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六·魔鬼的恶作剧
妨害人的是魔鬼，这是尖顶乃至全人类通用的定性。严谨的说是，对自然人造成心理或生理上的间接威胁或直接危害的有自主意识的非人生命体，因其具有的社会危害性，对隐私权、生命权、财产权潜在的侵犯可能性，将被社会全体公民一致同意需要加以排斥与抵制，并将主动构建明确敌对关系的，就是魔鬼。简单地说就是，妨害人的是魔鬼。
凡是妨害人的就是魔鬼，这是不言而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埃斯特才会站在路边痛骂着魔鬼。
没有了专车，回去总部显得困难至极。更加糟糕的是，没有了信息卡，便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现在的样子也难以被认作主管。埃斯特气愤地痛骂着他在心中勾勒出的，造成这一切问题的连形象都不明确的魔鬼，同时感到寒冷，无措和绝望。正当此时，埃斯特想起了那两个外地人。“没准是他们干的好事！”他嚷嚷着，心中不住向那亚与混沌进行恶毒的咒骂，伴着越来越深毒的对那亚——他所谓的他的玩物——的妄想，蹂躏，践踏，残害，折磨。他于是感到快意，带着心中的欲念向城内走去，想要寻找到那两个外来者，尤其是那亚。
边际城像活的沙城，一样地建立在沙土之上，一样接受着风的吹蚀。防范风沙的沙障与狭窄的防风林带使边际城的人们不至于整日被风沙洗礼，但风中仍然残存不少干硬的沙粒。边际城独有的由沙粒做主角的黄色的干燥的冰雹天气。
埃斯特感到从未有过的苦痛。细碎的沙子拍打在他的脸上，甚至几度钻入了他的眼睛。风，又干又热的风，使他的嘴唇干裂，以至于看到路边野狗的尿渍，也萌生饮水的愿想。地面是那样温热，隔着微薄的草垫炙烤他的脚掌，使他感到痒痛。这是何种非人的折磨，这是何等彻骨的苦楚，埃斯特简直要落下泪来。他看见路边玩小风车的孩子笑着跑着，看着风车飞速旋转，感到不可理喻。这样的举动真是无比可悲，他想，把大好的时间用在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情上，过一会儿就会像我一样口干舌燥，倘若他有我的见识，早已经也成了主管。然而他终于是做不了主管的，可悲的贱民罢了。想到这里，他的恨意又变成了快意，于是继续向前。
很快，他来到了贩卖清水的小摊。边际城最昂贵的并非黄金，而是水。干涸的沙漠绿洲，已不复存在，输水的管道于是成为了边际的心脉。一碗水5短数塔币！埃斯特看着标价牌在心中叫起来，简直比黑市还要黑！这些经商的败类，一味地牟利，毫无高尚的品德。埃斯特在心中暗骂之余，又想起自己中午所吃的美味佳肴。以前谁会把5额度的硬钱当钱呢？不过是九十牛一毛而已。他想到这里，不禁感到叹息。全怪做出这种勾当的魔鬼！他愤怒起来，然而又感到更加口渴，喉咙都要干痛了，于是闭上嘴，低下头，也压下了火气。
昏昏沉沉中，埃斯特来到了为他预定的玩物那亚所专订的酒店前。他断定两个外来者会在这里。舒适的床铺，柔软的被褥，温暖的房间，正是长途跋涉的人所无法拒绝的。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埃斯特看着酒店门口摆放的光洁的大理石雕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亲近欲。多么美丽，精致，优雅，灵动，价值上千塔币的雕刻。他在心中不住地赞美，如同合唱赞美诗的孩童一般虔诚。无论是拥有这样的雕像，还是成为，都是美妙的。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忽然有人递来一杯苹果汁。埃斯特又惊又喜，如获至宝般双手颤抖地将杯子紧紧握在身前，举起来将果汁大口大口地喝下，感到身体舒畅，抬眼看，是那亚正站在他面前。
很复杂的情绪感受在埃斯特心中酝酿起来。痛苦，悲哀，欣喜，诧异，警觉，失望，气愤，释然，五十味杂陈。那亚似乎没有怎么留意眼前这个流浪汉，递过茶水后便转身回到了酒店，没有任何的停留。千回百转的情感起落过后，埃斯特感到茫然，头脑空荡。这种状态不过持续了几秒，很快，埃斯特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冷静地走到了酒店后墙附近，打开无比熟悉的暗门进入了酒店。和以前的大摇大摆不同，埃斯特显得小心翼翼。他明白以自己如今的样貌，即使懂得操作暗门，也无法说服他人自己就是边际城的行政主管埃斯特。他认定是那亚搞的鬼，虽然这是对的，但实际上他没有任何证据与把握，只是一种单纯地想当然。他也没有想“这事是那亚做的”，因为他并不知晓那亚的名讳，他想的名号是“那小尤物”。总之，一股蕴含着复仇与占有两种要素的精神驱动力在他的心中发生着持续的化学反应。凭借常年利用暗门行苟且之事的经验，埃斯特悄悄地完成了查阅登记表的工作，获得了那亚的名字，以及所在的房间：北405。他知道会在那里，确切地说，一定在那附近。北4号房间都在靠近墙角的方位，那里还有一个杂物间，和一些常年放在走廊里的货柜，以及物品，很适合掩人耳目。也因为光线较差，所在偏僻难以招呼服务人员，一般人不会选择预订那里的房间。
埃斯特从杂物间取得了一把小刀，是拆信刀，可堪一用。接着从抽屉的底部按动暗扣，取出一包药粉。他从货柜上取下，换上了酒店员工的衣服，戴上字迹潦草的工作牌，用刀刮掉了脸上怪异的毛，用白石灰抹洗手臂。
世界正在入夜，酒店的人员忙里忙外准备晚饭，风餐露宿的人们在墙边哆嗦着身体，那亚站在窗边，看着远处耀眼的灯光簇。
——世界，很刺眼。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混沌并不在屋内。牧羊杖在墙边，月牙篮在桌上。月清晰地挂在天上，冷光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