烟的功夫，真的感动了嫦娥姐姐，你们母子平安了!
你阿妈的意思是，天上月亮恩施送子，喜降龙凤胎，所以取名为‘月’字。月好月圆，母爱把希望寄托在了月光里，愿你们两兄妹在人生的岁月里，好好珍惜，团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