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失去才懂珍惜

其实晚上8:00左右，苏珩爸爸有发消息过来，问她几点到家，有没有带家中钥匙？

苏珩回消息说没有。

苏珩收到家中老父亲消息时，正与姐妹们相谈甚欢。成年后还能遇到聊得来、三观相仿的同龄人实属不易。而且有趣的是，女孩们的情感经历竟惊人的类似！

今天简直是自己的lucky day。苏珩心想。以前的抑郁情绪一扫而空，她突然觉得，之前觉得不快乐，完全是因为孤独作祟。

孤独是因为，身边没有志同道合、精神共鸣的朋友。也或许是因为，每座城市都有每座城市特有的气质，比如沿海的S市，因为靠近上海，所以气质类似。而工作地所在的Y市，因为相比之下更靠近内陆，所以无法给到从小生活在S市的苏珩一种精神共鸣。

感觉是很玄的东西，但拆开来无非就是过往的历史积淀，也可以理解为祖荫，以及当下物质基础之上的能力。

手机新进来一条消息提醒。

是发小杨倩雪。

杨倩雪是苏珩小学同学，现在在S市Y区一所公立学校当音乐老师。课余时间会带小朋友钢琴课。

今天是周五晚，她刚下课，打开手机刚好看到苏珩朋友圈，定位在她学生家附近，杨倩雪于是决定开车过来碰个头。见个面。

自从今年过年和杨倩雪约见面，苏珩在接杨倩雪回家路上爆了两个胎之后，苏珩承认自己有段时间刻意和杨倩雪保持一些距离。

两个胎花了将近3千块，苏珩当时银行卡上没钱，最后还是打电话问老爸借钱渡过难关。

老爸当时的一句话苏珩至今记得，他说：“你不是觉得朋友比家人重要吗？那你怎么不去问杨倩雪借钱换轮胎，而是找我呢？”

杨倩雪之前爆过好几次胎，她也跟苏珩抱怨过自己怎么总是爆胎，仿佛有那个倒霉运。

直到苏珩在接杨倩雪的路上，两人聊得太投入，导致苏珩分了神，出CBD地库的时候，不小心擦到地库边上石墩子，也爆了俩胎，那个时候，苏珩才真的相信了所谓“倒霉运”也许是真的。

出于避灾本能，也出于苏珩老爸的那句话，苏珩承认自己有段时间确实对杨倩雪避而不见。重新思考和厘正有关家庭和友谊在人生中的占比问题。

尽管她俩大约有5个月没线下见面，但多年老朋友的感情基础依旧在，因此却也一直保持着线上联系。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毕竟这年头，昔日老友也是你的一部分。尽管大家各有缺点，但历经岁月还能依旧保持联系的缘分，不多了。加上很多传统一点或是被父母规训得比较正统的女生此时大都已结婚，众所周知，一旦朋友已婚，你最好不要太过打扰。这点苏珩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位好朋友葛菲。

她和葛菲的渐行渐远，不是因为友谊出了问题，而是因为葛菲结婚了。

每当葛菲因为婚姻出现烦心事来找苏珩吐苦水的时候，苏珩爸爸都会提醒过她，葛菲已经结婚了。你一个单身女孩不要多嘴。结婚意味着人家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小家庭。你劝人家离婚，小心人家老公打你。

于是苏珩只好告别葛菲，独自一人继续顶着单身贵族头衔一路狂奔。这也是认识新朋友激动的原因，当然也是杨倩雪这个老朋友存在的意义。

有一种抱团取暖的感觉。相信苏珩之于杨倩雪也是一样的存在。

所以杨倩雪要来找她，看看同样单身的她在干嘛，最近状态如何。

故友重逢，场合总是亲切。她们拥抱，音乐声动次打次，于是她们贴着耳朵问候彼此。

杨倩雪依旧单身。苏珩安慰她，想开点。她指指自己身旁新认识的同样单身的两位美女：不是你不行，而是这届男生不行。美女们都单着则说明了一切问题。”

那些已婚人士看似幸福，不排除真有幸福登对的情侣、夫妻，但都是听说、道听途说，更多还是鸡毛蒜皮、斤斤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凡夫妻平凡生活。

也许绝大多数进入稳定关系的女生都在包容和忍耐自己的伴侣，毕竟女孩子天性更柔软，情商更高，更愿意牺牲和作出妥协，而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包容和隐忍，才有了看上去的体面而稳定的婚姻。

聊得正起劲，苏珩手机响了。是她爸发消息说：“不要玩得太晚，早点回家。没带钥匙？回家喊我给你开门。”

