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创举
信丰为何选址安西办场种植柑橘?这跟当地的自然资源有关,取决于执政者的决策眼光。
当时,信丰植树造林已显成效,为响应“以粮为纲,多种经营”号召,县委决定创办一个国营园艺场。在一次县委常委会上,桌上放了一些寻乌县种植的蜜柑,大家剥开品尝后啧啧称甜,随即展开种植柑橘议题,讨论研究自己县的办场方案。一位与会领导推举了袁守根参与这项工作。
袁守根挥别新婚妻子,加入建场选址考察组。
据《信丰脐橙志》记载,水利、林业、地质三个部门考察、勘测了西牛、大塘、安西三地,最终确定河东片的安西为种植地。首先,西牛公社源和一带,土壤多属石灰岩土,土层浅薄,粘、酸、瘦、板,保水保肥能力弱。其次,大塘公社长岗一带,属典型的红壤丘陵,地势平坦,土层深厚,毗邻发源于九连山的桃江河,具备柑橘生长要素,但若办大型园艺场,大塘、坪石近万人须绕道进城,加之山岭遍长松树,若砍树种橘,又断了当地老表的柴薪。最后,考察组转至安西赤坑、龙水和桐梓,他们爬坡上岭,走垄过塅,所见之处,低山矮岭,树少草多,村舍稀落,红壤土中的草地、黄泥土连片成形,占据“沙、肥、厚”优势,这压在心头的石头才算落地。综合分析,安西的气候、地形、地貌、土质、水源等条件,均佳于西牛、大塘。多年以后,信丰脐橙产业呈星火燎原之势,印证了安西作为赣南脐橙发源地实至名归,至于其他地方同样适宜种植柑橘类水果,那是后话了。
信丰人记得,上世纪30年代的那个深秋,红一方面军和中央机关从瑞金、于都出发,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红一军团、红三军团、红八军团先后在信丰白石、新田、古陂、安西,安远县版石、重石及赣县王母渡对敌发起进攻,分崩瓦解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红军主力浩浩荡荡西渡桃江,进入大余县境,然后转道崇义向湖南挺进。
记得1996年初秋,我随《赣南日报》记者来到当年激战的安西镇桐梓岗,一位战斗的目击者、86岁高龄的老人温伟华告诉我们,战斗打得很激烈,子弹在瓦片上飞来飞去。面对国民党兵的猛烈火力,红军战士发动一次次进攻,双方伤亡很大,鲜血把村前那口大池塘都染红了。红军转移时,温伟华帮助挑东西,临别时,红军给了他一袋大米以示谢意。红军打完桐梓岗之仗,迂折山道集结赤坑上山塘,攀老鸦岽挖壕沟筑工事,击溃大屋湾后山守敌,翻香山、过牛口、渡桃江漫漫长征。硝烟云散,当年鏖战之地,已经找不到战争的痕迹。那些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大小丘陵,仍是满目青翠。
袁守根说,为了抢进度,早办场,1969年大年初二,他同袁开富等四人进发安西,打响规划设计前哨战。春节刚过,汽车站要正月初八才开工,他们毅然挑担背包前行。县城距安西29公里,他们走了将近7个小时。他们租了圩上上堡街的一间房子(原隘高林场竹木检查站)供住宿、办公,并在此挂上“国营信丰园艺场”的牌子。说起往事,袁守根历历在目,房前有条小河穿街蜿蜒西流,河岸两边一排排吊脚楼错落有致。隔壁居住着李聪辉一家,相隔一扇木板墙,能听见彼此的声响。
袁守根顾不得歇脚,顶着寒风上山测量地段、设计梯带、绘制果园版块界线。赤坑二队民工张年崽、张七宝帮他打标杆、开路基、圈划穴距。三个月下来,袁守根瘦了一圈。
办场初期,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袁守根说,食堂蒸饭的锅头破裂了,为了省钱只能将就着使用。有次他路过一家搬离的国营铁器厂,见一面装过油印机蜡纸的锅头,丢弃在厂门口,他如获至宝地捡了回来,用柴油烧尽油漆,用细沙、清水洗净锅底。袁守根身兼技术员、文书、会计三职,晚上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照明怎么办?他拿木条扎层棉花,蘸上废弃柴油点亮。
识别脐橙品种。刘景明摄
不久,园艺场在老鸦岽对面(原公社水土保持站)办了一个柑橘苗圃,雇用上堡小队的社员务工(那年月的政策不允许私人搞副业,但给园艺场做事得到了公社的同意),队里每天轮流派工,收入归队里,由队里记工分,上堡小队与园艺场结下了不解之缘。
县里配给场部一辆10匹马力的手扶拖拉机,由袁守根、李聪辉同司机袁六生下县城接回来,李聪辉成了编外无工资的跟班员。随着园艺场招来第一批职工24人,场部搬到了赤坑村,县里又配了一辆27匹马力的“丰收”牌拖拉机,袁六生换开这辆拖拉机,新进职工郭洪旺驾驶手扶拖拉机。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雏形场子而言,那是何等的现代化,何其的珍贵。
可是有天一大早,袁六生拿着摇把使劲地摇,风车叶子就是转不起来,总是要几个人推出十多米远,烟囱才冒出一股黑烟不再熄火。场里准备建第一座房子,推车的烦恼触动了袁守根的灵感,建房地址便定在斜山坡上。他将房子设计成七字形,一侧为三间住房,一侧为厨房、仓库,最前边做车库。他们下田挖泥制砖,上山砍杉树架梁木,去癞痢石打石头,到窑岗拉沟瓦建房。他们拆除临时帐篷,搬进了场房有了自己的窝。拖拉机顺势滑行,轰隆隆地响,省时省力。这山因此叫“拖拉机站”。袁守根最早引进的两捆脐橙树苗,正是靠这部拖拉机运到邻山种植,诞生了“母亲树”,成就了脐橙母本园。
一带缓坡,一座山,又一座山。山与山之间一派葱茏,奏出了第一个音符,铺开了一片绿色。风是绿的,空气是绿的,连阳光也是绿的。在绿与黄的山间,有过多少血汗浸透的故事?有过怎样叩击人心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