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神经病
“救我……”
从一台座机中听到了来自自己的求救声，声音听起来还那么痛苦，就仿佛在预示着自己不久后的下场一样，韩夜顿感头皮发麻，当即对着座机方向连开数枪。
他的目标当然不是那台座机，而是出现在座机旁边的“人”——
尽管看不见，但就在求救声响起的同一时间，房间里那阵异样的存在感便突然变得格外强烈，同时还伴随着一股近乎实质的恶意，二者皆是从座机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这意味着那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韩夜一边开枪一边后退，同时从裤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微型手电，按下了开关。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一道四肢扭曲的女子身影在黑暗中显现。
女人长发散乱，额头像是遭受过重物重击，凹陷进去了一大块，以至于布满血丝的眼球外凸，早已凝固的发黑血液遍布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一根泛红的电话线紧紧缠绕在女人的脖子上，深陷进了皮肉里，话筒耷拉在左肩，此刻依然在不断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救我……”
明明是韩夜自己的声音，可结合此时的情况，倒反而像是女人在求救一样，怎么听怎么诡异。
看着这个明显不似活人的女人，韩夜毫不犹豫地又开了两枪，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存在实体，子弹毫无阻碍地从她的肩膀和胸口穿过，在其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两个弹孔。
灵体？
韩夜神色微变，异务局将所有异类归为了三个大类，一是最为常见的具备实体的怪物，二是不具备实体的灵体，三则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幽魂。
很显然，眼前的女人就是一道灵体，否则子弹不可能毫无阻塞地从她体内穿过。
不过事实上，灵体并不像恐怖片里的厉鬼那样可怕，反而是一种危险程度较低的异类。
通常来说，由于不具备实体，大部分灵体都是相对无害的，因为它们不具备影响现实的能力，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即便部分灵体能够对现实产生微弱的影响，也很难对人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顶多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和恐怖片里的那些看到就必死无疑的厉鬼根本没法比。
换句话说，除了能靠着渗人的外表造成些许微乎其微的精神攻击之外，绝大多数灵体都是无法对普通人构成威胁的，更别说是异化者了。
当然，世事无绝对，一旦灵体具备了某些轻易就能干涉现实的强大能力，那它们的危险程度将呈直线上升，从此成为一种难以被杀死的可怕怪物。
韩夜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具备影响现实的能力，否则黎青不会将此次事件判断为危害程度较低的E级事件，可问题是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灵体，那她为什么还会被那台座机缠住脖子？
难道那台座机也是这个灵体的一部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即从身边抬起一个收纳箱，重重砸向了不远处的女人。
“嘭！”
收纳箱不出意外地再次从女人体内穿过，像是穿过了一层空气，然而却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在地面拖行的座机主体，以及连接在女人身上的电话线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后者往后踉跄了一下。
什么情况？
明明这女人是灵体，座机是实体，为什么它们能纠缠在一起，还能相互干扰？
韩夜微微皱眉，他对异类的了解还是太有限了，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否正常，可偏偏现在又没人能回答他，于是打算再丢一次收纳箱试试，然而刚刚的行为似乎激怒了女人，还不等他动手，就听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韩夜不敢大意，哪怕明知对方是灵体，无法伤害到自己，还是下意识闪身躲避。
然而房间里空间实在太小，根本没什么躲闪的余地，再加上女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仅仅只是一瞬间，对方那只扭曲变形的左手便已然刺入了他的肩膀。
好在女人的确是灵体，这一击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那条虚幻的胳膊迅速从他的肩膀穿了过去，然而与此同时，一条红色的电话线从女人身后飞射而出，如同蛇一般朝着他的脖子缠绕而去。
韩夜早有防备，他已经通过存在感察觉到了这台座机的异样，刚刚就在怀疑这东西会不会就是女人用来影响现实的手段，一个下蹲灵敏地躲过了电话线的袭击，抬手对着地上的座机主体就是两枪——
他严重怀疑这台座机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然而这台老旧的座机比他想象中要坚硬得多，子弹落在上面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不但没有破坏座机，反而使得脖子被电话线所缠绕的女人变得更加疯狂。
她疯不疯狂倒是无所谓，毕竟伤不到韩夜，但随着女人的快速移动，她身后的电话线似乎也变得愈发灵敏和难以捉摸起来，犹如触手一般在房间内肆虐，疯狂想要爬上韩夜的脖子，很快便在墙壁上抽打出一条条裂痕。
“不行，得离开这里……”
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韩夜根本就施展不开，反倒是这台座机一点都不受影响，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电话线缠上。
于是他当机立断，一脚踢向身边的木床，使其狠狠撞向座机主体，同时迅速退向门口，用力转动了几下门把手，不出所料打不开，心中计算了一下剩余的子弹数量，他毫不犹豫地对着门锁开了两枪，用蛮力扯掉门锁，拉开房门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间后，他第一时间降低自身存在感，紧接着便要朝着楼下跑去，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愣住了——
外面的楼梯不见了。
房间外并不是他记忆中无人居住的十二楼，而是一条灯光闪烁的长廊，回头一看，身后的房门也不再是一开始的防盗门，而是变成了一扇医院病房常用的钢制门。
没错，韩夜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方像是一个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息格外浓郁。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老是会跑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韩夜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直觉告诉他右手边的走廊正有一个可怕的存在在飞速靠近，他当即不再犹豫，立马朝着走廊左边跑去。
如果选择继续留在房间里，就算能够应付那台座机，一旦被那个可怕的东西发现，那恐怕就彻底无路可逃了，往左边跑虽然同样需要面对未知的危险，但起码不会被堵死在房间里。
韩夜深吸一口气，降低体温和存在感，控制着脚步声在走廊上狂奔，试图尽快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
与此同时，“医院”的另一边，一群神色慌张的人同样在逃命。
这支队伍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人，一起在长廊上狂奔的动静可想而知，杂乱的脚步声足以将“医院”里的任何东西吸引过来。
