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映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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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斩草除根

楚瑛一醒过来,在旁候着的太医立即给她把脉,询问了几句,确定并无大概,宫人便带着她去了养心殿外。

楚瑛颔首而入,觉着差不多到了扑通跪在地上。

“皇上万安!”

沈霄见她跪得太远,又声如细蚊,实在考验他的耳朵,便道:“上前来。”

他的声音温润,如清风拂过明月。

楚瑛挪着膝盖战战兢兢上前,心里想着他是大夏天子,是比起孟惠妃更能生杀予夺之人,生生被吓破了胆,脸儿几乎贴到了地上。

“你是长公主的人?”沈霄问。

她不敢在皇帝面前撒谎,可她想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辛薇帮她出了永安宫,让她见到了皇帝,那她就听辛薇的,一字一句也不敢出错。

“是,嫔妾的确是长公主的人!”

沈霄道:“可惠妃不是这么说的,惠妃说你是皇后的人。”

“惠妃娘娘并不知内情,皇上一问长公主便知,”楚瑛壮着胆子说,“嫔妾曾在苍河边同长公主有一碗酒的交情。”

辛薇说她曾在苍河边遇到长公主,受长公主赏识共饮了一碗酒,长公主许她来日有性命垂危之时,可报长公主名号,救她一命。

楚瑛并不太相信辛薇会有这样的机遇,可横竖都是死,不如博一博,万一辛薇没有撒谎,万一长公主肯给这个人情……

沈霄不再多说,问喜公公道:“前几日被朕封了的那个女人,住哪个宫?”

“回皇上,您封了柳昭仪为贵嫔,赐了未央宫。”

沈霄想起来了,示意道:“把她也安排在未央宫。”

楚瑛起身的身子顿了顿,欲言又止,终是在喜公公的催促下什么都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不问她为何会在房顶之上,也不问为何求救,却给她安排了别的去处,让她脱离了永安宫。

走到殿外,楚瑛问喜公公:“公公,我是不是长得像谁?”

喜公公没有明白回答,只说:“小主因何入宫,应当心知肚明吧?”

楚瑛能猜出几分,却并不明白,若说她像极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可皇上面对她这张脸,却是毫无多看一眼的兴致。

皇上的态度自始至终,都让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容貌有何特别。

楚瑛又问:“公公,同我很像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喜公公一愣,看了看前后,嘘道:“小主,这可不兴问。这个事儿,你还是烂在心里,往后切不可再提了。”

楚瑛捂住嘴,点点头。

-

辛薇被两个婢女合力重重按着肩膀,令她跪在地上,她分明身单力薄,她们却用了狠劲,似乎生怕一松手,人就逃了去。

孟惠妃拿着一把匕首,在她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比划,刀锋渐渐逼近,直到冰凉的刀刃抵在了她肌肤之上。

“画个乌龟王八,可好?”

辛薇赶紧求饶:“娘娘怀有龙种,身子贵重,可不能为了奴婢这贱躯染上污秽,那才是奴婢罪该万死啊!”

身怀有孕之人见了血便是不祥。

想到此处,孟惠妃扔了匕首,呸道:“你说的对,你不过是个奴婢,下贱之躯。你给本宫说说,楚瑛是怎么爬上房顶的?”

“楚婕妤逼奴婢做人肉垫子,踩着奴婢的肩上了房梁,可是娘娘,奴婢当她是要悬梁自尽,不知她敢掀了柴房的瓦顶!奴婢要是能料到她做出这等事,死活都得拦着她!奴婢被她害惨了啊!”

辛薇脱口而出,抱怨了一串,义愤填膺,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了。

这痛恨模样,孟惠妃并不全信,“你不想见皇上?”

辛薇低垂了眼眸,怯怯懦懦。

“奴婢怎敢见皇上?”

孟惠妃看了她半晌,道:“自持美貌想卖弄到皇上面前的比比皆是,楚瑛可不就想方设法的见着皇帝了?你呢,长得也不平庸,就没动过歪心思?”

辛薇自嘲道:“宫中最不缺美人,奴婢这目不识丁的粗鄙之身算得什么?泱泱大夏谁又能比得上娘娘您凤仪万千,奴婢怎敢在娘娘面前动这种自寻死路的心思?奴婢只想安分守己的活着。”

奉承话孟惠妃听多了,却依然受用。

孟惠妃笑了一声,悠然坐了下来。

“你倒有自知之明,不像那楚瑛,得了个婕妤的位分便想上天,她也配?”

“娘娘说的是。”辛薇谄媚道。

孟惠妃在宽大红木圈椅上坐了下来,按着辛薇的两个婢女随之松开了手,退立到一旁。

“不管是不是出自本意,你都做了助纣为孽的事儿,横竖也不能平白饶了你。”

孟惠妃轻闭了眼,淡淡道:“赏你二十个板子,秦姑姑,带她去领吧。”

-

辛薇回了柴房,趴在床上,替自己尴尬的处境尴尬了一会儿。

她是以楚婕妤婢女的身份待在永安宫的,可如今楚瑛走了,那她呢?是明早自个儿想办法逃出去,去投奔楚瑛?

还是继续若无其事的住在这柴房?

这二十个板子,秦姑姑似乎手下留个情,叫她虽受了痛楚,倒也仍行动自如。

天刚亮,皇后的人来了永安宫,召见辛薇一人。

总不可能是特地来捞她的。

堂堂一朝国母的凤仪宫,相较永安宫庄严恢弘了许多,却比不上永安宫内饰奢华。

辛薇忍着屁股疼痛,在白玉砖上跪下,皇后坐在珠帘之后,温润的声音传来:“辛薇,你瞧着惠妃的胎象可稳?”

“娘娘,奴婢不知。”

永安宫上上下下排挤着她,她从何能得知惠妃的胎象如何?

周嬷嬷立在辛薇面前,拧眉道:“在永安宫待了这么些时日,这都不知?”

皇后若是想得知胎象如何,去问太医便是,永安宫中也必有皇后的眼睛。这会儿来问她,恐怕皇后要听的并不是实话,而是要她替皇后排忧。

想到此处,辛薇伏低了身子,改口道:“娘娘,奴婢想起来了,惠妃娘娘的胎象不稳。”

“皇上的子嗣实属不易,”皇后遗憾道,“依你之见,这胎能撑多久?”

辛薇听懂了言下之意。

这是让她自己说个期限,时日之内,必得让惠妃这胎落下来。

辛薇稍作思索,便说:“奴婢听太医说过,胎龄越大,落下来对母体的损伤越大,甚者有性命之忧。”

“既然保不住,这胎便是落得越早越好了?”皇后问。

“奴婢认为,惠妃当竭尽全力保此胎,胎儿越大越好,”辛薇顿了顿,道,“春风吹又生呐,皇后娘娘,斩草岂能不除根?”

总不能跑去撞了惠妃的肚子,事儿要做,小命也要保,她需要时间。

珠帘之后的皇后沉默了片刻,继而笑道:“你尽心尽力在永安宫伺候着吧,有功必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