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话 人类的本质是矛盾
遇事不决，网上求助。
【想在家里养猫：我有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想请各位帮忙解答一下。】
【明智光秀：这儿没其他人，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每天照镜子的时候总能跟你见面？】
【想在家里养猫：额、其实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想在家里养猫：言归正传，我的这个朋友最近发现学校里新来的人气转校生竟然是与自己家发生车祸的受害对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世界第一可爱小喵酱：好熟悉的开头……虽然最近帮家里小老弟买辅导书的时候有见书店里好几本阿宅轻小说用什么男主被女主撞进医院的剧情做前置，但是依本喵看，基本都属于些很不切实际的幻想。打个比方，如果是本喵被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撞了，不躺在病床上说脑子懵，喊受到了几位严重的脑部损伤，索要治疗费加精神损失费，给后半生讹出一套房子来，能罢休？】
【明智光秀：英雄所见略同！再漂亮的女人在金钱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明智光秀：不过我胃口小一点，被撞一趟能搞到几百万円就知足了。】
【樱花系JK：……默默旁观，不敢说话。】
【想在家里养猫：咳咳，说来惭愧，其实对方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曾心怀愧疚去探望过几回，但根据医生诊断，对方似乎是被撞到失忆了，而且听分析，好像症状还特别严重，连生活常识与自理都存在一定的困难。】
【世界第一可爱小喵酱：？？？】
【世界第一可爱小喵酱：警觉.jpg】
…
…
头痛！
按照「明智光秀」的说法，依日本惯例，车祸事件中，受害严重者即弱势方，在法案裁判结果里会享有一定优待。
虽然已经第一时间理清责任，证明整个事情经过的主要责任方不是自家，而应由汽车厂背锅，同时自家父母也已经主动道歉，全款负责治疗费用，但考虑到事故的严重性，显然并不可能轻易善了。
【撞这么严重，估计得赔偿人家家属不少钱吧。】
当看到「明智光秀」无意识打出的这句话，女孩忽然间有种心情无处安放的微妙感觉。
——问题就在这！
随手买来的项圈断裂，买家将责任归于商家，商家可以将责任归于制作工厂，工厂可以将责任转移给工人和机器，工人可以将责任归于原材料产出方，原材料产出方可以将责任归于天气和土壤问题。
但有一点——无论如何狡辩，已经发生的事实却无法再被修改回去。
女孩沉寂望天，心情有些低落。
班级里讨论人气转校生的声音令她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烦与郁结。
丧气。
明明知道自己到了高三的年纪，那些车祸什么有的没的不是自己该管的东西，父母肯定会解决。
不管赔偿还是道歉，应该早就到位了吧？自己大可以一身轻松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悠哉悠哉去做好高三升学的准备。
而且对方自从转来新学校以后也没有传出其他负面消息，现在甚至还跑去参演青春恋爱电影的男主角，这就说明确实没问题吧……？
早间纱织环顾一圈，听着周围同学的议论声，又低头注视参考书上的知识点，心绪漂浮不定。
学不进去。
想摸手机。
——话说那部电影是叫《恋空》没错吧？
少女磨了磨莫名开始发痒的后槽牙，忍不住再向搁在桌角边上的手机伸手，上论坛检索关键词，雷厉风行地开始筛选起有效评论。
【一眼顶真，只有脸过得去，演技稀巴烂，也配跟我老婆搭戏？！杀杀杀杀杀杀！】
【其实反过来想，如果单论演技的话，可能100分只有30分，连及格线都达不到，但算上相貌、身材、气质，将他举手投足间每一帧的定格下来，总分绝不可能下于300分！就女性而言，完美戳中我的点，爱了爱了！】
【有一说一，确实，颜值是真不错，只比我差一点点而已。】
【感觉这次影评难得一边倒的一致，几乎没有可争论的地方，大概是因为男主本身素人，没有粉丝，所以也就没人会腆着脸硬夸努力。实话实说，演技是真的差，影片大多数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块木头一样，没有共感能力的那种，很难想象这是个正值轻青春期的高中生，平时应该很缺乏对人类、对角色的观察审视或者是洞悉……不过好看也是真好看，尤其是片尾花絮里几张反复尝试的特写，眉眼之间，清丽淡雅，还有那微羞的笑容，朦朦胧胧，最是勾人，险些就让我错认了性别。以前这类青春恋爱电影的套路一直是女主角卖脸，男主角才主打演技，这次是真长眼界了。】
“……”早间纱织艰难的控制住呼吸，而后深深捂脸。
不该一时兴起看影评……只是随手拉了几页，瞬间就被万箭诛心了啊。
斯密马赛！
红豆泥斯密马赛！
把一个正值青春期、活力四射的男子高中生撞成了木头，硬生生毁了他原本美好的人生，都是我的错！
女孩垂下头，长长叹气。
连道歉都是只有父母前去，所谓探望其实也只不过是真的在病房门口远远地望，没敢踏进去……直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少女心头顿时有种梗塞的罪恶感。
…
…
“人类总是如此，因为怀有良知，所以在自觉做错了事情后内心会倍感煎熬。”
“不敢直面真实的自己，不敢解剖真实的自己，有时是因为觉得丑陋。”
“同时又会嫉妒他人的成功，会贪婪更多的事物，会愤怒反驳的言论，会嗤笑他人的愚蠢，会产生逃避困难的念头——名为人的生物，心中潜藏着众多阴暗的东西，无法避免。”
原本计划想在高三好好努力一把，上课、复习、拿上一堆试卷刷题搏东大，闲暇之余再去考虑社团活动给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放松。
可是现在全变了。
已经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其他事情，尤其是当同班的人都在讨论低年级的“电影明星”时，少女只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绞成一团乱麻又不知所措。
这是命运之神在提醒我，犯下了过错就要赎罪吗？
就算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作逃避责任的懦夫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开。
早间纱织惆怅地叹息，她仿佛能听到耳畔传来幽邃的低语——罪孽与美德相伴，忏悔与赎罪同行，唯有直面、理解、接受并超越，才能补全自己。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名为早间纱织的少女深呼吸，内心不断默念着某位巨大紫色机器人驾驶员的名台词。
时至放学，脚踩学生标配小皮鞋，身形略微佝偻的闪躲在墙壁边，早间纱织默默注意着前方的男孩。
手机握在掌上，屏幕时亮时暗；头颅微微低下，目光游离不定。
虽然有点像尾行他人的跟踪狂，但早间纱织可以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想过任何违法犯纪的事情……
“轰隆——”
不知从哪传来的雷声打破了少女的思绪。
早间纱织抿嘴，抬头望望布满阴云的天空，觉得这雷应该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夏天的阴晴变化总是如此莫测，没人能预料。
少女在手机上给家中那位永远端庄优雅的母亲发去短信「今天下雨，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到家」的消息，又从包里翻出常备的雨伞打开，顶在自己头上。
等到她再抬起头，前方视线里只剩下两个共撑同一把伞的男女生。
只是不同于一般印象，两人间主动接过打伞重任的是那个行为举止都颇为男孩子气的女生。
长相很有特色，鹰钩鼻，桃花眼，脸蛋带着些许稚气的婴儿肥，乌黑长发扎成的侧马尾，更添几分俏皮与偏幼的青春感。
但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样子，早间纱织莫名想起了一种名为哈士奇的犬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