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树妖最难缠
苦思冥想一番,自己也解不开情谜。
沈羲瓶索性说:“那你就当作我被下降头了吧。别总给我师父泼脏水,他可没教我过河拆桥,是我自己被榕蓦迷得神昏颠倒。”
“挺行,天天维护你那个老掉牙师父。”詹悸抚着白玉瓶精致的瓶颈,缓缓琢磨:“叫榕蓦进来,让我看看,他到底有何姿色,能把我的傀娃迷得颠三倒四。”
“他进不来。”
沈羲瓶暗自生闷气,“你的气场压制到他了,他接触不了你们詹家任何事物!”
詹悸扬起薄唇,冷谑:“这么说,他非人类?”
“我不清楚他什么身份。”沈羲瓶气呼呼的端起香茶,润润咽喉:“五年前,是师父带他下山,来保护我的。但我猜,他应该是榕树妖。”
尽管她师父说榕蓦非妖非人非鬼……
“榕树妖?”詹悸更觉得荒唐:“你师父的心可真大,就这么草率的把只树妖放在你身边,还让你喜欢得连是非曲直都不分。”
“沈羲瓶,你夜晚寢寐,可别傻乎乎的被他吸干元气都不知。树妖最难缠,砍又砍不死,惟有用真炁丹火连根一起烧。”
“你这个疯批,榕蓦又不会害我!”
“会不会害你,日后自见分晓。”
詹悸慢条斯理的摇开折扇,自掌心幻出一沓现金,召唤他的鸦宠,叼到戏台上,打赏大青衣。
鸦宠从空气中窜出,挥动羽翼,衔住绑钱绳,嘎嘎叫两声,跃过沈羲瓶的右肩,不知存心报复还是干嘛,用它的爪子勾搭了一下她的衣服。
随后顶着它那撮油光发亮的绿毛,飞向大青衣,将钱掷在他怀里。
棠春园的大青衣,皆为男扮女装。
沈羲瓶抚抚被乌鸦踩过的肩膀,小声嘀咕:“有主人护着就是神气,可怜我靠人哺乳就是卑微,还说什么饲我十七载心头血,连只鸦都敢欺负我。”
詹悸不动声色的听她发牢骚。
下秒。
在鸦宠趾高气扬的往回飞之际。
他指间拈了一粒玉石,弹穿空气,击中鸦宠的爪子。
痛得乌鸦在半空扭曲嘎嘎大叫。
他的傀娃,只能由他自己教训。
沈羲瓶没发现詹悸的举动。
她听见惨叫声,偏过头,被乌鸦引去视线,莫名其妙道:“它是癫了吗?还是脚抽筋?怎叫得像自家主人薨了一样。”
詹悸:“……”
就不该为她出头,这张小嘴没一句吉利话。
大青衣谢幕,后台锣鼓声也停歇下来。
四周离奇静谧。
沈羲瓶这才留心发现,戏台后面竟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刚才是谁在敲锣打鼓?
细思极恐。
沈羲瓶脊背暗暗发凉,言归正传:“鬼到底在哪?棠春园的人呢?怎么今晚只有大青衣一个人在唱曲?”
“你确定那是人在唱么?”詹悸倏忽反问。
“什么意思?”
话刚溢出嘴边,后台锣鼓声再次响起。
大青衣换了个妆发,广袖交叠,款款走出来。
沈羲瓶这回认真打量,今夜这名大青衣极其面生,从未见过。
“他新来的?”
“应该来很久了。”詹悸这话很诡异。
他悠闲斟着茶,不疾不徐:“你若觉得好听,就让他多唱几曲。”
“一般般吧。”她对戏曲研究不深,纯属图个乐趣。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等到半夜了。”
“唔?”未等沈羲瓶嚼味话中深意。
詹悸右掌已拢起折扇,化作利剑出鞘那般,凌厉冷戾的飞射到戏台,刺中那名“大青衣”的肩膀,将其钉在雕龙画凤的红柱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羲瓶总算看见整座戏台的上空,笼罩着一团巨大的怨灵邪气。
“好强的怨念。”
但在邪气之外,被詹悸的阵法包围着,形成一道金色结界。
难怪榕蓦刚才无法靠近。
而换言之。
棠春园里的邪物也逃不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望向红柱,戏子周身散发黑色煞气,沈羲瓶狐疑的询问詹悸:“他被鬼附身了?”
詹悸未予她答案。
他扯动牵丝线,掠她一齐瞬移到戏台,站在大青衣面前。
大青衣眼神幽怨似含冤情,明明可以反抗,却选择坐以待毙。
他凤眸流转,凄切的看着詹悸,唤道:“道君,奴未曾害过一人,奴不过是喜爱唱戏曲,为何阴阳两界都容不下奴?奴有冤屈呐道君。”
他用戏腔诉苦,委婉哀恸,沈羲瓶的鸡皮疙瘩,不禁都浮了起来。
不过,他为何唤詹悸,道君?
道君只有得道成仙,才能尊称道君。
詹悸他……
师父说他,只是詹氏家族的老祖宗,每更迭一代,他就用禁术寄宿在他的后一代子孙身上。
莫非信息有误?
詹悸绯红眼尾微挑,不近人情:“你身为山泽鬼魅,混进人间,吸元养魄,何来冤屈?”
“我并非真正山泽鬼魅,我百年前,本是棠春园一名武生。”
大青衣娓娓道来:“奈何遭奸人所害,污陷我与棠春园老板的四姨太私通苟且。逼得我走投无路,于深山自缢。”
“但我始终无法瞑目,一直在人间游游荡荡。”
“可不知为何,那奸人又寻来一名道士,将我孤魂镇压在沼泽之地。”
“后来,幸得萸遥姑娘相助……”他说到这里,话音猝然停顿。
好似讲漏些什么,急忙改口掩饰:“我后来,幸得吸收日月精气,修成山泽沼魅,方能破开阵法,回到棠春园。”
他双袖一直交叠着,原来早已被詹悸刚才打赏的那沓现金的绑钱绳捆住双腕。
“道君,奴恳请您,饶了奴。”他眸波倒映着戏台灯光,英气的面庞掩在浓厚的胭脂水粉之下,只剩娇媚凄楚:“奴未害过一人,请道君网开一面。”
可惜他遇到的是詹悸,岂会受他媚惑。
詹悸无情说:“你修炼成精魅,已是逆道而行。我不可能饶你。除非你愿放下执念怨气,我倒可以超渡你轮回。否则,只有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戏子的脸色无敌惨白。
他虽未曾害过人,却在暗中寻找奸人的后代,想将其一脉全部断之!
这点,他瞒不住詹悸。
“若我偏要逆道而行呢?!”他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恐怖。
一道道黑色鞭痕撑裂表面皮肤,模糊他原本清俊的五官。
紧接着,自胸腔凝起强大煞气,猛地挣断缚魂索,震出钉住他肩膀的那柄竹韵剑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