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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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卿不在

“卿何去兮载离忧?”

我在深夜两点写下这首词,而在两个小时前,我就已落款。

我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因为如今的社会不会允许我们在自己内心的情感漩涡里独自内耗着。

但我又自以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起码对于我那几个朋友来说,我是有着特殊的情感的。

我是个内向的人。这一点我在儿时就已清楚的明白并牢记在内心,仿佛在我的心脏上烙上了胎记一般,令其左右我的言行举止。

我也曾试图改变过,它几乎成功了。但在高中时期的一场恋爱后,我被打回了原型。

原来那个“真我”,从未离去。

故而我是十分感谢我的那几个朋友的。毕竟和他们的亲密关系在如此性格的我的经营下竟然存活到了今天。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上天,神明,命运之类的说法,但因为他们,我相信了缘分。

万事万物皆存在缘分,具体来讲其实是概率。我上的哪所小学、中学、大学,会和谁一个班,会和谁发生故事,这都是有一定概率的。

我和我第一位可以称为“朋友”的人是在小学相遇的。家长习惯叫他“昊昊”。

我和“昊昊”是同班同学,早在三年级那会儿我们和另外几个同学玩的还比较好,或许是我依靠他与其他那几个人产生了联系吧。

四年级之后,我与他的关系渐渐熟络,而彻彻底底地让我们彼此产生“羁绊”的事情,则是我们第一次相约出去游玩。

我记得那是和周五的下午,放学之时。斜阳正熹,我们两人聊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而情到深处,我上头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汉博广场玩去吧。”我率先提到。

“啊~~我妈可能不让我出去,事先没给她说。”他急忙回道。

那时“妈宝男”这个词还未被广泛认知并运用,但我内心确实朝这个方向鄙视了他一下。不过秉持着“求同存异”以及“油嘴滑舌”的理念,我决定:擒贼先擒王,先解决他的“母上大人”!

话说,现在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总会觉得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如此谄媚,并且时常在内心对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

“歪?阿姨好。我是昊昊的朋友:默默。我想叫昊昊同学今晚和我一起到汉博去玩,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意见?”

“啊…可是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还是叫昊昊回家吃饭吧,你们改日再约?”不行!既然已经丢掉脸面,那就把羞耻贯彻到底吧。

“阿姨~我知道您一向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我相信您一定会同意让昊昊和我一起去玩的。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昊昊同学给您喂饱了送回去。”能成就成,不成就各回各家了。

“嗯………好吧,让昊昊早点回家。”

“谢谢阿姨,我就知道您这么好,一定会答应的。”我最后嘻嘻道。

后来得知,那天他妈对他说我真有礼貌,嘴真甜。而昊昊也是对我无比崇拜。我那时觉得挺自豪的,至于现在嘛…………我之前说过了:深深的厌恶。

再到后来,小学同学中我也就和他的关系比较好了。毕业后由于学区划分,我没能和他上同一所中学,但在微信和QQ上的联系从未断过。

上了初中之后,对他的思念之情更甚。幸好在初中我又结识了两位我能够称为“朋友”的人。

若说我与“昊昊”相熟识是有我的人为因素的干预,那么我与另外两位的相识则是全凭天意了。

那时候我们在学校的操场上进行初一的军训。我一向是比较佛系的,对于生活而言。而军训这种“逆天”行为是我不能承受的,我永远将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

所以那天我在杯子里泡了一大朵菊花出门的。同学们都说我活像一个老干部。

而那两位,自然在众人之中,只不过更靠近我一些。

缘分,妙不可言。似乎就在人群中相顾无言,三个人命运便在此改变。

我对于这种现象,一般将它称为“看对眼了”。相由心生,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的内心便接纳了他们。

之后则是我无限眷恋的两年的初中时光。初二结束后,我和他们二人中的一位被我称为“子轩”的人提前考到了我们城的一所高中,最好的高中。

故而我与另外那位时常被我们班同学笑称为“肾虚”的同学分开了。

“肾虚肾虚,永远不虚!”他也时常自我开朗道。毕竟名字带的谐音梗,要改估计也比较困难。且人的一生重在在他人的心中留下一丝印象,我觉得这不是坏事。起码他在未来不会被那些同学叫作“那个男的”。

“此时的相遇,是离别的序章。”我早该意识到这些事,不然也就不会在之后数不清的日夜中暗自神伤。

从小学,一直到初中。现在高中毕业了,我希望自己不会再为不太美好的高中时期而徒费心神,我希望如此。

“当人们说出希望一词后,我们便应该明白,这件事在他们的心中,应该是很难实现了。”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孤寂无人的长街,我对身旁的他说道。

