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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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为何娶她

随着曹英珊的一声惊呼,我的手背一阵刺痛,但很快就感觉不到了,心突突狂跳,耳边回荡着二公子的声音。

“……正是为此事而来,为她……”

他是为我求情而来,为我……

如此直白,当着一众丫鬟仆妇的面,以至于曹夫人气急败坏地喝止了他。

满堂寂静。

二公子撩袍跪下,沉声道:“母亲息怒,儿子只是为了咱们曹家的脸面,还请母亲仔细想想:我、三妹,还有范黎,我们仨小时候就在一起玩,后来范伯父调来江西,一家人都搬到了这里,几年未见,现在好不容易又聚到一块儿了,时常走动实属寻常,莫说书信交流诗词,就算三妹真与范黎亲厚,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要是母亲听信旁人乱嚼舌根,因此责罚了她,原本还没有什么,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真的伤了脸面?何况,三妹未出阁,范黎未成家,平白坏了名声,往后又该如何自处。”

曹英珊虽是妾室所出,又一向与曹夫人不睦,但到底是曹家的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范家父子同朝为官,家世不俗,若曹英珊果真能嫁给范家,于曹家有利无弊。

这一番说出来,曹夫人未再打断他,而我也松了一口气。

同时一丝失落在心底划过,耳廓也烫得要命。

我怎么会想他是专门为我求情呢?

只要稍微深思,就能想到,这种“闺房丑闻”,他一个金贵公子,怎么能为一个丫鬟求情?

但当时情形突然,我难免同曹夫人一样,误以为他是为了我求情。

却忘了,他只有用家族利益,才能真正劝服曹夫人。

果然,曹夫人叹了声,道:“若非磊儿提醒,差点儿就信了那些小鬼儿的谗言,我就说范黎那孩子耿直,三小姐性子也爽快,若非坦荡,又怎会轻易让人抓了把柄?是谁长了歪心眼儿,要毁三小姐清白的?”

一个仆妇道:“是三小姐屋里的翠朵。她过来说多儿替三小姐写信。”顿了下,又道,“先前翠朵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如今多儿姑娘总跟着三小姐进进出出,只怕是眼热了。”

这些大户人家的仆妇,但凡能在主子跟前说上话的,都是成了精的世故,听曹夫人如此说,立刻就转变了风向。

“写信?”曹夫人不理会翠朵的事,反倒是问我,“三小姐的信,是你写的?”

姜真是老的辣。

在那仆妇供出翠朵时,曹英珊的清白已证实。

但只要不妨碍曹家的脸面,曹夫人还是要揪四房辫子的。

我俯身额头触地,道:“三小姐说奴婢会识文断字,偶尔会让奴婢代笔。”

这时,尤姨娘也急匆匆赶过来,施了礼后,道:“不知英珊犯了什么事,让夫人这样兴师动众?”

曹夫人道:“你来得好,有桩事,只怕你也还蒙在鼓里呢。”

说完,又问我:“多儿,你只管说,三小姐给老爷的家书,是不是也是你替她写的?”

曹英珊扭头看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承认。

我垂目凝视地面,说了声:“是。”

“你!”曹英珊手发颤,怒指着我。

尤姨娘上前抬手打在我脸上,冷声斥骂:“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一个狗奴才,算什么玩意儿?还配给主子代笔?发什么痴梦呢!”

曹英珊被罚跪了一天的祠堂。

回来时,见到我就要动手。

但她膝盖酸疼,站立不稳,我顺势扶住她刚扬起的手臂,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是情不得已。须得让人人都以为,我不只是在您给范公子写信时代笔,此事才算不足为奇。比起小姐您的名声,代写家书,孰轻孰重?”

曹英珊手臂放松下来。

我接着道:“夫人是为了曹家的脸面,才压下这件事,但她心有不甘,总要找出些由头来,翠朵说出去的事情,只怕不是一件两件,既然夫人挑了家书,我们只能顺势而为,她的气顺了,我们这一关也就过了。”

曹英珊轻喘着气,双眼在我脸上搜索着、探究着。

过去她只知我会写字作诗,这回只怕会为我的心眼子惊诧了吧。

我镇定地看着她,她眼中的怒意、怀疑逐渐散了,笑笑,伸手抚在我脸上:“我娘不知实情,打疼你了吧?”

我笑着摇摇头。

夜里,我挽起裤腿,用热毛巾敷在双腿膝盖上,想着白天听到的传闻。

二公子要娶马参政家的小姐了,兴许,曹家不日又将搬到京城生活。

据我所知,二公子之前娶过亲,但夫人嫁过来不久就去世了,二公子曾经说过要守丧三年,这期间不再迎娶。

刚第三年,但也是最后一年,没理由这时候娶亲……是为什么呢?偏偏是现在?

我心一惊,想到曹夫人并无再责罚我,莫非是与二公子达成了什么共识?

热毛巾的热气从骨头缝里钻进来,我全身一阵冷一阵热,暗暗否定,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曹英珊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觉,她走到我身边了,我才急忙要翻身下床,被她一把按住。

她望着我的膝盖,在我床边坐下,撅着嘴,很是伤心的样子,“多儿,我刚才听她们说我娘罚你跪冰,我跪多久,你就跪了多久,让你受委屈了。”

我笑:“不碍事,最起码我还活着呀,若不是您和二公子,我今天就被当众打死了。”

曹英珊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还是说了:“其实,是二哥来找我,他说我如果连承认给范哥哥写信都不敢,让你一个丫鬟担着,将来早晚会传到范哥哥耳中,到时候他会怎么想?而且让人以为范哥哥跟一个丫鬟有什么风流事,终究是不好,所以我多半是为了我自己,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微笑地看着她,脑子里混混沌沌,但却有一丝丝的喜悦支撑着我。

“您是曹家三小姐,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肯为我说一句公道话,已是极大的恩赏了。”

她被我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拍拍我的肩,说:“你放心吧,你这委屈不会让你白受的,依夫人的意思,翠朵这小贱人多半活不过今晚。”

我猛然一惊,脑子一片空白,曹英珊走了我才回过神。

抬头望着窗外的冷月,心想,是了,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

而她,不过是想夺回曾经在主子身边的位置罢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更何况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

我抱着被褥,心中喊道:“兴儿,兴儿!你快回来!……范公子,你可找到我的家人?”

之前一年到头不生一次病,短短半年,就第二回发热。

好在这回有曹英珊的关照。

大夫一日来瞧两次,开好了药,有人熬了端到床边,又不必干活,因此比起上回好受多了。

二公子也让人送来补药。

缠绵了三日的病情,刚一好,我就带着之前临的帖去找二公子。

趁四下无人,我将一沓纸递给他:“之前写好的,现在看是用不到了,你就收着吧,也不枉我写了那么久。”

他笑:“谁说用不到?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惊讶地瞪着他:“夫人刚因此罚了三小姐……”

“没关系,这才叫灯下黑。”他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难为你,还仿着我的笔迹写,卷云,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

心中一荡,胸膛里跳动的厉害,从未有的体验让我怔在原地,不由得脱口道:“你为什么要娶马小姐?”

他脸色立变,虽嘴角仍噙着笑,但神情已变得深沉。

“可是为了要救我……和三小姐?”

他双手背负,微微蹙眉:“有这一层。”