也许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只不过好男人都变成了年轻女孩子们的好爸爸。

怪不得老丈人看女婿横竖都不喜欢，年老收心了的好男人升级做了爸爸，看年轻毛头小伙，那叫一个照镜子：你是什么货色，对他宝贝女儿的喜欢几斤几两，做老爸的那可心里明镜一般。

“和姐妹玩，不要等我。”苏珩回复。

“那我睡了。”

聊了大约一刻钟，杨倩雪先撤了。苏珩觉得有点扫兴：“啊？这才几点？走啦你？”

无奈，姐妹开了车，不能喝酒，苏珩只好目送她离去。她坐在吧台散座，继续喝着莫吉托。

“已经十点了。”手机屏幕亮起，苏珩老爹善意提醒。

理智知道这个点走最好，但是苏珩就是不想在兴致盎然的时候嘎然而止。

而且今天还是周五。不是什么周日、工作日的夜晚，那样的话，确实可以以“明日还要上班”为由败兴而归，但拜托，今日是周五，意味着可以稍微晚一点再走。

“我住朋友家好了，我已成年。别担心。”尽管苏珩知道自己不会开口询问刚认识的姐妹是否可以住她们的家，因为那非常的冒犯，而且越界，但她也不想深更半夜回家让父母熬着夜等她。她不想让父母用身体健康来为自己的年轻和愚蠢买单。于是苏珩就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住朋友家。”

苏珩爸爸信以为真，果真去睡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晚上回家再试探着给他们发消息好了。

如果爸妈睡着不回复她，没人给她开门，那她就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坐到天亮好了。

深夜10:00的酒吧正是刚开始兴奋的时候，卡座里的男女站起来随音乐晃动身体。

姐妹们拉她去前面巴掌大的地方看DJ长什么样。

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时间转眼来到23:15。

“走？”

“走。”

幸运的是，赶上了末班地铁。

不幸的是，出了站，苏珩她肚子痛，亟需上厕所。但包里又没有餐巾纸，于是跑到最近便利店买了一包餐巾纸，导航到附近的公共厕所方便。

感谢市政，感谢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

按下抽水马桶按钮，洗好手，苏珩走出公厕，面前是静默的内城河。在暖光灯的陪伴下缓缓流淌着暖黄色波纹。

她往家的方向走。

S市最让人感到安全感的地方在于，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监控。尽管已是凌晨，万物睡去，但整个城市并非法外之地，依旧被监控着。因此，一个女生走在路上，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害怕。

不孤独的另一点，拜托！这可是她走了无数次、整个青春的城市主干道！她坐公交路过无数次，骑自行车路过无数次，加上这次步行路过，无数次又多了今天这一次。

城市无情人有情。这种感动，像是一起长大的老朋友之间的那种默契。她不用导航回家的路怎么走，也不急着回去，反正爸妈已睡去，等他们醒来开门也要6:00左右。不如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凌晨到上午6:00，这段漫长时光，该怎么打发过去呢？

走在灯火通明的人行横道，一颗颗行道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复又消失不见，下一颗树影出现，如此往复。

城市并非死寂，反有它温情的一面。

时不时有电瓶车从她身边开过，年轻的男生载着年轻的女生，两人有说有笑，在这个城市路过，从她身边路过。

也有深夜还在工作的外卖小哥，独自开着电瓶车，在城市路过，从她身边路过。

最让她惊讶的是，尽管已近凌晨，但她路过一家寿衣花圈店，发现店里灯还亮着。店一看就是私人经营，老板人影看不见，也许在里面半睡觉半值班。这个点门没关，似乎在等随时可能会上门的生意。

如海德格尔所说的那样——“向死而在”，苏珩觉得，做殡葬行业的人立足于死亡因而珍惜生命，职业无贵贱，任何一个行当，只要你想，都可以最大限度实现自己生命独一无二的价值。

毕竟死神可不都是朝九晚五。更多时候还是人最倦怠的时候，比如子夜，比如凌晨三四点。

硬币有两面，感谢这次的经历，苏珩看到了以前未曾主动关注的人群。而他们才是真实的绝大多数。

苏珩突然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这种无知是人性上的一种麻木不仁、视而不见。换而言之就是，漠视生命。

她发现了自己“看似热爱生命实则漠视生命”的无知，发现了自己“追名逐利、被精英主义玩弄于鼓掌”的可悲事实。

是谁一直给她渲染“人有贫富贵贱差别”的理念？是谁一直制造社会焦虑、一旦与同龄人步调不一致就会被圈子和社会抛弃？

被抛弃就不值得被爱、被尊重了吗？答案肯定不是。事实上，任何人，任何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都有某种必然。

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努力生活。每个人都是西西弗斯，日复一日的推着石头，再看石头滚落。

