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之美(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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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西游记·借扇》【滚绣球】唱段示范

本来跟我说要表演一段,但是我因为前几个月股骨头刚刚开了一个大刀,所以不大好走路,那我基本上清唱一段,就是那段“这扇子”:

【滚绣球】这扇子六丁神巧铸成,五道神细打磨。阎浮间并无两个,上秤称一千斤有余多。管了二十四气风,吹灭了八十一洞火,那火焰山神见咱也要胆破。

王芝泉示范《西游记·借扇》【滚绣球】唱段

附录:问答

学艺历程

李林德老师问:今天看见王老师,我真是非常高兴,我记得有一次在上海看见您教学,对那些学生们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想请您讲一讲您学艺的过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个?怎么样练出您这样的腰腿?我那时看您教学生的时候,您年纪已经都不小了,当然现在动了手术是不能动了,不过可不可以请您介绍一下您怎么样练功的?

答:最主要是我喜欢,我是十一岁考进上海戏曲学校的,原来我到学校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昆曲,非常喜欢在舞台上表演,所以我就去考了。考了以后,那个时候妈妈带去了,当时进了学校,我是分在花旦组。每次我一进考场,就有人问:“你哪个国家的人?”我说:“不是的,我中国呀。”“那你怎么像小外国人一样?”我说:“不是的,我是中国,我是四川人呀!”老师看我也比较活跃,就让我去演小花旦,我不喜欢,那当时因为小嘛,十一岁,拍曲拍《春香闹学》,第一个这样拍,拍拍拍,就是张传芳老师那里,拍拍睡着了。他说:“王芝泉你怎么了?”我说去上上厕所,我去了用水弄弄,我就看到武旦组,我不在武旦组的,武旦组老师在练功,这位老师是京剧老师,叫松雪芳,我就在门缝看看,好看得不得了,我就慢慢地一直看,课堂里很晚了,我回去了。张老师说:“王芝泉,你怎么那么晚回来?”后来每次上课我都去看,结果班主任知道了就罚我:“不许去看武旦组上课,也不可以回自己那个组,你去上老旦。”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想唱老旦的,年纪轻轻的,正好我在那犯错误了,就让我去学老旦。我去学老旦的同时,还是去偷看。我们昆教组的组长是倪传钺老师,我老缠着他,我说:“让我调到武旦组呀。”我这么跟他缠,缠了两年,最后方传芸老师来了,要开《挡马》,我说“我去学呀”,他说:“就一个学期啊。”我想“也好的啊”,“一个学期回来,你再回花旦组”,我就答应了。但是我就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方老师觉得我很有悟性、很用功,那当然我自己要去,我还不用功吗?我们每天是应该六点钟起床,因为我已经落后了,所以就是五点钟不到,起早摸黑地练功,练腰练腿,后来一直要练厚底,我就跟着方传芸老师,后来又跟着那个京剧老师。

那么怎么练成的?只有一句话:勤学苦练。就是抓紧一切时间,老师怎么教的,就怎么学,下面去消化,明天老师一看:这个孩子怎么走得那么好呢?那个都不会。心里挺得意的。老师就开始教新的,慢慢地把我当重点,我就更努力了,能够经常汇报给很多老师看:“这个小外国人,现在怎么那么好了呢?”所以我就是说,一个我是真喜欢,我现在教学,我管学生非常严的,我们老师是不骂我的,因为我喜欢,现在他们不一定喜欢,那我必须一定要吼她,眼睛盯着她,强迫她,慢慢她也就喜欢了。那天记者问谷好好:“用几个字来形容你们老师怎么训练你们的?”她说:“我用三个字好吧?”他说:“好的。”“法西斯。”我说:“我是法西斯吗?”她说:“老师,我们看见你,不吓到都要发抖的,一定要练好,那明天要汇报的。”那几个人就去练,我想我不这样训练她们,她将来都出不来的嘛,我是自己喜欢的,然后我又强迫她们喜欢,现在她们喜欢吗?都喜欢了,因为一旦观众喜欢了,那自己就会热爱。特别现在,要继承,要创新,特别是要传承,现在我的学生都热爱自己的事业了,就是我这个“法西斯”把她们训练的。

