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KTV最里面的一个包间里传来必点的经典曲目，虽然这歌唱的每个词都在调上，可连起来就是很奇怪。
倪盼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首歌会被唱成这个样子，假如是一群少年人唱这首歌，她可能会觉得他们还年轻，不懂爱的真谛，可如果是一群四十多岁的阿姨唱这首歌，倪盼只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唱的最卖力的那个人，是她妈。
别误会，没爆粗口。
可是她爱谁呢？反正肯定不是她爸，所以才需要勇气。
不过大家可千万别小看了这群40+的阿姨，她们是菜市场扫货一枝花，更是KTV抢麦一枝花，霸王花，简称“麦霸”，此“霸”非彼“霸”，阿姨们的“霸”是“霸占”的“霸”，拿住就不松手啊。
王玉芝好不容易给倪盼抢到了一首歌的时间，结果被女儿嫌弃地躲开，说：“我不会唱，你们唱吧。”
王玉芝一脸“你真不识好歹”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这里有几个是会唱的，还不都是鬼哭狼嚎的，就你还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哎呀，王姐，你别一棍子打死一帮人啊，谁说我们不会唱的，刚刚刘姐唱的不是挺好的么。”被无辜cue到的一个阿姨嗔怪道，但被王玉芝一瞪，又收回了话头，跃跃欲试地想要继续一展歌喉。
王玉芝，就是倪盼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强调“亲生”这两个字的呢，原因无他，实在是两个人出去走在一起不像母女，像情敌，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吧，但她们母女才不会为了那个男人吵架呢，她们只是互相看不惯彼此的生活，想要指手画脚失败而已。
倪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如今会相处得这么差，明明小的时候她更愿意黏着母亲一点，对父亲总是爱理不理的，长大以后，她和母亲也开始渐渐疏远，同时和父亲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导致一家三口走在外面就像三个独立的个体。
有时突发奇想地一起去饭店吃饭，走到门口都要被问道：“请问三位都是一起的吗？还是自己吃自己的。”
每当这个时候，王玉芝都要嗤之以鼻地看着前面沉默到窝囊的倪大刚，反倒是倪盼出来尴尬地打圆场说：“一家的，一家的。”
然后就听王玉芝和她嘲讽道：“你看看你爸他那个样子，出来吃饭也没张笑脸，和老婆孩子隔了一臂远，知道的说他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陌生人呢。”
“唉呀，行了，就这一次了，下次自己吃自己的，爱吃什么吃什么。”倪盼最不愿意听她妈妈和她抱怨这些有的没的，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倪大刚这个人，但好歹也是她爸爸，那个小时候唯一的一次去幼儿园接她，还被女儿说不认识，最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的老实男人。
倪盼一直都很矛盾，爸爸没有错，除了没有赚大钱的能力，妈妈呢，也没有错，除了想要过好日子的好胜心，偏偏两个加在一起就是大错特错。
她实在是被这包间里的灯红酒绿以及鬼哭狼嚎得要命的歌声搞得七窍生烟了，于是她一脸漠然地和王玉芝说了声“先走了”，就拿着外衣和包开门而出。
王玉芝低低地骂了一句：“和她那个损爹一个样儿！”
可她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话筒，即便是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大至整个包间的人都能听到。
于是，角落里就传来了窃窃私语以及不真切的嗤笑。
王玉芝觉得脸上一热，恼羞成怒道：“笑什么笑，唱歌！那个老白，闲着干什么呢？你不唱，他们也是要算钱的！”
很快刚刚那一页就揭过，一帮明里姐妹相称，暗里互相攀比的老姐妹团又开始“祸害”其他的经典曲目了。
倪盼从KTV里出来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刚刚屋子里香水味熏得她晕头转向的，连最爱吃的鱿鱼丝看着都没了食欲，想也知道那香水就是亲民价。
一个染着黑色指甲的阿姨还把那个装着鱿鱼丝的盘子端到她的面前，笑得一脸岁月的痕迹，说：“闺女，我听你妈妈说你最喜欢吃这个了，来，拿着，都给你。”
倪盼一脸假笑地接过，象征性地吃了一两根便放下盘子没有继续，一想到那个染着黑色指甲的手指刚刚挠过头发，她就时不时地反胃。
中午的时候她刚要和鹿鹿一起去吃个午饭，就被王玉芝一个电话叫过来陪着一群年上的“美女”们群魔乱舞，临了还要用挠过头皮屑的手指来恶心她，倪盼真的后悔为什么当时没装作听不见。
按理说，妈妈的好朋友，女儿也应该一起喜欢的。
可王玉芝的朋友，倪盼怎么努力也喜欢不起来，光是听着她们每天聊的男人的话题，她就觉得自己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曾经她还妄想过把王玉芝同志拉回到康庄大道上的，结果她自己不争气，还说女儿太势利眼，朋友分三六九等很正常，要一视同仁。
倪盼真的很无语，那帮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的阿姨们成天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王玉芝离了婚去傍个大款，张口闭口都是倪大刚是个窝囊废，恕她实在听不下去，有好几次都想把桌子掀翻在她们的脸上。