你和深夜值班的人有什么不同吗？你和深夜下班的人呢？你有什么资格说人生无意义，蹉跎岁月呢？你以为你是谁？

她只不过是一个等父母醒来给她开门的单身女性。换句话说，和这座城市有关系的也是她父母。父母工作纳税生活，而她与这座城市的关系，只不过是，由父母而产生的次关系。如果没有父母提供一个叫“家”的场所，她根本无处可去。

旅馆不是家。宿舍不是家。有爸妈在的地方，才叫家。苏珩突然又有了一个触及灵魂的感悟：人生并非无意义，父母就是她的意义。她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顿悟。

转念一想，这座城市起码还有她落脚的地方，她还有家可回，尽管眼下能回的了家的时间得在6:00之后，她虽无知，但她爱父母，实在不想凌晨2:00按响家里的门铃，把爸妈吵醒。

他们年纪大了，凌晨被扰梦，那么这个夜晚大概率很难再入眠。她不想给爸妈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父母不应该为她的自由自在负重前行。

如果有自己的房子就不用流浪街头了。苏珩感叹。但她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爱这座城市，连同它的夜晚。以前城市公共共享单车车桩点在减少，道路上多了小蓝车、小粉车，意味着资本在一点一点进入这座城市。资本进场的后果之一，S市越来越有一线城市该有的样子，便捷商业模式背后的资本如影随形，蠢蠢欲动。

房价是一个城市的经济晴雨表，尽管目前是经济下行期，s市的房价阴跌，但没有家庭支持、独自购房对于苏珩这样的单身女性而言，蜀山难，难于上青天。

资本把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放大放大再放大，它给你造梦、看美好未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做慈善，而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买单，代价是一辈子辛勤工作、低欲望生活。

她爱S市的传统与开放。这是一种非常迷人的气质。她希望自己也和这座城市一样，美丽、永远创新。

对婚姻一直持负面情绪的苏珩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理性看待婚姻大事了。对很多女生而言，也许结婚并不意味着爱情，而是意味着，你在这座城市有了另一个家。

一个可以在凌晨给你开门的人。

虽然很滑稽，但她发现，蹦迪的她还蹦出了人生哲学，认为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一，陆潇和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她曾经天真以为自己失去陆潇和，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了，现在看来，这可真是什么恋爱脑发言，可笑至极。一把年纪了，还想当狗血剧女主角呢？一个人的演出吧？疼痛青春文学到此为止，大家都要学着长大。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喜欢陆潇和，那又能怎样呢？他给她一个家吗？不，他没有。自己下班回s市，他陆潇和在哪里？问她到了吗？没有。自己蹦迪无处可去，他陆潇和在哪里？给她发消息在乎她死活了吗？没有。

去他的白月光，什么狗屁玩意，别把一个无用的男人奉为圭臬，他什么都没有为你付出，他就是个陌路人，和从她世界路过的无数过客一样，过眼云烟罢了。她竟然傻子一般，把他当月亮，简直是大聪明。妙！绝。电视剧少看点。

他已经给另一个女子一个“家”了。苏珩不相信男人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她从来不会觉得，陆潇和会不结婚不生子。

她不是他的白月光。她也是他的过客。

第二，你需要一个家，当然爸妈永远是你的家。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想继续留在s市，就得嫁给一个不动产在s市的男生，代价是提供你能提供的情绪价值和生理价值，换取一个叫做“家”的精神寄托、肉身寄托。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妻子的捆绑任务，总得履行吧？

过去说什么爱情，等不到爱情死也不结婚，苏珩笑起来，她不是说爱情不对，而是她发现了一个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叫：家。

第三，她不需要爱情，她需要一个家。比如凌晨蹦迪出来，不好意思去爸妈家，但好意思去老公的家。虽然结婚后她去酒吧蹦迪的机会不太多。但重点是，一个等她回家的人。

就像解开了一道久久无法攻克的数学难题，豁然开朗、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恭喜自己通过蹦迪找到了人生意义，这一思想感知的精髓在于：条条大道通罗马，不是只有正儿八紧面壁思过才能悟道。

放下徒劳的儿女情长，踏实赚钱，攒钱给父母养老，给自己养老，别一天到晚做梦。和老公一起去打卡有趣的活动，做彼此最好的异性朋友，相互back up。彼此携手相向而行。婚姻是开公司，她需要找一个可以一起肩并肩创业搞基建的踏实好男人。

而不是什么“风一吹就散了”的爱情。

六便士有六便士的魅力，古往今来，大多数人都放弃了月亮，去捡六便士，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傻瓜，正相反，大家都一样，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