我还在练腿,那不练不行的,就是练到那角度。我总是睡上铺,我在床上也在练功的呀,把那个脚搁在这里,所以腿那么好。我这个录像是五十五岁的时候录的,很年轻的呀,对吧?我性格比较开朗,因为我接触的都是孩子们,我也在教中专、教大学生,跟年轻的人在一起。虽然我比较严格,但是我也蛮风趣的。

创新之度

同学问:并不是每一次艺术创新都能够成功,但是您在《借扇》、《扈家庄》的创新都大获成功,我想问在昆剧借鉴体操、武术的时候,怎么把握这一个度,才能在创新的同时保持昆剧的原汁原味?

答:你提得非常好,是这样的,是要创新,不能创得……真的舞蹈到台上去了。其实我的动作,我就是去学舞蹈,因为当时我觉得我们都是这么抠的,舞蹈都那么开的,我这么一做,“这个舞蹈呀”,所以要折衷,这样立起来了一点点,做动作就这样。我一天不离开镜子的,看到镜子就去照,看着镜子,好看不好看,因为是第一感觉,我一照,太难看了,这就是过了。而且新的东西不能用得太多,像刚才我讲到最后的,就这几下,如果多了,人家也烦,因为没有什么技巧性的。到最后,就靠这一排翻身来弥补一下,稍微有技巧性了,不然就不是高精端的艺术了。这个点缀一下,就是身上要开阔一点、挺拔一点,胸腰打开一点,但是我刚才讲的原则、方法不能丢,一定要在这个轨道之中。因为我在学校里面读了八年的昆曲,然后一直做到现在,马上就六十年了,六十年的舞台生涯了,所以已经积累很多经验。

另外,多看戏,多看别人演的,人家好的,人家不好的,你心里每看一个戏都分析一下,这样的话自己也在提高。有时候有些戏确实是不能接受的,已经不大像昆曲了,也不要去讲人家,心里就明白这条路走不通的。所以我就感觉到,你要改革,一定要在你这个剧种中,我们就是姓昆的,不是姓舞蹈的,不是姓京的。一定要在这个内容里面,要在这个剧情里面,那这样就是走得通的,就可以跟着时代一直走下去了。

我说最关键的一点,现在昆曲有武旦,这一两百年没有武戏的,没有武旦的。那么现在有武旦了,我着急了,我演不动就又没有了,所以必须要培养一代代的学生,后来我说谷好好这一代,你演戏,我帮你培养下面的,再下来,就是你培养了,我得退休了。现在昆五班也出了两个尖子,就是我这个“法西斯”培养出来的。

刚柔平衡

同学问:武旦本来就是一个不容易的行当,我们怎么去平衡刚和柔呢?

答:必须有刚有柔。有一些戏,譬如说《梁红玉》,她是元帅,她出去那么柔,用这种方法演是不行的,她坐正在那里,她这个打鼓的总指挥,必须要刚,她的亮相,穿着大靠,必须要这样,三军那么多的人。但是有些戏,就要柔一点,像我说这个《借扇》,她很多动作都要有文戏的基础,没有文戏的基础也是做不出的,所以我感觉到,有刚的一面,也要根据人物,要有柔的一面,昆曲来说,我感觉到今后的路要根据人物来设计动作,现在很多大奖赛,它有规定的,五分钟,它就把技巧全放在这上面,结果没有人物。看了,但是到底我今天看的是什么戏呀?这个戏也是这一点、那个戏也是这一点。所以这里面开打,就是这一段【道和】,就是一人一句的,别的戏就用别的开打。这样的话,就是有人物的开打,观众就容易接受,这个戏的生命力也就强了。

有的东西点到一下就可以了,在舞台上又出现这样的挺好,再看,没有了,就是这样子的。我们也会有失败的,我特别喜欢有些创新,《八仙过海》,我改成打出手,我们的师兄弟姊妹都说:“欸,这个戏打什么出手,是个玩笑戏,开开心心的,不要敌我矛盾。”好,又回过来。往往是这样的,走错了,人家跟我提意见,咱们马上修改,然后又走对了,不断地修改,最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