“啥意思啊?”啊!真令人无奈且绝望。我希望他能永远如此憨傻下去,但又希望他能稍微的、试着去理解他人的内心,不然我在这“噫吁嚱”,他会以为我在学猴叫。

“你的车好像到了。”我看着漫长的马路上驶来的唯一的一辆车,对他说道。

“哦,好像是的,那我走啦?”他说道。

“嗯……你去吧,回家别忘联系了。”每次与他们分别,我都会加上这句话,好像那天我所害怕的事会将我扒光了,打得遍体鳞伤。

分别,永远是生活的主基调。

送走他后,我一人继续向着原先的方向走去。雪花那个飘………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我喜欢在冬日的夜晚,穿着我的长靴,听着踩雪的声音。那是无数个小小的冰晶,相互依靠,相互碰撞着。我想让他们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在压缩他们之间的空隙时,那种声音就会出现。

而对于我们,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竟是从城南到城北,是从克拉玛依到石河子。

“唉,你要是初三还在我们这儿,我没准就可以上那所高中了。”他对我叹道。

我一时语塞。

是啊,万事都有可能。人的行为不过是改变一定的概率。但如果当初真的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事情难道就真的会有转机?这是借口。

我心里深知如此,但自责之意很快便侵占我的心房,连带着对他的思念,掠夺着我这座逐渐崩溃的城池。

我只是不停的将串串放入火锅中煮,时不时的在意一下窗外的大雪。

“你什么时候的火车?”我问道。

“三月八号吧。”他嘴里吃着煮熟的小郡肝,对我说着。

“还有一个月了……”我在锅中捞起豆腐皮,放在料里,搅拌均匀。

“你也赶快买身衣服去,谁像你大冬天的还穿着夏天的薄裤。”我调侃道。

“唉,衣服都在石河子的宿舍里呢,只有到时候去那拿了。”他又叨起一片肥牛,放入碗中。

是的,突如其来的一波疫情,横跨大江南北,横跨盛夏与严冬。想来,从“水深几许星辰在?”到“偶然雾失楼台远。”已经过去了近七个月了。

我曾写的这两首词,也从相遇的温情,过渡到了离别的愁绪。

而对于我的朋友,一个匆匆离开石河子的学校的人,一个马上要匆匆离开克拉玛依的家乡的人,情感似乎也于此相似了。

我看着另一侧正在打着王者“农药”的小孙同学,急忙往他的碗里塞几片午餐肉。

“别玩了,快吃点东西。”我说。

“嗯~~等我打完这局。马上奥。”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突然发觉,我所害怕的并不是过去与未来那些“卿不在”的时光。与他们分别之后,我将回归到那种“返璞归真”的状态。因为我的底子里是喜欢独处的。在独处时,我更能感受到自我,那时的行为也是出于我的本意的。

我真正害怕的,是与他们此时此刻面对面相见的时间。

“此时欢愉,昔时别伤。”说的还真对。

因为此时与他们欢度良程,所以在日后分别时才尽觉凄凉忧愁。同样的,在此时此刻想到日后分别之时刻,也会有与此情境大不相适的情感,慢慢滋生、弥漫。笑在脸上,苦在心头。

罢了,且将那“分别”的生活,一饮而尽。

“歪?………………好吧。”小孙同学放下电话,看向我们。

“我妈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是飞机因大雪改变了航班。我现在就要收拾东西,然后坐车去WLMQ。”他说道。

其他几人都面露奇异的脸色有的不舍,有的惊讶。而我,面无表情。

“行吧,你还吃不吃点东西了?”我站起身来,说道。

“不了,我现在就得走了。”他说。

“好吧,我去送送你。”

推开点门,又是一个大雪夜。我和他两人走着,直到路边。我竟希望此时不要有任何的车辆路过此处,以此来试图将分别的时间无限拉长。

终究是……不舍。

“那我走啦?”他试探地问道。

“走吧。”我顺手一挥,拦下了路过的一辆出租车,目送他上车。

“到广东后别忘联系啊。”我依旧加上了这句话。

“好!”他罕见地用较为明亮的声音回应了我。

车在大雪夜渐行渐远,我觉得有些经受不住了才返回那家火锅店。

他走了,并且之后三年我们再也没有见面。而这次,我们之间的物理距离,确实足够遥远。

有分离,才有期待。等到再相遇时,彼此的脸上才会有笑颜产生。身处异地,只是物理距离在你眼前施加的障眼法;而只要心心相印,那么即便是几十个光年的距离都可以跨越。水里的月亮,是近在眼前的水底,还是在天上数十万、百万公里之外?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卿不在”的时光里,我们身处同一片夜空下,受同一轮明月的照耀,心里还在怀念彼此相处的温存画面。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我也相信他们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