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兹事体大，沈放当即召集真定府、井陉道、山西所有文武臣僚赶赴真定城。
一日后，大小文臣武将及信王赵榛齐聚转运司衙门。
当着大家的面，沈放拿出蜡书宣读，閤门祇侯程先宣谕圣意。
众文武大为震惊，亡国来得如此突然，金军行径这般恶劣，让人义愤填膺。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这种结局无可避免，可是真的到了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心理上依然难以接受。
李若水、李邈、谭初三人主宰了会议，可讨论了半天，大家意见也没能完全统一。
倒是赵榛最终狠下心来，说为了大宋江山社稷计，怎么也要一试。他动情的鼓舞将领们，一定要将太上皇和天子救出来。
沈放嘿嘿暗笑，同意了赵榛的意见。
赵榛还恭请李若水草拟了一份赤血丹心、满怀激愤的告河北山西全民书。
告书中词措严厉的谴责了康王畏敌潜逃的错误行为，揭露了他曲解圣旨的两面派做法。
这种批判在大宋一百余年的统治期里，是绝无仅有之举。
告民书一经公布，等于信王公开与康王决裂，在维护大宋根本利益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对策。
这一次，西军诸将紧随沈放之后，一致赞成了信王的英明决策。
似乎，一个以信王为核心的抗金军事集团正式成立了。
热热闹闹的军事会议结束后，沈放单独找了伍有才、赵大虎、黄胜、李子云、陈龙、廖宏、林良肱等将领分别私聊。
尔后，沈放与侯勇一起，带着程先悄悄去了一趟祝峰山训练营。
祝峰山训练营已开发完备，傅彪总教头已将西军训练法和沈放添加的铁人三项恰当的融合在一起。
新兵们在山上、山径、山下的各个训练场集训，喝声如雷，春寒料峭里，士兵们赤膊上阵，身上竟然冒着热气，看得人都热血沸腾。
“上使，我这新兵训练营，你看了有什么想法？”沈放带着程先一边游走，一边问。
程先见沈放问话，连忙躬身应道：“沈太尉，上使的称呼下官不敢当了。今日见了西军的龙虎之躯，大为震撼啊！有了这样的军队，金人何敢欺我大宋。”
“金军掠夺起家，他不会因为西军的强大就止步不前的。”沈放笑道。
“沈太尉，星星野火，必成燎原之势啊！”
“呵呵，道理是没错，可是你最清楚官家的为人了，他怕这把火把他也给烧了。”
程先一震，故意将目光转向他处。
沈放并未在意，又道：“令出必行，西军就是靠着严明赏罚获胜的，我带你去看看西军的严罚，你就知道他们为何这么拼命了。”
程先低头不语，随着沈放与侯勇继续前行。
眼前是一排土窑子，每间土窑门口站着一名站岗的士兵，见了沈放三人，身子也挺拔了不少。
沈放领着程先走入一间土窑，昏暗的土窑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粪便尿骚味。
“上使，这间土窑里关押的是一个和尚，已在这里念经快一个月了。”
顺着沈放的手指望去，低矮得仅容成年人蹲坐，几乎无法伸展手臂的木头笼子里，盘坐着的赫然是海弥法师。
“这种刑具在在西军中有个别致的名字，叫‘禁闭室’，人要犯错了，关在里面不受皮肉之苦，还按时送餐。”
程先疑惑：“真不挨打？”
“不挨打，也不挨骂，就关在禁闭室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每天送完餐就关上窑洞门，一丝光也看不见。”
“但是，”沈放眼神变得犀利了，“没有人能撑过五天，正常人撑个五天基本上快疯了。”
“为什么？”程先觉得不能理解。
“很简单，将你关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沈放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来人，将程先关进去。”
站在门口的士兵和侯勇一道，将程先一阵推搡，锁进了禁闭室。
程先剧烈反抗：“沈太尉，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侯勇命士兵出去，自己返身将门关上，窑子里变得漆黑一片。
沈放并没有回应程先的话。
“沈太尉，我可是官家身边的人，你关我就不怕我把话传出去吗？开门！”
沈放恍若未闻。
“沈放，你到底想干什么？给个痛快我！”程先因为恐惧，语速变快，漏风的牙齿吐字越发不清晰了。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程先没等到沈放的一个字，他拼命的摇晃着木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语气中透露着恐惧。
许久，一旁关着的海弥法师宣了一声佛号，干涩道：“施主，休要狂躁，沈置制使是打算关你到开口说实话的那一天。”
程先听了海弥法师的话，颤巍巍道：“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
“真抑假自有佛主来定论。”海弥法师又轻轻宣了声佛号，不再言语了。
沈放轻蔑的望了海弥法师一眼，虽然海弥法师不一定能瞧见他的眼神。
“上使，”沈放终于开口了，“你不一定比得过海弥。我给你五天时间，想通了的话，从第六天开始你可以告诉我实话。”
说完，沈放转身出了土窑子，土窑子门一关，窑内又漆黑一片。
程先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沈放招呼侯勇，快速的向山下走去。
“哥，你怎么就认定这个閤门祇侯在撒谎？他似乎没有撒谎的理由啊。”
侯勇追在沈放身后，不解的问。
“没错，他的话滴水不漏，可是他疏忽了一点。”
“哪一点？”
“天子不会说出这么狠的话，任何情况下，赵桓都不可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可是，大宋的都城已下，官家已沦为阶下囚，眼见江山社稷不保，他难免会勇敢一回。”
“谁看了汴京城的惨状都可能会激起反抗，唯有他赵家人不会。侯勇，你要相信我，只要五天后程先不死，他会老老实实告诉我答案。”
没错，程先要是熬过了五天，还有另外一个五天等着他。
自己就不信了，还有人比海弥这个老东西更能扛。
侯勇是知道沈放的脾气的，只要他不解释，必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如果这个程先撒谎，他是替谁在撒谎？
是金人放过来的奸细？
还是程先已经被康王收买了？
侯勇还在猜想，沈放已开口问话：“侯勇，上次随你偷袭士兵还剩多少人？”
“……还有一百余人。”
“那好，甄别一番，挑一些口风把得严的，最好有家人在井陉道、真定城的。”
“另外大虎、黄胜、陈龙、李子云、伍有才也会挑些好手过来，给你凑足五百人，你自己再挑挑，弄个三百来人的队伍。”
侯勇讶然：“伍阎王还舍得给背嵬士？”
“给，怎么不给。他还巴不得连自己也送过来呢。”
“哥，是有行动了么？怎么干？”
沈放停下了脚步，脸色郑重道：“首先你自己得把口风把严了！干你最擅长的活儿。”
侯勇最擅长的活儿，不就是潜伏、刺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