但她咬牙忍住了，为了王玉芝，索性她也不再参与这样的聚会，王玉芝在被女儿拒绝了N次后终于对女儿失望透顶，每次拉她去“见世面”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才不要被姐妹们戳着脊梁骨说她的女儿没礼貌呢。
中午的时候鹿鹿见她接完电话就唉声叹气的样子，了然地问：“是阿姨吧？”
倪盼点了点头，鹿鹿便识趣地说：“那你快去吧，咱们改天再约，到时请你吃你爱豆代言的汉堡。”
也只能这样了，倪盼耷拉着脑袋和好友道别，那样子像极了垂头丧气的兔子。
她心里知道，今天的汉堡算是泡了汤，能在晚饭前重获自由也是好的。
所以她刚刚才会下定决心离开包间，如果再待下去，那么疯的不是她的头就是她的胃了。
王玉芝从来不会问她有没有吃过午饭，在她看来，女儿就该随叫随到，哪怕她正在上班。
在王玉芝看来，倪盼的那个文员的工作形同虚设，每天起早贪黑地倒两趟车去办公室里面干坐着，高薪福利都与她无关，她好像就是个编外人员一样，充当着办公室的门面，因为她像极了自己的漂亮，以及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这一点大概是随了她那个死鬼老爸，成天也是早出晚归还加班，每个月拿回来的工资屈指可数，让他换个工作吧，就开始沉默装孙子，第二天一如既往地勤奋加班，也不知道都被老板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玉芝一想到这些就无比糟心，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父女俩。
她一直记得女儿上学的时候挺上进听话的啊，怎么一毕业就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和她爸一毛一样，打不动拽不走的滚刀肉。
她在KTV里唱了两首歌后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随便编了个理由也先走了，不过，她没忘了留下自己的那份钱。
姐妹们出来图的就是个乐呵，谁也不能请谁一辈子，就有人提议每次都AA制吧，于是这群看上去最该在饭店里为了谁买单而争来争去的年上美女，赶起了时髦学欧美人的AA制消费。
一开始，倪盼听了这事后还惊讶了一分钟，转而却眯起了眼睛，想着也就那么回事吧，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总要留些体面才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人们总告诫年轻一代，谈恋爱要趁早，结婚更是要趁早，因为很多话很多事就是要脑子一热才有勇气，过了那个火候，慢慢地也就凉了下去，再谈什么都是理智在前，没什么浪漫可言了。
倪盼深以为意，可她的“脑子一热”火候还没到，她也不是很着急，每每被王玉芝耳提面命时，总要不咸不淡地回应道：“您倒是脑子一热了，现在哪天您不是在后悔中熬过？”
一句话怼得王玉芝哑口无言，气得鼻子冒烟，恨极了就甩上一巴掌，可在听到那脆生生“啪”的一声，她又瞬间后悔得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被妈妈甩了这么一巴掌，估计早都大哭着跑了。
但倪盼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能在过年的时候全家人为了压岁钱的多少打成一团的时候，心平气和地写起了寒假作业，叔叔家的堂弟倪彧在一旁吓得大哭，她还鄙视地说了一句：“哭什么，还是作业留的太少了。”
是啊，还不就是作业留的少才会有功夫委屈。
倪盼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哭上，每次寒暑假她不是跟着王玉芝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是被扔在不知道哪个阿姨家里照顾，前者南征北战没有地方写作业，后者光顾着讨好没时间写作业，所以她总是分外珍惜这些零碎的空闲时间。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所谓看起来“成熟”的大人们在看到她还自顾自地写起了作业，又全都停下来看她，于是一笑泯恩仇。
自此，她在老家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个级别，待遇比堂弟要好一丢丢，每次堂弟因为各种原因被爷爷胖揍一顿时，她都会在旁边看着，然后就被拿来做对比，当然，她是榜样，堂弟要向姐姐学习。
一开始，堂弟会在她写作业的时候捣乱，被她追着打了几次后再也不敢了，便成了她忠实的小尾巴，每次看到姐姐写作业时也会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也拿出自己的作业写了起来，字丑得要命，完全没继承到他颜值的优势。
要说倪盼漂亮，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但堂弟却是从小美到大，远近闻名，十里八村哪个不晓得老倪家生出来个俊秀才，那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偏生嘴巴还小，俨然像个年画上的女娃娃。
到现在一回到老家，邻居们还会说起堂弟当年的闻名呢，倪盼每每听到都会报之一笑，确实美貌，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有女生给他偷偷塞情书，真不知道是堂弟太帅了，还是那个小女生太早熟。
总之，一句话总结就是：爱真的需要勇气。
小小年纪就知道看到好看的人儿要提前下手，这姑娘也算是厉害了。
倪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很久了，从中午到现在，她终于不再反胃，开始有点正常的生理反应了。
她回到家后，打开冰箱一看，空空如也，就像此时此刻她的口袋一样，工资发下来的第三天就没再满过，从来都是勒紧裤腰带坚挺到下一次发工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