但他们别无选择，眼下不是关心动静大不大的时候——跑得慢的人是什么下场，他们刚刚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也正是因为有人跑得慢，他们才能有足够的时间逃到这里来，而有时候要是实在跑不动了，他们也会主动帮其他人“跑慢”一点——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支撑下，众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座楼梯，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
“太好了，那个怪物拖着这么大的铁球，应该没法下楼梯，只要下了楼梯我们就安全了……”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神色激动道。
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如果再找不到出路，他相信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迫成为那个“跑得慢”的人。
其余众人也都精神振奋，恨不得立马跑到楼梯口。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穿病号服的黄发男子突然放声狂笑，近乎癫狂的笑声把身边满脸横肉的男人吓了一跳，当即神色狰狞地给了他一拳。
“你他妈笑什么？”
这一拳力道极大，病号服男子的鼻子被打出了血，但他也不恼，而是放声大笑道：“我笑这厉鬼无谋，怪物少智！你们看，这楼梯只下不上，两边都是无尽的长廊，要是我是怪物，在这里埋伏下来，你们当如何自处？”
“果然是神经病……”
众人心中暗骂，继续向前狂奔，然而还不等他们跑到楼梯口，就听见楼梯下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格外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上楼。
众人神色大变，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面色更是难看至极，再次狠狠给了病号服男子一拳：“真他妈乌鸦嘴！”
病号服男子笑呵呵地擦着鼻血，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现在后有追兵，楼梯下方又疑似有怪物阻拦，没办法，众人只好继续往走廊前方跑，过程中有两人“不慎掉队”，虽然凄厉的惨叫声实在让人感到不忍，但好在为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也算是死得其所。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部电梯突然出现在前方，众人眼前一亮，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队伍中的几人陡然加快速度，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冲上电梯，并喘着粗气迅速按下了电梯按钮，全然没有等待后面的人的意思。
电梯门缓缓关闭。
“我操你们的妈，我们还没上去呢！”
落后的人目眦欲裂，可无论怎么破口大骂，都改变不了电梯门已经彻底关闭的事实。
身后的咆哮声已经很近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坐下一趟电梯。
“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悲愤绝望之际，就听一个不合时宜的狂笑声再次响起。
只见刚刚那名病号服男子大笑道，“我笑那怪物终究还是太愚蠢了，何必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呢，要是提前在这电梯里守株待兔，不愁不能饱餐一顿啊。”
不是，谁问你了？
众人都懒得骂他了，然而病号服男子话音刚落，就听紧闭的电梯门中忽然传出阵阵惨叫，门缝中很快便渗出猩红的鲜血，顺着门缝缓缓流淌到地上。
众人头皮发麻，一个个僵立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绝望。
眼见电梯门马上就要重新开启，满脸横肉的男人突然面露狠色，一脚踢倒了身后的一个女人，高声呵斥道：“都他妈愣着干嘛，不想死的就快跟我走！”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着男人逃离了电梯。
跑了这么久，他们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又实在舍不得去死只能继续咬牙坚持。
在跑了不知道多久，队伍里再次折损了好几个人过后，一道大门突然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门外是高大的建筑物和璀璨的霓虹灯光，隐约还能看到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穿行。
“是出口！”
众人眼前一亮，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便再次听到了病号服男子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我笑那……”
“我笑你妈！”
满脸横肉的男子忍无可忍，生怕这家伙又乌鸦嘴，狠狠一脚踢向了病号服男子的腹部。
然而这一脚却落了个空。
他只感觉脖子一凉，好像被某种冰冷的东西划了一下，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见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异常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他妈的……咕噜……看你……咕噜……妈呢？”
男人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直到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看着脖颈处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好像要死了。
临死之前，他看到了病号服男子那张满是笑容的脸。
“你已经对我出手三次了，我杀你不过分吧？”
“你他……咕噜……”
“嘭！”
病号服男子一脚踩碎了男人的脑袋，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他说不过分。”
众人浑身颤抖，没人敢和男子对视，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如果对这个人出手三次就会死的话……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死。
有人想要逃跑，可刚抬脚脖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喷得老高。
“陈宿，我，我们……”
见队伍里仅剩的两个女人以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吓得神色惨白，连话都不会说了，男子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杀女人，也不杀孩子，你们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挨个杀死队伍里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在血光中显得格外可怕。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动手的，只看到他每走一步，便会有一个人的脖子上出现血痕。
见男子似乎真的不打算对他们动手，幸存的两个女人和那个男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狂奔而去，然而眼看就要踏出大门的时候，他们绝望了。
透过玻璃门的反光，三人都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血痕，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们听到了身后男子的呢喃。
“你们两个不是孩子，这个男孩也不是女人……所以杀你们应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